一張沒有男人的全家照

孫孟英

這是一張典型的雙人藝術人像照，在一般讀者的眼中，它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無非是年代有些久遠。然而，細心一點的讀者或許可以從照片中人物的穿著打扮上看出點故事。這兩名女子所穿的上衣和裙子面料都很高級，稱得上是綾羅綢緞，沒有經濟實力的人是穿不起這種衣服的。再從照片左下方的英文店名上可以看出，這是在南京路上著名的滬江照相館拍攝的照片。當時，滬江照相館是以專門拍攝電影明星、名媛佳麗、達官貴族而聞名上海灘上的一家高檔照相館，拍攝價格不菲，普通市民根本不會到這里去拍照。

照片中的兩名女子其實是一對母女，右邊坐在凳上的小女孩理了一個三七開短發，表情自然大方，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小姐的模樣，有一種唯我獨尊的氣度。而站在左邊的母親梳理了一個大童花式的發型，顯得特別年輕。但在母親平靜的表情與神態中，又蘊含著一種無奈、憂郁和惆悵。這是一對被男人拋棄的母女，用當下流行的話講就是“單親家庭”。一個沒有男人的家庭，對母女倆來說意味著一生將要承受巨大的生活和精神壓力。

這位單身母親叫陳鳳，1916年出生在浙江鎮海一戶有錢的商賈人家。她的父親經營紙業，發達后帶著一家人落戶到上海，在公共租界西藏路上買了房子。陳鳳12歲那年被父母送入海寧路上由蔡元培創辦的上海愛國女子中學讀書，其間她交了一位名叫朱逸民的女朋友，兩人親如姐妹。有一年，陳鳳去看望已成為張靜江續弦的朱逸民，在張家那深深的府邸里，陳鳳遇上了一個英俊不凡的男子。這名男子談吐儒雅，對她一見鐘情。經過男子一番暴風驟雨般的追求后，兩人很快走到了一起。

1921年12月，時年15歲的陳鳳與34歲的英俊男子舉行了中西合一的盛大婚禮。婚后兩人如膠似漆，感情甚好，男人的事業也開始風生水起，從低谷一路向上攀升。1925年，夫婦倆在廣州領養了一個女兒，家庭生活充滿了更多歡樂。

常言道：花無百日紅，人無干日好，一個有野心的男人不會輕易被家庭束縛。與陳鳳相濡以沫六年后，男人在1927年8月把陳鳳騙去了美國，很快又與一個有才有貌、家世顯赫的女人成婚。

1932年，離鄉背井五年的陳鳳“留學”歸來，迫切希望能與自己的愛人團聚，但一切都已時過境遷。在碼頭上迎接她的只有7歲的養女及其他親人。陳鳳失望地淚流滿面，從此她把自己所有的愛和精力都放在了養育女兒身上，女兒成為了她一生中唯一的希望與寄托。1935年，時年29歲的陳鳳在女兒10歲生日當天，把她的姓由蔣改為陳，并帶著女兒一起到南京路滬江照相館拍攝了一組沒有男人的“全家照”，以此作為對女兒生日的紀念。

這對母女就是蔣介石曾經深愛過的兩個女人——前妻陳潔如及養女陳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