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藝嘉
摘 要: 琪客文學以女性的視角講述了現代社會中職場女性在工作、婚戀、消費和自身成長等方面的經歷和轉變。《穿PRADA的女魔》中,安德麗亞初入職場,遭遇米蘭達的權威和控制,處于弱勢的“他者”地位,兩者建構出一種對抗關系。安德麗亞使用語言、心理、行動等各種方式對抗米蘭達,逐漸改變“他者”地位,與米蘭達之間建立出一種新型的“他者—主體”對話和交流的關系。最終,由于自我意識的確立,安德麗亞選擇回歸本真,完成了從“他者”到“自我”的蛻變。
關鍵詞: 琪客文學 他者 主體 自我意識
琪客文學是興起于20世紀90年代的女性文學流派,其作者都為年輕女性作家,目標讀者也為年輕的女性。目前,學術界對琪客文學的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在國外,2006年,蘇珊娜·法麗絲和馬洛里·楊主編的論文集《琪客文學:新女性的文學》(Chick Lit: the New Womens Fiction)對琪客文學的定義、流派等方面做了詳細的解讀。2009年,卡洛琳·史密斯出版的專著《琪客文學中的都市文化與消費主義》(Cosmopolitan Culture and Consumerism in Chick Lit)從都市文化與消費主義兩方面就琪客文學中自我、身體、性征等敘述層面展開討論。在國內,南京大學的張瑛于2010年和2014年先后在《當代外國文學》中發表兩篇論文《琪客文學:新一代的女性文學》和《琪客文學與后女性主義》,介紹了琪客文學的產生、發展,并從后女性主義角度就其自我完善、兩性關系和女性消費倫理三方面展開討論。東南大學的宋濤在2014年發表文章《全球化背景下琪客文學在中國的接受》探討了全球化背景下琪客文學在中國被接受的深層原因。從文獻查閱來看,國內對《穿PRADA的女魔》小說文本的分析文獻甚少,大多相關文獻都是對由此改編的電影的分析。在小說文本分析方面,中國地質大學的馮博在2008年發表的文章《穿Prada的女魔頭——用語言和權力理論對其中段落進行分析》中,通過批評性話語分析其中關于權力的理論,對小說語篇選段進行分析;陜西師范大學范婷婷在2008年發表的《后現代社會生活的符號狂歡——〈穿PRADA的女魔頭〉文本的解讀》一文中,從符號學角度對小說文本進行了分析。國內外對琪客文學中“他者”研究仍處于空白狀態,有很大的研究空間可以挖掘。
一、“他者”理論的闡釋
“他者”(The Other)是一個相對的名詞,另一面是“主體”或者“自我”,它們有對立性也相互依存,他者是比較于主體或者自我而言的。“他者”是自我以外的一切人與事物。凡是外在于自我的存在,不管它以什么形式出現,可看見還是不可看見,可感知還是不可感知,都可以被稱為他者。他者的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黑格爾,《精神現象學》從主—奴關系入手,明確他者確立自我意識的重要性。他者的概念在西方哲學中有深厚的淵源,在后現代西方文學批評中被廣泛使用。由于它暗示了邊緣、屬下、低級、被壓迫、被排擠的狀況,因此對于那些追求正義、平等、自由和解放的西方文論派別來說具有重要的意義,成為它們進行理論建構和具體批評的重要工具[1]。
二、安德麗亞“他者”形象的轉變過程
(一)安德麗亞的弱勢“他者”地位
大學畢業生安德麗亞得到了令無數女孩兒羨慕的《時尚天橋》總編助理一職,并計劃以此作為實現自己的理想——“為《紐約客》寫稿”的跳板。安德麗亞最初認為“在《時尚天橋》工作總比在一些小雜志社好得多,至少將來我到《紐約客》應征的時候,簡歷上又多了一項資歷”[3]15,“而且這對我來說確實是個好機會,是能夠進入《紐約客》而邁出的偉大的第一步”[3]22。然而,現實并非像她計劃的那樣順利。
主體的特點是占有和同一的,其目標是同化一切自身以外的他者,建構一個屬于主體的霸權[2]。處于“主體”地位的《時尚天橋》總編米蘭達采用主動出擊的手段,改造身邊的工作人員,獲取自己的權威和快樂。米蘭達對待安德麗亞是傲慢無禮的,經常有意無意叫錯安德麗亞的名字,每天提出各種苛刻的要求。對此,作為毫無資歷和背景的職場“他者”,安德麗亞并沒有抗爭的能力,她不得不接受米蘭達對她的任何稱呼,并完成米蘭達指派的所有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其中包括大量與工作無關的生活瑣事。作為一個立志為《紐約客》寫稿的英文系畢業生,安德麗亞對自己的外貌形象并不太重視,對時尚更是一無所知。在時尚雜志《時尚天橋》雜志社工作的都是一些時刻保持身材纖細,注重服飾品牌與搭配的時尚女性,這也讓初到雜志社的安德麗亞看上去像是雜志社里邊緣化的“他者”。這一切都讓安德麗亞十分痛苦:“我每天工作十四個小時,睡眠時間不足五小時,一天到晚讓人評頭論足,沒有得到過一次表揚,也沒有絲毫及格的希望。天天都覺得自己很蠢、很無能。”[3]98為了融入雜志社的工作環境,擺脫因為自己的另類帶來的“他者”處境,安德麗亞不得不通過改變自己做出妥協。她開始按照米蘭達的行事作風處理問題,穿上了《時尚天橋》提供的服飾,開始像其他同事一樣努力管理自己的身材。這些改變雖然給她帶來了米蘭達的信任和同事們的認可,卻讓她離自己最初的目標——為《紐約客》寫稿越來越遠。
面對處于“主體”地位的米蘭達的權威,安德麗亞只能服從與妥協。她們之間建構出權威與服從的不平等關系。毫無疑問,初入職場時,安德麗亞處于他人支配下的“他者”地位。
(二)安德麗亞逐漸擺脫“他者”陰影
在適應新的工作環境過程之中,安德麗亞發現在《時尚天橋》這份工作完全控制了自己的生活。這份工作讓她不得不隨時隨地解決米蘭達的各種生活瑣事,這占據了她過多的時間與精力,讓她幾乎沒有了與戀人、朋友和家人們的交流。這些都使處于“他者”地位的安德麗亞不斷地反思。她的自我意識開始慢慢蘇醒,逐漸體驗到自己與他人及環境關系上的變化,嘗試策略地反抗米蘭達的霸權。
最初每當米蘭達用傲慢的態度下命令時,安德麗亞都會回答“沒問題,米蘭達,謝謝你”[3]64,希望以此提醒米蘭達說“謝謝”。當遇到之前的熟人談論到米蘭達時,安德麗亞的評價是“是我見過的最惡心的賤人,我真的從沒見過她這種人,她根本不是人”[3]102。當同事埃米莉向她抱怨米蘭達時,安德麗亞也稱米蘭達為“瘋子”,認為她“膚淺、空虛又刻薄,除了華麗的衣服之外一無是處”[3]171。當米蘭達故意刁難自己時,安德麗亞甚至幻想“像電影里一樣,抓起托盤把它扔到房間的另一頭,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然后嚇得痛改前非,不停道歉說不該用那種態度對我”[3]128。
安德麗亞的反抗不止停留在語言行為和內心活動,還在用行動表達著對米蘭達和雜志社的不滿。她刻意不選擇公司的轎車服務,而是每天坐出租車上班。每天的車費都是六美元四美分,卻都會付給司機十美元。這樣做的理由是“每天浪費公司十塊錢讓我好受不少”,并解釋“也許有人說這是一種消極抵抗,但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平衡”[3]101。她每天用公司的錢買咖啡和點心送給街上的游民們,認為“這是對公司的另一種抗議,抗議他們讓米蘭達任意使喚我們。我把錢花在又臟又臭的怪人們身上,比單純的浪費更能激怒他們”[3]112。她用米蘭達待洗的衣服擦手,用沒有清洗的盤子給米蘭達盛食物,因為“當著大家的面為她買飯、收拾盤子的屈辱刺痛了我”[3]113。這些抗議都代表著她開始憑借自己弱小的力量對所謂的強大勢力——米蘭達進行的反抗。
雖然米蘭達和公司都不會察覺到安德麗亞的反抗,這些反抗并不會對“主體”米蘭達和公司產生任何重要的影響,但這些來自“他者”的反抗卻標志著安德麗亞逐漸從邊緣化的“他者”變成了改變自己的“他者”。這種改變源于女主人公安德麗亞自我意識的逐漸覺醒。她已經意識到了她與米蘭達的不平等關系,并試圖打破這種不平等的關系,獲得公正的待遇。在不斷反抗的過程之中,安德麗亞逐漸走出“他者”陰影。
(三)安德麗亞實現真正的“自我”
最初,米蘭達與安德麗亞的關系是一種二元對立的主客體關系。安德麗亞的自我意識不斷強化,對自己及自己與米蘭達的關系逐漸有了清晰、明確的理解和認識。除了安德麗亞的反抗和斗爭之外,我們不能忽視米蘭達逐漸消減自我的優越性,承認安德麗亞的存在意義,也在尋求她們之間的理想的關系樣態。
在跟隨米蘭達去巴黎參加時裝秀期間,安德麗亞利用自己的專業優勢幫助米蘭達在45分鐘內完成了一份得體的發言講稿并臨時代替米蘭達上臺發言化解了危機。米蘭達在了解到安德麗亞的夢想是為《紐約客》寫稿后承諾:“我當然認識他們不少人,如果這次你表現良好,回去之后也許我會打通電話。”[3]266并評價安德麗亞說:“你讓我想起了在你這個年紀的我。”[3]274米蘭達看到了安德麗亞的能力和人品,這標志著安德麗亞已經通過不斷努力最終得到了米蘭達的認可。米蘭達在工作和生活中開始依賴她、肯定她;甚至開始使用“我們”一詞對安德麗亞說“我們走吧”[3]253、“希望二十分鐘我們就能離開這里”[3]253。盡管獲得了米蘭達的尊重和認可,安德麗亞還是決定丟下在巴黎參加時裝秀的米蘭達提前回到紐約,結束自己11個月的助理工作。可以說,在為米蘭達工作的過程中,安德麗亞通過自我努力,成功地適應新的角色和環境,完成米蘭達指派的各種任務,獲得了米蘭達的認可,逐漸擺脫了“他者”地位,將她們之間不平等的關系轉變成一種新型的“他者—主體”對話和交流的關系。
小說的結尾提到了之前出現過的一個女孩兒——安妮塔·阿瓦爾茲,一個來自并不寬裕家庭的女孩兒。她曾經寫信給米蘭達希望得到一條約會時穿的漂亮裙子,卻沒有得到回應。安德麗亞在整理被公司打包寄回的物品時又發現了那封信,并決定幫助女孩兒完成心愿:“我挑了一件漂亮的晚禮服,用綿紙包好,又把一雙Manolo的鞋子包了進去,還附上了一封米蘭達的短信——當然是我偽造的。我希望這女孩能體驗一次擁有一件漂亮東西的感覺。更重要的是,我想讓她知道有人關心她。”[3]289安德麗亞對這素昧平生女孩的愛心和責任感是其自我意識確立的展現。
安德麗亞聽從自己的意愿,離開米蘭達,回歸本真,堅持獨立和平等,追求理想和美好,在人格和思想上實現了自我的解放,完成了從“他者”到“自我”的蛻變。
三、結語
最初選擇順從的安德麗亞,逐漸通過自己在言語、思想、行動等方面的不斷抗爭,徹底擺脫了多樣的“他者”形象,回歸“自我”。這種轉變的根源在于安德麗亞經歷了一個自我意識由蘇醒到確立的不斷發展的過程。安德麗亞的轉變為那些在生活、工作和學習中處于“他者”地位的現代女性帶來啟示:啟發她們重新審視當前的困惑與失落,擺脫“他者”身份,肯定自我,實現自我。
參考文獻:
[1]張劍.西方文論關鍵詞他者[J].外國文學,2011(01):118-127+159-160.
[2]孫慶斌.從自我到他者的主體間性轉換——現代西方哲學的主體性理論走向[J].理論探索,2009(03):35-38.
[3]勞倫·薇絲伯格,著.王欣欣,譯.穿PRADA的女魔[M].海口:海南出版公司,2011.
基金項目:鞍山師范學院2015年度校級教師科研項目(項目編號:15kyxm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