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出去走一走

文/呂若琦

近幾年，我愛上了遠行。或許是苦于整日埋首電腦舞文弄墨，再不喜歡久坐，或許是因熟悉的地方缺山少水的緣故吧，橫看豎看無靈氣，我更愿意在某個時間，或坐火車，或乘飛機，以萬分期待的心情，抵達夢想的目的地。

曾經，我趕赴草原。

那一方天空，如溫潤的寶石、平滑的綢緞，藍得純凈；云朵潔白，多而平整，如列隊的綿羊悠然而行；平視，溢滿陽光的草地填注著油畫般的色彩，暢快地鋪陳開去；遠眺，白色的蒙古包零星地散落在草地上，如綠海中的白帆。蹬鞍上馬，揮鞭揚蹄時，耳畔風如管笙齊奏；興之所至處，心情隨天地炫舞。俯視腳下牧草青青，眺望前方一望無垠，我仿佛一步一步穿越時空隧道，但聽那戰馬蕭蕭羯鼓聲悲，且看那一代天驕戎馬倥傯所向披靡。

曾經，我去看海。

放眼望去，整個海面如同沒有熨平的絲綢，浪花在其中簇擁著，時而旋轉美麗的裙角，時而騰起晶瑩的水珠，偶爾一兩只海鷗穿出霧氣，展示出海的靈性。當我試探著走向海水深處，身體被海水托了起來，輕飄飄的。我如同一只歡快的魚兒，沉浸在渴盼已久的向往里。隨波逐流，思緒可以飛到任何地方，也可以任何事情都不想，讓海浪一點點梳理自己曾經雜亂的心情。

曾經，我奔赴大西北。

一路西進，萬籟無聲，到處是單一的灰色，視野所及之處，滿滿地盛著兩個字：蒼涼。但在蒼涼之外，我觸摸了丹霞地貌的神奇：在亙古不變的藍天白云映襯下，各種顏色濃烈地交織在一起，產生完美的對比，色調如波浪起伏，猶如農家織就的彩條粗布，氣勢磅礴地斜掛在丘陵之中，既孤獨荒涼，又雄奇美艷。我讀到了月牙泉的凄美：在四面黃沙的包圍中，她嫻靜地躺了幾千年。它柔弱地存在著，讓人感受到它的身軀正在風沙中瑟瑟發抖。我體會了莫高窟的厚重：一片沙礫懸崖、幾桶稀泥、幾盤顏料，攜著一個時代，一種寄托，一份虔誠，凝結成一處石窟，一尊雕像，一方壁畫，幻化成精美的千古藝術。

當我抵達一個又一個遠方時，我忽然明白，我為什么那么渴望去遠方——那是我的心靈驛站。在這里，可以放慢匆忙的腳步，可以把心靈清空，更重要的是，遠方有著特有的質樸和純凈，時時溫暖一顆或冰冷或頹廢的心。

“桃李又春風，何日君再來？”陽春三月，一句充滿文藝范兒的殷殷問詢，引得眾閨蜜迅速響應，各自驅車數十里共赴一場桃花之約。攜手，緩行，微側目，拍下一枝詩意桃枝。輕俯首，追逐一只輕佻蜜蜂；再回眸，笑看幾人風情暗生……

夏日里，最不可辜負的，是一場蓮的花事。七月流火，吟誦著“偷得浮生半日閑”，一行人浩浩蕩蕩赴陳州，登游船。荷塘里，薄薄的煙霧輕浮，如籠著輕紗的幽夢，又似恍惚迷離的仙境。

一枚枚絕世而立的蓮，搖曳著，令人恍如置身清涼之境，俗慮全消。

但見船主一只竹篙撐到岸邊，用力，船兒緩緩而行。有俏皮的，脫了鞋子，坐到船尾，將腳探到水里；有自拍癖的，則三三兩兩湊到一起；貪吃如我的，便央求著船主駛入荷花深處，探手摘一蓮蓬，立即大快朵頤一番……

有人不解：隨處可見的桃花、處處皆有的荷花，值得如此大費周章、風塵仆仆而來？

聞言，笑曰：不過是以花之名，來一場默之游罷了。一聲呼喚，各方友人如潺潺溪流，從最初的各自蔓延流淌，到了一起歡快地奔流不息。

慢慢走，可以細細品味水的靈動，靜靜感受風的縹緲。時而竊竊私語，時而捧腹大笑，時而沉浸花香，時而大快朵頤……但無論做什么，都覺得自然，亦覺得愉悅。

人生享受的是過程。進而還會發現，水還是那方水，花還是那朵花，不同的是，人已悄然融入其中，化作最值得惦念的風景。其實，重要的不是去什么地方、看什么風景，而是和誰一起去。

除了遠游，我每天也都會出去走走。比如，在小城活動中心的三百米跑道上快走六公里。我是那種喜歡獨處的性情，一個人默默走路也好，幾個小時伏案寫字也罷，都不會覺得無聊或難熬。走路時，我喜歡聽音樂，一邊走一邊聽，節奏明快，旋律自然，我的意識被靜靜地拽進音樂之中，雙腿配合著節奏，有規律地向前邁出，向后蹬去。

走路如人生，其中大有講究。比如，剛開始的時候，一定要慢慢走，讓身體各部位的關節和肌肉先適應一下，就像人之初，慢慢學步，不能急，急了是要摔跟頭的；走上一段路程之后，整個人進入了狀態，腿腳也舒展開了，即可加速，盡己所能飛快地走；等走到最后，就該放慢腳步了，讓緊繃的肌肉漸漸放松下來。恰如一個人年輕時，身強體健，很容易達到巔峰；而人至暮年，則需要保持淡定的心態和平和的步伐，方能活出健康，活出快樂。行走途中，若能靜下心來，輕快的步履便能迅速激活沉睡的腦細胞，促其高速運轉，其功效如同阿里巴巴喊出的“芝麻開門”一般，在不經意間轟然敲開某一扇靈感之門，誘使思路與文字如小蝌蚪般從腦海中游戈而出，自由組合，或成獨特的故事，或為雅致的詩文。走路可解煩惱。馭風疾行，不思，不想，如同飛馳的火車，盡享超越的快感。若適逢圓月高懸，溶溶似水，再有清風拂面，舒爽宜人，內心儲備的積垢便會在不覺間軟化、蒸發。一路走來，氣也順了，神也穩了，煩惱自然也就淡了，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