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棟
咸陽市人民藝術劇院優秀秦腔旦角演員段紅,歷練了幾十年的舞臺經驗和幾十年的表演秩序,更得孜孜以求之堅定,學以致用之堅守,兼容并合之堅持,終是讓她在人物的刻畫上有著輕松自覺、深入細化的藝術格局,形成舞臺轉換中人物關系、矛盾沖突、內容情節、性格特征等強勁的藝術表現力。
表現力伴隨著段紅對秦腔傳統藝術博大精深的認知,對正、小旦表演行當美學情境的認知,對人物發展到人物內在情感起伏通融為一體的認知,綰結成她思想的潛入、情緒的流入、理性的介入、自我的進入,以及根據秦腔舞臺程式化豐富劇情豐富人物,達到了精神實質上的繼承創新和人物塑造上的藝術效果。在她演繹的諸多秦腔女性人物中竇娥這一人物更顯得輕靈空澈,立體感明顯,得到同行和戲迷們的一致稱頌。
秦腔傳統經典劇《竇娥冤》是一出悲壯悲憤悲涼悲情之戲,段紅的表演,吸收了老一輩藝術家的表演特點,又增添了自己對人物的獨特見解與體驗,因此,段紅舞臺上竇娥柔中帶剛,剛柔相濟;愛中有恨,愛恨相加,為此一悲戚女性描繪出精彩的一筆,尤以《殺場》《托夢》最為出色。
《殺場》屬于剛性的藝術表達和情感表達,幕后箭板“沒由來犯王法身遭大難”起,段紅飾演的竇娥在激烈的鼓點中在劊子手押解下著紅衣紅褲出場,步子踉蹌里有堅毅之穩,目光散亂中有剛毅之舉。封建禮教的壓迫剝削,摧殘了竇娥替蔡婆婆赴死的壯舉,還原了她的自由主義到自由的反抗性,凄美壯烈。段紅的動作,舒緩有度,輕重有序,層次分明,圓場、蹉步、跪拜、手勢、下腰、轉身等外在形化,做的絲絲合轍,微微合扣,是人物之情懷自然流露,是悲中之憤之無奈;段紅的唱腔,音質清純、音韻清晰、音節清脆,高音處激越,低沉處哀怨,過度音轉合起承如浪花飛濺,拖音處幽幽婉長似月出樹梢,三樁誓愿,唱念通透,字字真情,句句慷慨,“天也,你不辨賢愚枉為天,地也,你不知好歹何為地,”更是澎湃洶涌,血淚深深,控訴聲聲,抗擊鏗鏗,提升了竇娥的精神狀態和狀態中的對權威的藐視,成全了她的高格而彌足珍貴。
《托夢》屬于柔性的藝術表達和情感表達,段紅著白衣白褲,起揉步而出場,已為鬼形;步子輕盈,成為鬼態;冤屈凄楚,拜見爹爹,訴說冤情;淚漣流流,親情兩隔。段紅唱得凄然而長遠,絲線纏綿,憤慨處又壯烈彌堅,一瀉千里,全是由人成鬼的一種意念走向,哭腔是細葉式的,念白是枝翠式的,一葉一枝,便是人物傾訴的表白和對心懷枷鎖的解脫,還自由到輕松。段紅的動作表情,愁中帶悲,悲中略喜,喜中又愁,有旦角表演式微,還有小生的外在式微,可謂巧妙結合,賦予竇娥“鬼意人情”的現實狀況,很好地把自我情理嵌合在人物情理之中,頗有亮澤。水袖也是輕柔柔的,揚、拉、甩、展、收、繞等細化,形象出竇娥其時其境的心路歷程。再分離,再跪拜,再淚濕衣衫,段紅行程得暢然靈動,飄逸出彩,符合人物身份而引人入勝。
秦腔《竇娥冤》一劇是段紅傾心傾力的一出大戲,能演繹到這個層面,著實不易。我認為,段紅這樣有潛力的演員,扮相唱腔表演形態俱佳的她,還需努力突破自己,在表演的精致和深重上再下點功夫,那么,她所塑造出的人物形象效果會更好。悲情下的自由力量,有藝術修養和學識修養的段紅,成功了竇娥這一女性人物,因此她也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