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小學”現象分析

陳健

隨著農村生源越來越多地進城上學，越來越多的優質師資，越來越多的公共投入逐漸匯集縣區部分小學。過往常見于“超級中學”的馬太效應，如今竟也過早地在某些小學出現。《教育》記者在山東省陽谷縣第一小學采訪得知，2017年秋季一年級新生入學時，該校南校區一年級新生共有13個班，每班52人，再加上北校區的8個班，全校一年級新生達到上千人。為此，不得不實行各班級錯時放學。

“超級小學”出現的背景

2016年12月1日，中國教育在線制作完成的《2016年基礎教育發展調查報告》正式發布。報告指出：2016年小學招生人數為1729.04萬人，比上年增加70.62萬人。自2004年以來，每年小學招生人數基本維持在1700萬人左右，幾乎沒有變化。但是2016年比上年顯著增加70萬人，同時在校生數量也止跌回升，這個變化表明，此輪人口低谷基本探底，將進入緩慢回升階段，這也與人口統計數據基本吻合。只是不太可能再回到20年前的小學入學高峰了。

2016年全國小學在校生人數9692.18萬人，比上年增加241.12萬人。小學在校生人數自1998年開始持續下降，近幾年則明顯止跌回升。隨著2013年小學在校生人數的回升，小學階段教師數量也開始增加，至2016年達568.51萬人。然而，受移民搬遷進城和“撤點并校”影響，小學學校數量呈持續下降趨勢，2016年小學學校19.05萬所，比上年減少1.09萬所。

有數據表明，越來越多的孩子選擇在縣城上學，使得鄉村小學規模越來越小，反過來說，在城區上學需求越來越旺盛。然而，當前的縣區小學建設還遠遠不能跟上這一需求的急劇變化，使得現有的小學不得不盡己所能地增加班級編制，增加多個校區。當新生人數和班級數一旦上了規模，就跟“超級中學”一樣，會出現“超級小學”。

有觀點認為：“體量大的學校會越來越大，這似乎是一貫適用的規律。之所以如此，固然與老生常談的所謂‘教育資源失衡有關，但除此以外，我們或許還應該關注所謂中國式家長的獨特心態——他們普遍極其重視子女的教育，并且總是將‘擇校視作教育投入的主要方式。在這一前提下，那些‘考得好的學校被一步步神話，繼而一步步備受追捧……當教育如此輕率地被簡化為將孩子送進一所成績好的學校，造成種種不可預知的后果，必然是大概率事件。”

杭州：名校集團化戰略“后遺癥”

2017年9月，杭州市拱墅區在33個教師節上，除了表彰教育先進工作者，還透露了本區對教育的規劃，包括群眾最關心的學校建設。拱墅區表示：到2020年，全區規劃新建中小學、幼兒園36所，其中九年制學校及中學11所、小學5所、幼兒園20所。同時，通過名校集團化、民校帶公辦以及品牌引進等多種途徑和方式構建區域優質教育資源圈，真正實現家家都是學區房的愿景。其中，長樂地塊規劃36班的九年一貫制學校，將由賣魚橋小學教育集團領辦。

杭州賣魚橋小學的校長王怡芳說：賣魚橋小學教育集團現在有3個校區：文瀾校區、霞灣校區和湖墅校區。其中，霞灣校區和湖墅校區是打通招生的，學生一年級至三年級在霞灣就讀，四年級至六年級到湖墅就讀。因此，一年級新生包括了文瀾校區（14個班）和霞灣校區（8個班），這樣一來，人數肯定會比較多。實際上，2016年兩個校區的一年級新生招了19個班800多名學生；2014年兩個校區的一年級新生共招收19個班730多名孩子。沒想到，2017年新生人數又創歷史紀錄，只能擴班——一年級新生一共招了22個班，多達930余名學生！這樣的招生規模，已經超過了不少小學全校6個年級的學生總和。其實，早在3年前，賣魚橋小學就已經開始借用浙江樹人大學的大禮堂來開新生家長會了。

同樣因為生源爆棚的原因，杭州2017年一年級班級規模超過10個的小學，還有江南實驗學校和東城小學等。在杭州，賣魚橋小學向來被稱為“航空母艦式”的小學。不僅家長會人數破了紀錄，老師的隊伍也是很壯觀。光一年級的班主任，包括正副班主任就將近50人！當這些老師集體亮相時，還得分兩批上主席臺，因為小小的臺上根本站不下。

《教育》記者了解到：杭州近些年正在經歷新一輪入學高峰，特別是“奧運寶寶”“金豬寶寶”“兔寶寶”陸續到了入學年齡，杭州主城區新生戶籍兒童以及每年平穩增長的進城務工人員子女，這幾年入學人數連創新高。“超級小學”的出現，跟這幾年小學趕上入學高峰有關。

生源上漲，給杭州各個小學帶來不小的壓力，一些熱點公辦小學甚至出現了“一表生”要調劑現象，對家長和學校來說，都是一種挑戰。另外一個原因，在杭州的“超級小學”中，很多是教育集團，或者有兩個以上的校區。比如，杭州第一家搞連鎖辦學的學校，是杭州求是小學，在2012年求是教育集團成為杭城首個班級數破百的學校。杭州市在2004年開始推行“名校集團化”戰略，目前市區（蕭山、余杭除外）有120多個教育集團，“母體”絕大多數都是名校。

武漢：“新、改、擴”以應對

近年來，隨著城市化改造步伐加快以及“二孩”政策全面實施，出生人口持續增長，學齡兒童大幅增加。《教育》記者了解到，隨著大量農村人口涌進城鎮，武漢市新洲區新邾城街第一小學，這所百年老校被4331名學生擠成了武漢市在校生人數最多的小學，大大超過學校承受的3000人極限。雖然學校語數外三科成績在全區小學經常名列第一，但師生們還是被“擠”得難受。該校校長表示：學校超載引發系列管理難題，最平常不過的校園生活如做操、放學、上廁所皆成安全風險點，學校壓力大。

邾城街第一小學之所以會形成如今的局面，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大量務工或買房的外來人員將子女送來入學”。并且，由于不少農村家長認定城里小學“更勝一籌”，他們甚至不惜投靠親友、住群租房也要把孩子送進邾城街第一小學。很顯然，在這些人看來，邾城街第一小學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名校”，并且是可以期許、可以觸及的“名校”。諸如此類的邏輯，其實和大多數城里家長“買學區房，送孩子讀名校”的想法并無區別。

小學入學人數增多，是武漢大多數學校的共同現象。根據武漢市教育局的統計數據顯示：2017年秋季，武漢市小學新生入學人數達10.3萬人，較2016年增加0.7萬人，為近8年來入學人數最多的一年；約7.3萬名小學畢業生進入初中，較2016年增加0.3萬人。武漢市義務教育階段在校學生人數達74.3萬人。局部地區入學矛盾突出。據當地教育部門預測，到2020年，武漢學前教育、小學、初中年招生（入園）規模將分別突破12.5萬、12萬、9萬人，在校生規模將分別達到35.4萬、64.5萬、25.3萬人，分別較2015年增長31.7%、36.3%、30.4%。

為緩解局部地區入學矛盾和“大班額”問題，2017年初，“新、改、擴建公益普惠性幼兒園30所，新增幼兒入園學位4800個，新、改、擴建20所中小學，新增學位1.8萬個”列入了武漢市政府的“十件實事”。按教育部門規劃，2017年全市推進新、改、擴建公益普惠性幼兒園47所，完工30所；推進115所中小學配套建設，完工20所。

武漢市教育局指出：2017年秋季開學前，武漢市中小學新增12380個學位，以應對入學高峰。武漢2017年新建中小學10所，擴建3所。新改擴建學校主要分布在全市入學矛盾突出地帶，如白沙洲地區、東湖新技術開發區、金銀湖地區、盤龍城地區等。洪山區共有4所新建小學完工，包括洪山區第二小學、武珞路小學愛家分校、街道口小學東方雅園分校、廣埠屯小學清江錦城分校（目前過渡），共提供4010個學位。東湖新技術開發區新建了兩所小學，提供學位2700個。

河北正定：增設分校“迫不得已”

河北省正定縣子龍小學，原名正定車站街學校，1945年7月建校，1996年改制為縣直學校。2011年，縣委、縣政府投資5000多萬元對學校進行異地新建，更名為正定縣子龍小學。新建成的子龍小學占地56.8畝，建筑面積2.58萬平方米，可容納約4000名學生就讀。當時全校有2500多名小學生。到了2013年9月，學生人數己達3490名。2015年9月，學生己接近5000人。

有一位家長在日記中這樣寫道：“2015年9月6日，是正定縣小學初中開學的日子。路遇朋友送孩子到子龍小學上學，編入一年級16班，班里70余孩子。子龍小學原來是十規制，即每年級10個班，每年級700多人，一年級至六年級大約4200名學生。今年一年級擴招為16個班，大約1120名學生，全校學生近5000人，200多老師，真是一個超大規模的小學。”

2016年8月23日，正定縣子龍小學網站發布校園新聞《子龍小學家長、孩子的福音》：現因子龍小學規模之大，班容量超多，己嚴重阻礙學校的正常發展。為了學生的健康成長，經教育局決定，將“三里屯實驗學校”定為子龍小學分校。“三里屯實驗學校”是由市政府投資8000萬，2015年竣工使用的一所新學校。新建校園環境優美，設施一流。封閉式、全寄宿制（住宿免費）管理。學生在此校就讀，解決了家長后顧之憂。然而，在9月6日正定縣子龍小學6所分校掛牌、授牌儀式上，卻未包括“三里屯實驗學校”。這標志著正定縣子龍教育集團正式成立，設子龍小學三角村分校、子龍小學永安分校、子龍小學北關分校、子龍小學岸下分校、子龍小學西邢家莊分校、子龍小學教場莊分校6所分校。

據正定縣文廣新局有關負責人介紹，近年來，該縣不斷加大體育場館設施建設力度，然而部分學校的體育場館平日里利用率不高，一到節假日基本處于閑置狀態。比如子龍小學現有一個田徑場、一個7人制足球場、一個5人制足球場、2個籃球場、60多個室外乒乓球臺，還有一個乒乓球館。鑒于此，正定縣委、縣政府決定推動學校體育場館向社會敞開大門。從2017年7月開始，正定縣將子龍小學等7所學校作為試點，推動這些學校體育場館免費向社會開放，在雙休日、節假日及寒暑假，6時至21時對外開放；平時周一至周五，則6時至7時、19時至21時開放。該縣還投資30多萬元，為試點學校安裝了夜間照明設備，更換了一些體育設施。

為解決相關學校的后顧之憂，正定縣出臺了學校體育場館對外開放管理制度，要求各學校將其張貼在醒目位置。但這并不意味著學校在體育場館開放中不承擔任何責任。“以前學校放假，門口留一個保安，每天有一個領導值班就可以了。現在除了保安外，學校每天都要安排兩位領導和三位教師值班，對體育場館設施進行巡視，以便及早發現、排除安全隱患。”子龍小學副校長陳曉亮說，該校還制訂了文明公約，暑期每天7時至8時、18時至20時，每隔20分鐘廣播一次，提醒人們自覺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正定縣體育管理服務中心主任韓素盆還表示：大部分學校操場裝有監控，方便及時發現問題。另外，很多學校教學區、辦公區與操場是分開的，所以不必擔心影響學校正常教學秩序。對于部分操場被教學樓環繞的學校，他們將嘗試錯開學生上學和體育場館對外開放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