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人民出版社出版我的散文選《地氣》,完全出乎我的預料。此前,北京的某專業出版社已經開始編選我的散文,我已經挺滿足了。當人民出版社常務副社長任超讀過我的散文集《春天住在我的村莊》后告訴我:“你如果在我們社出散文集,我們也歡迎。”這話讓我喜出望外,于是我立即編選書稿,收入此書的70篇散文(原選71篇,刪除了重復的一篇),最后一篇散文《天光照耀》定稿于2017年10月7日。由于出版社重視、效率高,恰巧2017年12月31日我收到了嶄新、莊重、大氣的樣書。據出版社講,此書上市三個月,銷售數量已經過萬,這也沒想到。這說明:接地氣、有底氣、聚元氣、揚正氣的作品,有人氣、有天地。
我出生在沂蒙山區一個普通農民家庭。我的中學時代,正是青年人崇尚“文學夢”“軍人夢”的年代。1973年出了“白卷先生”,學校基本不正規上課,上大學靠推薦,因父母是普通農民,推薦上大學無望,我驗上兵村里又“不舍得放”。我高中畢業那年直接被當時的大山人民公社教育委員會推薦為我們管理區首個高中班的首位高中語文老師,立刻在學生面前成了有文化的人。為了對得起這個神圣的職業,為了不為難同齡的學生們,也為了展示我的文字功力,于是堅持與學生同題、同步寫作,體會寫作的難點,選準作文點評的重點。在這個過程中,我邊寫、邊體味、邊總結,在心中默默堅定了一個可遇不可求的文學理想。我先后參加過《鴨綠江》《青年作家》和《詩刊》社的文學函授班,后來趕上好機緣和好領導,因在《農村大眾》等報刊上公開發表過幾個小“豆腐塊”,被直接調入莒南縣委宣傳部擔任新聞干事,跳了一次令人羨慕的“龍門”。
四十多年來,我一直懷揣感恩、平和的心態和當初純潔的文學理想,懷著對文學的虔誠和對讀者的尊重,無論工作多么繁忙,始終不離不棄、不聲不響地堅持業余文學創作,這成為我另一種生存、生活方式。我前期學寫散文詩、詩歌,后期轉寫散文,作品始終堅持以沂蒙大地、故鄉親人和火熱的現實生活為創作母體,始終牢記和踐行正確的價值導向、高尚的精神追求和悲憫的人文情懷。至今已出版過《灼熱鄉情》《享受春雨》《春天住在我的村莊》等八本作品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選《地氣》。
我的故鄉沂蒙大地是一片古老、純潔、平凡、英雄、無私的土地, 當然也是一片期待文學開發特別是散文開發的寶地、圣地,我努力尋找和打造屬于自己的心靈故鄉,靈魂后花園。雖然社會開始浮躁、急功近利,我初心不改,依然根扎深沉厚重的沂蒙大地,努力追逐時代腳步,直面更趨多元和復雜的社會,堅守鄉土與傳統的道德立場和藝術創作道路,深情關注故鄉的風雨變幻和沂蒙鄉親的喜怒哀樂,《地氣》也因此散發出無污染的泥土味、莊稼味和汗水味,這是《地氣》故鄉的味道,和我的故鄉的氣息難舍難分。
《地氣》遇到了如何看待官員寫作這個問題。其實在我國歷史上,少有職業作家。在有詩文傳世的作家中,許多都是不同級別的官員。我國隋唐科舉制度確立后,朝廷通過策論乃至詩賦選拔官員的“天下第一考”,讓《地氣》寫作與仕進密不可分。文人當官、官員寫作幾乎是必然,更不引發爭議。既然寫作是內心情感的抒發,當然與職業沒有必然聯系。工人、農民可以寫,醫生、警察、建筑工人、外賣小哥可以寫,公務員為什么不能寫?隨著文化教育的普及和出版業的繁榮,包括公務員在內的全體公民都有寫作、出版的自由。無論誰寫作,最終都靠作品的質量,靠讀者評價。問題是近些年有些官員濫竽充數、“打腫臉充胖子”,甚至把文學當成所謂“雅好”,丑態百出,敗壞了文學的聲譽和形象。這里的關鍵,是否自己動筆且公私分明、守住公權力。如果用社會公共資源刊發作品、出版書籍、開作品研討會,或者強行攤派下屬機構購買圖書等,這就成變相腐敗了。墮落的寫作即便一時逃過了“法眼”,也受不起“文心”的拷問,最終經不住讀者、良知和歷史的淘洗。我努力堅持正確的創作方向和價值導向,不追風、不趕潮、不保守;堅持質量第一,不求數量,作品自己不滿意決不與讀者見面;堅持默默寫作,不圖名、不圖利,不聲張,不宣傳,守護內心屬于自己的那份安寧、幸福與滿足。
《地氣》也遇到了公文寫作與文學創作的矛盾。機關公文寫作與文學創作完全是兩股勁。《地氣》也遇到了公文寫作與文學創作的矛盾。怎么能走得通?應當說,這二都既是矛盾體又是統一體,無法回避。從政必須具備強烈的政治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腳踏實地,履職盡責,把事做好。而責任感往往會使你處在重重矛盾和壓力之下,有時會心力交瘁、十分疲憊。堅持文學創作確實是很難的。再說機關公文大多是命題作文、硬性任務;文學創作純是隨性而為,是心靈的自由表達。這兩種表達也確實差異很大,機關公文強調邏輯思維,語言要準確條理,動員性強;而文學注重形象思維,語言要優美個性,打動人心。我感覺繁重的機關工作,又讓我直接和間接地了解了黨和國家的重大決策和政策走向,了解了改革發展穩定的大局,了解黨員干部和普通百姓的所思所盼,讓我的作品能瞄準讀者“靶心”, 為時代發聲、溫暖心靈、弘揚真善美,承擔起文學作品應有的使命與責任。當然職業與文學愛好之間有矛盾,最大的矛盾是時間和精力。我的原則是首先必須把工作干好,這是立身之本,是天職,業余愛好是“副業”,只能放在“業余”上。利用休息時間讀書、寫作,在紛紜復雜的社會環境中,能夠沉醉書香氣、涵養文人氣、激活浩然氣,還利于用以平常心態干好行政工作。
世界是由人構成的。馬克思主義學說可歸結為“人學”,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是“仁者愛人”黨的組織工作說到底是做人的工作的。我有幸在組織部門工作了三十多個年頭,接受了黨的優良傳統和組工文化的長期薰陶浸潤,散文作品中自然閃透著職業道德和人文情懷,傳承著黨的組工干部基因血脈,探尋著《出類拔萃的秘密》,努力給人昂揚向上的信心與力量。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堅持業余創作是自討苦吃、是自甘寂寞與孤獨。別的同事,休息了、散步了,你不行;朋友請你聚會散步,你不行;家人看電視、聊天,你不行。我擠時間讀書寫作,在筆下、電腦上跳動著對故鄉的情思、對先賢忠魂的景仰、對親人的惦念、對文學的忠誠熱愛和不愧天地良心的文學初衷。寫作時間除了星期天節假日,堅持最持久的就是每天早上早起半小時,用于讀書和“擠牙膏”式的寫作。最感謝家人的理解,特別是我妻子的理解支持與鼓勵,給了我很多的時間和空間,給了持之以恒的毅力和動力。
文運與國運相牽,文脈同國脈相連。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只有扎根腳下這塊生于斯、長于斯的土地,文藝才能接住地氣、增加底氣、灌注生氣,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歌德說過:“把手伸入人類生活的深處吧!人人都在生活,只要你能抓住它,它就會饒有趣味。”葉圣陶先生說:“寫文章就是說話,也就是想心事。”我感覺要寫出好的散文作品,必須堅持真情寫作、本色寫作、低調寫作,用一顆熱愛文學、熱愛生活的心去寫作,善于抓、善于挖生活深處的鮮土,不斷挖掘生活這座富礦。隨著年華的流逝,文學必定會留下縷縷書香。
要想經受住考驗,必須用一顆平常心,虔誠地從事業余創作。好農民種地有耐心,他欣賞莊稼的成長過程,決不會干揠苗助長的蠢事。植物的生長期越長,光照時間越足,品質也就越好。寫散文如同種莊稼,好的構思如同種子在心中、在筆下慢慢吐根、冒芽、開花,汗水散發著甜味,收獲的是幸福感和滿足感。我的每篇散文都是日積月累,用一點點零碎時間創作的,所以時間大都很長,一般幾年,最短也幾個月,《故鄉》《土地》《人民》《村莊》《炊煙》等幾篇散文,創作時間都在五六年以上。譬如散文《人民》就歷時八年、十余稿,此文公開發表后,先后被《紅旗文摘》《散文(海外版)》《新華月報》等報刊轉載。北京走進崇高研究院院長賀茂之少將評論說:“《人民》一文廣征博引、談古論今,從戰爭到和平,從平民到領袖,從哲學、美學到馬列經典,縱橫捭闔、洋洋灑灑、力透紙背,揭示出了人民的價值,凸顯了‘精神高地,不能不感受到中國共產黨的偉大和中國人民的偉大。”
文學歸根結底來源于生活,扎根人民,深入生活,反映生活。既然文學是生活的反映,那么文學如何反映波瀾壯闊的改革大潮,更加深入地涉獵政治生活?散文作品既要謳歌社會生活、鄉村生活,也應更多關注色彩斑斕的都市生活?作者自身也有如何提升道德境界和人文素質的問題。
隨著政治更加清明,社會環境更加寬松,全社會更加重視人文修養和國民素質培育,必定會有更多機關公職人員喜歡和參與文學創作。文學歷久彌新,即使時過境遷,美妙的文字依然會熠熠生光,照亮和撫慰心靈。文學創作拓展了我的思想空間和知識領地,提高了我的人生胸懷與境界,我將始終堅持定力與恒心、耐心,秉持對文學的赤子之心,堅守純潔的文學初心,繼續奔走在朝圣文學的路上,追逐照耀心靈的文學理想!
(作者簡介:厲彥林,1958年生,山東莒南人,現任山東省十三屆人大常委會常委,曾任中共山東省委組織部副部長兼老干部局局長。1982年發表處女作,至今已出版作品集八部,其中人民出版社出版散文選《地氣》。散文作品兩次獲冰心散文獎,有二十多篇被作為中考、高考試題或模擬試題;自1988年被選入專科語文教材,至今有百余篇(次)入選各類教材、教輔。部分詩歌、散文作品被翻譯到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