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晨昱
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這一世界性難題在我國表現得較為突出。一旦加強監管與緊流動性,受害者往往是中小企業;而一旦放松監管與松流動性,受益者往往是國有企業與投機者這種狀況,既與整個經濟環境密不可分,也與監管的結構性缺陷有關。
中國金融監管具有很強的不對稱性。所謂不對稱監管,顧名思義,一旦加強監管與緊流動性,受害者往往是中小企業;而一旦放松監管與松流動性,受益者往往是國有企業與投機者。2017年以來,金融業持續“強監管”,資金脫實向虛勢頭得到遏制,服務實體經濟能力再上臺階。加強監管固然是好事,然而那種似曾相識、運動式的“不對稱監管”,卻讓人擔心。
隨著去杠桿深入,金融監管的良好意向和監管規則之間不對稱矛盾日益凸顯。
首先,融資收縮過快導致中小企業融資成本快速提高。2017年全年,非金融部門一般貸款加權平均利率上升了0.36個百分點,今年3月該利率已升至6.01%,較上年末進一步提高了0.21個百分點。相比大型企業,中小民企和小微企業融資成本上升壓力更大。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2017年“降成本”調研報告顯示,國有企業處于優勢地位,融資規模大,融資成本低;而民營企業處于劣勢地位。在樣本企業中,國有企業的銀行貸款加權平均利率明顯低于民營企業,分別為6.13%、5.91%和5.26%,而民營企業則為7.65%、7.41%和6.79%。
其次,“非對稱”去杠桿給中小企業融資增加困難。在融資總量收縮過快、銀行信貸成為當前主要融資渠道的情況下,銀行往往更為青睞大型國有企業和優質民企,但這些企業本來并不依賴非信貸融資;而很多主要依靠表外融資、目前確實有實際融資需求的中小民企承受著相對更大的融資收縮壓力,而原本杠桿率較高的國有企業去杠桿效果卻不明顯。
中小企業規模小、實力弱、缺乏合格的抵質押和擔保物、信用度較低、抗風險能力差、生命周期偏短,在融資方面面臨的困難自然要比大型企業更為突出。但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這一世界性難題,在我國表現得較為突出。這種狀況,既與整個經濟環境密不可分,也與監管的結構性缺陷有關。
從整體經濟環境看,我國經濟企穩且韌性增強,但仍面臨一定下行壓力。6月份中國制造業采購經理人指數(PMI)較上月降0.4個百分點至51.5,亦低于市場預期的51.6。財新制造業PMI為51,較上月略降0.1個百分點,亦遜于預期的51.1。同時,中國國內上半年新增社會融資增速按年出現負增長,同時信用利差明顯擴大,債券違約、股權質押爆倉事件不斷出現,下半年可能侵蝕實體企業生產經營。民營企業、中小企融資渠道明顯收窄,保持盈利的小微企業比例逐漸下降,虧損的小微企業所占比例逐步上升。據央行行長在第十屆陸家嘴金融論壇上披露的數據顯示,2018年3月末,小微企業貸款不良率為2.75%,比大中型企業高1.2個百分點。融資難融資貴問題更為嚴峻。
從監管看,中國金融改革不徹底。
其一,融資方式以間接融資為主。金融體系以國有大型銀行為主的體制性特點使得中小企業融資面臨正規金融機構的“玻璃門”和“彈簧門”。正規金融機構對中小企業貸款支持力度不足,使其不得不更多依靠民間資金。目前,我國中小企業融資來自正規金融機構與民間融資的比例大致為40%和60%。
其二,資金傳導到實體經濟的鏈條環節過長。中國金融業實行分業經營,利率等管制尚未放開,傳統的金融機構和產品無法滿足實體經濟發展以及投資者的需求。越來越多的資金通過非傳統銀行貸款渠道流向實體經濟。商業銀行的業務拓展空間日益從表內轉向表外,影子銀行興起,最直接的影響表現為貸款替代性金融產品壯大和豐富。然而,此直接融資,非彼直接融資,卻成為所謂“通道業務”。信貸資金從儲戶到資金的需求方企業,中間要經過信托、券商、基金子公司等一系列中介服務機構的配合,導致大量通道業務滋生,資金傳導到實體經濟的鏈條環節過長,且層層加碼。
此外,監管俘獲現象。所謂監管俘獲,主要是指,政府建立管制起初,管制機構能獨立運用權力公平管制,但在被管制者與管制者長期共存中,管制機構逐漸被部分管制對象通過各種手段和方法所俘虜,結果使被監管行業更加不公平,降低整體效率。金融監管部門,面對中小企業,多以有色眼鏡,抱著一種不信任的態度甚至敵視的態度。
如何打破這種不對稱性,是金融監管當局應該重點考慮的問題。短期內,我們應該采用結構性寬松的貨幣政策。與以往總量寬松的方式不同。結構性寬松的調控方式,非全面放松也非全面收緊,在此過程中貨幣政策定向性增強。比如,通過定向降準、增加支小支農再貸款和再貼現額度、下調支小再貸款利率以及擴大貸款利息收入稅收優惠等貨幣和財政政策手段,來激勵銀行加大對中小企業的貸款支持。另一方面,建立和完善適合金融機構中小企業信貸業務的監管標準。提高小微企業不良貸款容忍度,完善中小企業金融服務績效考核制度,對中小企業不良貸款進行單獨考核,加大對中小企業不良貸款核銷力度,清理不必要的“通道”和“過橋”環節以及相關收費,推動正規金融機構提升為中小企業的金融支持力度。
從長遠發展著眼,解決監管不對稱問題是一個綜合化體系化工程,要建立金融長效機制。
一是機構設置到位。比如,要求大型銀行建設普惠金融事業部并向基層延伸服務機構網點,推進民營銀行常態化設立等。
二是加強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著力培育公益性征信機構,推進中小企業和農村信用體系建設,建立面向社會的信用信息共享交換平臺,加快實現各行業信用信息與信貸征信系統的網絡連接和信息交換,增強中小企業信用信息查詢的便利性和準確性,推進中小企業信用評級,緩解中小企業貸款缺信息、缺信用的難題。
三是搭建中小企業融資服務平臺。完善動產抵押、股權出質、商標權質押等登記制度,為中小企業融資提供保障。政府出資的政策性擔保公司要增強資本實力,擴大擔保規模,降低擔保費率。保險公司要主動與銀行尋求合作,開展“保險+信貸”合作支持小微企業獲得貸款服務,并實行較低的保險費率。
四是進一步拓寬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放寬創業板對創新型、成長型企業的準入標準,加大對區域性股權交易市場發展的支持力度,拓展中小企業直接融資渠道,支持發行中小企業集合債券、集合票據等,引導私募股權投資基金、創業投資基金等支持中小企業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