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綠大地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造假案例評析

孟然

【摘 要】云南綠大地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長期利用虛增資產、主營業務收入造假、關聯交易等方式造假募集資金，其內部董事、監事如同虛設，審計機構為了謀取利益也未將其造假事實予以揭露，其造假行為不僅損害各股東的利益，而且有礙經濟市場健康發展。我們應該從提高獨立董事獨立性、引進外部監事制度等方面完善內部治理，同時完善保薦制度、強化審計機構監督管理等，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杜絕此類造假事件的再次發生

【關鍵詞】虛增資產；造假；關聯交易；監事制度；處罰

一、案情梳理

（一）基本案情

云南綠大地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綠大地公司”），成立于1996年，主要從事苗木種植、銷售及綠化工程設計、施工等，法定代表人何學葵，2007年12月21日在深圳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IPO募集資金總額為3.46億元，是國內綠化苗木行業首家上市公司，云南省首家民營上市公司。

綠大地公司上市不久，頻繁更換會計師事務所，2009年度的業績預告修改次數達5次，2009年的年度報告，2010年的一季報和2011年的會計預估都進行大幅度更改。這一系列的行為，引起了證監會的注意，并成立了專項組進行調查。2011年3月，正式對董事長、法定代表人、控股股東何學葵進行逮捕。

（二）審理過程及判決結果

2011年12月，云南省官渡區人民法院作出判決：云南綠大地公司犯欺詐發行股票罪被判處罰金人民幣400萬元；原董事長何學葵、原財務總監蔣凱西、大客戶中心負責人趙海艷等涉案人員被判處緩刑。昆明市檢察院認為部分罪名量刑較輕，提出抗訴。2013年2月7日，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對綠大地公司欺詐發行股票作出一審判決：認定綠大地公司犯欺詐發行股票罪、偽造金融票證罪、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判處罰金1040萬元；何學葵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原財務總監蔣凱西、原財務顧問龐明星、原出納主管趙海麗、原大客戶中心負責人趙海艷等人分別判處6年至2年3個月不等有期徒刑并處相應罰金。

綠大地公司通過長期持續造價非法募集資金，其行為之惡劣給社會造成重大危害。分析綠大地公司造假手段，造假原因，并對相關問題給予建議完善，對促進我國證券市場的穩定發展，具有重大意義。

二、綠大地公司造假手段

（一）虛增資產

上市前，綠大地公司虛增資產7011.4萬元，具體如下：2004年2月，綠大地公司購買的馬龍縣舊縣村委會960畝土地的賬面金額為955.20萬元，實際土地購買成本55萬元，虛增土地價值900.20萬元；2005年4月，綠大地公司購買馬龍縣馬鳴鄉3500畝土地賬面金額3360萬元，實際價格為170萬元，虛增3190萬元；2007年1月至3月期間，對馬鳴鄉基地土壤改良虛增2124萬元；截止到2007年6月，綠大地在馬龍縣馬鳴基地灌溉系統和灌溉官網等項目上虛增797.20萬元。

上市后，綠大地公司虛增資產2.67億元。2008年，綠大地公司虛增購買馬龍縣月望鄉9000畝土地使用權價值8370萬元；虛增構建月望基地灌溉系統3438.02萬元；虛增月望基地土壤改良投入為4527.30萬元；2009年，綠大地公司購置廣南林地使用權價值11011.05萬元，實際支出604萬元，虛增林地使用權價值10407.05萬元。

（二）主營業務收入造假

在上市前的2004年至2007年6月，綠大地公司使用虛假合同，虛假苗木交易銷售等方式，營業收入虛增2.96億元，綠大地的良好盈利性來源于多個苗木采購大戶的訂單，但是自從綠大地上市后，曾經的大客戶們接連注銷工商局的公司注冊登記；上市后，綠大地公司又如法炮制，又虛構收入2.5億元。

（三）關聯交易

據何學葵稱，其注冊了35家關聯公司，這些關聯公司有的是綠大地收購過來的公司，如鑫景園藝；有的是在綠大地員工不知情的情況下，使用員工的身份證去注冊的公司，通過這些關聯公司，綠大地進行資金的循環，編造自己所需要的財務數據。

（四）頻繁更換審計機構

2008年10月，綠大地公司改聘用中和正信會計師事務所替代為其服務7年的深圳市鵬城會計師事務所，2008年中和正信的審計費用為30萬元，審計意見為無保留意見；2009年11月，綠大地公司改聘用中審亞太會計師事務所為其審計機構，2009年中審亞太審計費用為50萬元，審計意見為保留意見；2011年1月，綠大地公司改聘用中準會計師事務所為其2010年審計機構，2010年中準審計費為50萬元，審計意見為無法表示意見。綠大地公司上市3年，3次變更審計機構，說明公司存在著深層次的財務風險。

三、綠大地公司造假原因

（一）公司上市獲得經濟利潤

綠大地通過種種造假手段實現上市確實給綠大地帶來了巨大收益。公司一上市，一次性募集資金3.46億元，綠大地股票發行價16.49元，上市首日在市場的爆炒下，公司股票便飆升至45.82元。公司高管也獲得了高額回報，原董事長何學葵上市當日身價過億，而后隨著股價的上漲其更是躋身2009年胡潤富豪榜，綠大地也一躍成為A股市場苗木綠化的龍頭企業。由此可見，公司上市對個人財富的擴大之巨，對人的誘惑之大。

（二）公司內部治理問題

1、監事會如同虛設

企業各個部門之間都存在一定制衡關系，尤其公司中的監事會，更是為了防止董事長、經理濫用職權而設立的。綠大地公司雖然設立有監事會，但缺乏獨立性，監事會成員的任免都由綠大地公司董事長及總經理何學葵一人決定。導致公司中的監事會發揮作用有限。綠大地公司無路是虛增資產、虛構交易還是關聯交易等，綠大地公司的監事會都沒有察覺或者察覺后沒有制止，甚至與其同流合污。顯然，綠大地公司的監事會如同虛設，沒有發揮其監督的作用。

2、董事會受控股股東制約

由于控股股東集權、中小股東分散，綠大地公司股東大會召開并不容易，董事會相對于管理層就起到一定的監督和制約的作用。控股股東何學葵利用股權優勢，讓股東大會選舉自己能掌控的人進入董事會，從而影響董事會運作，董事會對于管理層的監督也就無從談起了。

3、獨立董事失職

依據相關資料顯示，在綠大地公司造假曝光前，綠大地公司2010年共召開18次董事會，作為獨立董事的鄭亞光，其具有專業的知識和過硬的管理經驗，親自出席16次，委托出席2次，但從未投過反對票或者棄權票。雖然劉亞光對于財務問題心有疑慮，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沒有做進一步的調查。由此可見，劉亞光并未盡到獨立董事的職責

（三）保薦機構、保薦人和會計師事務所失職

負責綠大地公司上市的保薦機構和保薦人存在嚴重失職。一方面，保薦機構聯合證券有限公司對加強綠大地公司內部建設及日常人員管理沒有履行職責，綠大地公司在上市后，頻繁更換高管，2009年5月，第一任財務總監蔣凱西辭職；2009年9月，公司董事黎鋼、董事趙國權因股權變動辭職；2010年12月，第二任財務總監王躍光辭職；2010年6月，公司監事會召集人劉玉紅辭職。綠大地公司高管頻繁更換給財務造假留下空間。另一方面，保薦人沒有監督發行人的信息披露，確保發行人所披露的信息的真實性、及時性和完整性。聯合證券有限公司保薦代表人李迅冬和黎海洋在綠大地公司2007年的IPO保薦書中承諾：有充分理由確信發行人的申請文件和公開發行募集文件不存在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重大遺漏，保薦代表人已盡勤勉之責，對發行人申請文件進行了盡職調查和審慎調查。但實際上綠大地公司存在諸多違規造假現象，保薦代表人在利益的驅動下，存在只薦不保的失職行為。

四、綠大地公司造假行為的危害

（一）對公司本身毀滅性打擊

上市前，綠大地公司自2004年成立，從一個小花店到一個注冊4400萬，員工250多人的大型股份公司，其潛力是無窮的。但為了上市，綠大地公司不惜通過各種造假行為達到目的，如虛增資產、關聯交易等行為，甚至在上市后，為了維持公司良好的業績，繼續采取造假手段，這不僅僅違背了公司上市的初衷，同時也使得公司幾年積累的技術、品牌和信譽等毀于一旦。

（二）投資者利益受損

投資者為了得到投資利益購買綠大地公司的股票，卻因為綠大地公司的造假行為承擔非商業投資風險所造成的巨大損失，尤其是對中小投資者來說，損害更甚。中小投資者經濟實力薄弱，應對風險能力相對較低。綠大地公司通過賣方承銷商對股價的鼓吹，欺詐中小投資者，綠大地公司欺詐的主導者趁投資者投資股票之際，將自己的股票解持快速拋入市場，借機套現、圈錢，給中小走投資者帶來巨大損失及打擊，甚至有的傾家蕩產。

（三）影響證券市場的發展

證券市場是為了那些前景較好的企業提供融資平臺，融資面向大眾，若公司通過造假發行股票，不僅將會侵害投資者的利益，而且破壞了證券市場建立的良好形象，打擊投資者投資股市的信息和熱情，最終降低證券市場的活力，導致證券市場日益衰敗。

五、防范上市造假的建議

（一）完善內部治理

1、提高獨立董事的獨立性

獨立董事是指除了擔任董事外，不再擔任公司的其他任何職務，與其受聘公司無影響其對公司經營做出獨立判斷的關系的董事。獨立性是獨立董事的核心。獨立董事可以加強董事會的獨立性，可以強化董事會內部的制衡。《關于在上市公司建立獨立董事制度的指導意見》中規定了擔任獨立董事應具備的基本條件，從內容中可以看出，獨立董事有著豐富的管理經驗、知識，身為相對其他人的局外人的身份，能夠就公司的各種管理措施及決策提出很有建設性的意見或者建議。對于重大關聯交易應該由獨立董事認可后，提交董事會討論。

如何充分保障獨立董事專業性發揮及保持其獨立性呢？首先，切實認可、尊重獨立董事，雖然《關于在上市公司建立獨立董事制度的指導意見》中規定了，上市公司應及時、定期、真實地提供公司的有關資料和報告，但想要上市公司真正認可獨立董事對公司的有益作用，使獨立董事能切實參與公司決策、了解公司運作還需要經過一定的努力。其次，明確獨立董事的忠實義務，完善相關懲戒制度。如果法律僅僅規定了義務而沒有規定違背義務的法律后果，那么人們不遵守甚至置之不理將會成為常態。如綠大地公司獨立董事鄭亞光違背忠實義務后，未擔任何實質法律責任，僅僅被證券交易所通報批評，這無形中就助長了此類行為的再次發生。為此，相關法律中應為獨立董事規定與其義務或職責相應的責任，加大對其不履行職責的處罰力度，從民事甚至刑事方面而迫使獨立董事盡職盡責履行義務。

2、引進外部監事制度

監事會是監督和制衡董事會及高管層的監督機構。但因為監事會成員與公司存在著密切的聯系，利益相關度很高，大多數情況下很難真正地獨立監督公司運營，就像綠大地案件中監事會職責完全落空一樣。為了使其能夠真正發揮作用，應對其進行改革，可以參考獨立董事制度，引進專業人才建立獨立外部監事，此外獨立監事應該有專業的知識，并且對公司的業務、流程、各個機構的職能有所了解，因其不會受到大股東或董事高管的控制，可以更好地發揮其監督職責。

外部監事制度，目前我國公司法對外部監事沒有做出明確的規定。外度監事和獨立董事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兩者都是強調來自于與公司經營沒有直接關聯的外部人員來進行管理監督。外部監事制度的優點在于被選任的外部監事和公司的經營管理層之間不存在利害關系，這樣外部監事對董事和經理的制約不會是出于私利，可以更加大膽、獨立地行使監督權，從而增強監事會的客觀性和獨立性。

外部監事的監督主要是針對公司的經營是否具有合法性與正當性，其監督的方式主要是審查董事會做成的決議，審核公司的會計事務和代表公司提起訴訟當董事有違法行為時等等。其主要代表了中小股東的利益，從保護中小股東和公司員工的利益角度出發，更好地防止他們的權益受到侵害。

（二）完善保薦制度

保薦制度是指由保薦人對發行人證券進行推薦和輔導，并核實公司發行文件中所載資料是否真實、準確、完整，協助發行人建立嚴格的信息披露制度，承擔風險防范責任，并在公司上市后的規定時間內繼續協助發行人建立規范的法人治理結構，督促公司遵守上市規定，完成招股計劃中的承諾，同時對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負有連帶責任。

當今很多保薦人都只顧著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放棄了自己應該履行的職責，導致很多中小股東受損，損害市場正常運行。當保薦行業暴露出越來越多的問題的時候，對于當事人的違法行為進行處罰固然很重要，但更加緊要的是如何將保薦制度進行完善，讓其真正地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建議構建保薦機構的市場聲譽機制，明確保薦機構和保薦代表人的各自責任，以減少保薦機構只薦不保的失職行為。盡快構建保薦機構的市場聲譽機制，并且參照成熟市場的經驗對其實行差別化政策。證券監管部門在項目審核及其他評定時，應該更多的參考保薦人的項目執行質量的評價、年度誠信度等指標來調控券商申報項目的審核進度。

（三）強化審計機構監督管理

審計機構在預防和揭示上市公司財務造假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應該運用政府強制力，實施嚴格監管，規范審計行業秩序，為行業健康發展創造良好的環境。注冊會計師行業協會通過完善監督服務、協調管理職能，增強自律管理體制的創建，推動審計行業又好又快地發展。在以執業會員為中心構建行業自律管理體系中，要強化技術支撐、法律幫助、后續培訓和執業環境改善，增強職業會員的誠信意識、職業品德的培養和職業質量的監控。注冊會計師執行鑒證業務時，必須恪守形式與實質上的獨立。加大對執業人員的懲戒力度，承擔無限賠償責任，督促審計人員擺正自己在市場中的地位，有效發揮審計機構對上市公司財務造假的監督作用。

（四）加大處罰力度

對于綠大地公司造假案，證監會給出的處罰措施包括：擬責令綠大地公司改正，給予警告并處罰60萬元。給予原董事長何學葵，時任董事、財務總監蔣凱西終身證券市場禁入。給予時任副董事長趙國權，時任董事胡虹、黎鋼、鐘佳富、普樂、羅孝銀、譚煥珠，時任總經理毛志明、徐云葵，時任副總經理陳德生警告，并分別罰款30萬元。給予獨立董事鄭亞光警告，并罰款10萬元。對聯合證券、天澄門、深圳鵬城行政處罰，撤銷深圳鵬城證券服務業務許可，擬對相關責任人員行政處罰和終身證券市場禁入，撤銷相關保薦代表人保薦代表人資格和證券從業資格。從以上處罰結果可以看出，處罰力度太低，也為更多的企業以身試險買下了伏筆。

我國股市20多年來，綠大地公司造假案是首次以造假IPO為主罪的刑訴案件，處罰力度過低導致A股市場內幕交易、欺詐發行、違規披露和侵害投資者利益的事情屢屢發生。應加大對違規上市公司、上市公司負責人、保薦機構、審計機構等相關公司的處罰力度，才能夠為資本市場的健康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

（五）建立投資者索賠機制

上文已經提到，綠大地公司造假行為，給中小投資者帶來巨大損失。但判決結果是綠大地公司造假行為僅僅被罰款1000多萬，與綠大地公司及其大股東得到的利益完全不成正比，嚴重侵害了投資者的權益。所以應該加快機制建設，完善投資者索賠等機制，為投資者索賠創造便利條件，既保護投資者利益，又威懾造假者。在海外資本市場，投資人可以集體起訴上市公司欺詐發行的行為，強制上市公司進行賠償，我國可借鑒其經驗，盡快創建投資人索賠機制。

六、結語

本文基于對綠大地公司造假案進行分析，指出了綠大地公司造假手段，包括虛增資產、主營業務收入造假、關聯交易和頻繁更換審計機構；并且進一步分析了綠大地公司造假的原因，主要是上市后巨大利益回報的驅使，其次是公司內部治理的問題，最后還有保薦機構、保薦代表人及會計師事務所的失職；此外，還闡述了綠大地公司造假行為所帶來的危害，不僅僅對綠大地公司本身有毀滅性打擊，而且導致中小投資者受損，證券市場發展受阻；最后，對于防范上市造假提出了自己的建議，認為應該從以下5個方面入手，即：完善內部治理、完善保薦制度、強化審計機構監督管理、加大處罰力度、建立投資者索賠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