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英
【摘 要】 《經傳釋詞》在我國漢語史上是一部非常有學術價值的訓詁學著作,王引之運用了多種訓詁方法來闡釋虛詞。王氏論證詳實,據考查,審視辭例是其中主要的訓詁方法之一,作者主要運用了對文、互文和復語三種行文方式來闡釋虛詞。
【關鍵詞】對文;互文;復語
【中圖分類號】H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1270(2018)11-0016-02
《經傳釋詞》是清代著名訓詁學大師王引之研究虛詞的主要專著[1]。王氏自幼聰慧,篤志于學。書名就顯示其著述內容,揭示了作者的語言觀念。“經傳”二字表明了該書的取材范圍。《自序》有言:“引之自庚戌歲入都,侍大人質問經義,始取《尚書》二十八紬繹之……自九經、三傳及周、秦、西漢之書,遍為搜討[2]。”所以,王氏研究的初衷就是要糾正古代文獻典籍中被誤解、誤釋的諸多虛詞。
《經傳釋詞》共解釋虛詞一百六十個,分字進行編排,嚴格按照中古聲母部位的次序進行排列,不解釋常用的虛詞,但代表性很強,覆蓋面非常廣,大致能反映上古漢語整體的虛詞狀況。后世通過對該書運用的訓詁方法進行窮盡式研究發現,王氏在書中運用了因聲求義、因文定義、匯集用例、審視辭例、引用故訓、類比互證、引申推義等訓詁方法,論證詳實,用詞嚴謹,值得我們學習和深究。今就該書運用的審視辭例這一訓詁方法進行論述,對書中運用的辭例進行窮盡式搜集,以期我們后讀者對該書更好地領悟。
“辭例”一詞,是指古人常說的“屬辭之例”,就是古人遣詞造句所運用的一些特殊格式。內容比較寬泛,但主要是指修辭手段。在《經傳釋詞》中,王氏在其父王念孫訓詁思想的影響下,多次運用“對文”、“互文”和“復語”等修辭學知識來探求虛詞的意義及用法。現一一進行論述。
一、對文
古人推求詞義時常常利用古文中的對文這種修辭方式。雖然毛亨、鄭玄等漢代的訓詁大家沒有明說利用對文推求詞義的道理,但實際上,訓詁學大師在訓詁實踐中卻進行了不少利用對文釋義的事例。唐代的孔穎達,就是運用對文之理進行訓詁的典范。到了清代,訓詁學家對于利用對文來訓詁的認識更深,運用層面也更廣了。王引之在《經義述聞·通說下》中專門闡釋過利用對文這種修辭方式來訓釋實詞,在《經傳釋詞》中,他還常常利用對文來闡釋虛詞。
如在《經傳釋詞·卷一·允》詞條下,王引之根據“於皇”與“允文”相對為文,由于“於”是語詞,推斷出“允”也是語詞。同時指出,《詩》中多次運用“允”,所舉例中其“允”都是發語詞,糾正了古人闡釋詞語上的許多錯誤。需要注意的是,除了兩個字詞的對文,還有三個字詞或多個字詞也可能具有對文關系。如:在《經傳釋詞·卷六·能》字條目中,王氏通過比較分析,根據其父王念孫判斷出“能”“為”“則”三詞從句法作用這個層面上看,它們屬于對文的關系,再根據卷二“為”字及卷八“則”字探求的意義和用法,可以推知“為”字與“則”字都有“乃”這個意義,證明了“能”字在這里也應是“乃”義。
在《經傳釋詞》中,王氏利用對文這種修辭方式來解釋虛詞意義與用法的例子還有很多,該書卷二“焉”條據“焉祭之”與“乃止”相對為文正“焉,猶‘于是也,乃也,則也”等等,都是利用對文原理闡釋虛詞的訓詁實例。
二、互文
所謂互文,是指在結構相同的并列詞組或者句子中,在相應位置上的詞語應該互相呼應和補充的一種修辭方式。互文也是一種特殊的行文方式,前人也有諸多論述,如邢昺《論語疏》、鄭玄《詩經箋》、孔穎達《毛詩正義》和顧炎武的《日知錄》等著作中都有所提及。在對互文的字句進行解釋的時候,通常要把相關詞語合起來理解,否則語義不完整。基于此,古人為了避免行文重復,或者為了使語句韻律和諧,常常交替使用同義詞,這就為訓詁學家訓釋詞語開辟了新途徑。在《經傳釋詞》中,王氏常常利用互文的特點來闡釋虛詞。
如在《經傳釋詞·卷一·輿》字條目下,王氏認為“足輿”即“足以”,古人為了避免“輿”字重復,用同義詞“以”來代替“輿”。王氏據此推出“輿”與“以”意義相同。又如王引之通過例舉《易》、《禮記》、《左傳》等古籍中互文的例子,證明《經傳釋詞·卷一·以》中的“以”與“而”可以同義。所舉的用例中,都是前面表原因,后面表結果。為避免重復,一般下句改“以”為“而”。
此外,書中卷五“故”字條由(下轉第19頁)
(上接第16頁)“故”與“則”互文證明“故,猶‘則也”、卷六“寧”字條由“寧”與“將”互文證明“寧,猶‘將也”、卷八“徂”字條由“徂”與“及”互文證明“且,猶‘及也”等等,這類例子很多,都是王氏利用互文的特點,來闡釋虛詞的意義和用法。
三、復語
復語,也稱為“連文”、“連語”、“復用”等,是指連用兩個或兩個以上同義詞的一種行文現象,也是一種特殊的修辭方式。古人行文時,有時句子表意或表達語氣的需要,可以將同義詞連在一起進行使用,連用之后,其意義與單用時完全是一樣的。根據這個定義,我們在理解時,只需取其中一個詞的意義就可以了。王引之在《經義述聞通說下》“經傳平列二字上下同義”條中就說:“古人訓詁,不避重復,往往平列二字上下同義者,解者分為二義,反失其指”[3]。其中“平列二字上下同義”指的就是我們常說的“復語”這種修辭方式。根據復語自身的特點,訓詁學家常常根據復語之間的這種同義關系,來探求詞義。
如在《經傳釋詞·卷五·其》字條,王氏通過列舉《皋陶謨》《盤庚》《金縢》《康誥》中的種種用例,證明“尚”與“其”屬于同義詞,復語并不是多余,而是出于表達意義的需要,或者是為了使韻律整齊。實詞可構成復語,虛詞亦可。又如卷二“焉”條:“焉,猶‘于是也,乃也,則也。……此皆古人以焉乃二字連文之證”、卷八“將”條:“將,猶其也。……‘將與‘其同義,故可以連用”、卷六“乃迺”條:“乃,猶‘則也。……又或以‘乃則連文”等等,此類例子很多,都是作者詳加考證之后總結出來的古人行文的例子,也是我們考察虛詞時可以加以利用的重要資料。
據筆者考查,王氏在《經傳釋詞》中闡釋虛詞時所運用的修辭方式共有互文、對文和復語這三種。在理解和運用上,盡管這些修辭方式各自有所不同。但很多訓詁學家在很早時就有所關注,并運用其為訓詁服務。王氏通過自己的訓詁實踐,在虛詞闡釋上對其運用也是信手拈來,通過這些訓詁實例,為我們證明了通過對修辭方式的分析來求證虛詞的意義、明晰虛詞的用法是完全可行的,為我們進行虛詞的訓釋提供了寶貴的經驗。《經傳釋詞》之所以在訓詁學和虛詞學領域取得如此巨大的成績跟它的訓詁方法有很大關系,比如,王氏運用語音學知識,以古音為探求線索,讓后學者明白了,語音不僅與實詞詞義之間有聯系,語音也與虛詞的意義和用法上有關系,這就為虛詞研究開辟了新的領域和視野。王氏利用多種訓詁方法,糾正了古人對于虛詞認識和用法上的諸多錯誤,觀點新穎,材料詳實,令人嘆服。今筆者就其審視辭例的訓詁方法進行論述,其他訓詁方法也值得我們進一步詳細探討。
【參考文獻】
[1]王引之.經傳釋詞[M].長沙:岳麓書社,1984.
[2]王引之.經傳釋詞序[Z].王引之.經傳釋詞[M].長沙:岳麓書社,1984.
[3]王引之.經義述聞[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