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
近年來,政商“親”“清”關系的提出,對于政府公共關系研究而言,打開了新的研究領域,也是中國公共關系學界重新辨析“政府公共關系”概念的新時機。
政府公共關系(Government Public Relations,簡稱GPR)研究作為公共關系學研究的一個部分,已經相對成熟。政府公共關系活動的主體是政府,而非政府的各種組織和政府打交道,準確地講應該是“政府關系”(Government Relations),相應的職位有首席政府關系官(Chief Government Officer,CGO)。
但我們不得不注意,這兩項工作,又都是公共事務(Public Affairs)。既然是公共事務,需要建立相應的公共關系,就多少要和公共關系工作的方式方法掛鉤。在中文語境下,“公務”“政務”等詞形成了特定的含義,一般專指“公家的事務”。所以企業等非公權力組織設立的“公共事務部”(有時候是“品牌與公共事務部”,但不能簡單稱之為“公務部”),既做了面向普通公眾的公共關系工作,又做了企業政府關系方面的事,實際上這兩者是有區別的。所以,政府公共關系這一概念,在中文中,“至上而下”來理解更貼切一點,是“體制內”對“體制外”。翻看國內的“政府公共關系”類專著或論文,無外乎給各政府部門支招,如何改變作風,如何釋放善意,如何樹立“創新、務實、廉潔、高效”的良好形象等等。
由于公共關系學科是舶來品,因此西方學者對公共關系學的研究是我們無法忽視的。美國北肯塔基大學傳播學教授Michael L. Turney曾寫過一篇考證文章,說政府公共關系這個術語因為特殊原因,在歷史上被“換了名字”(Government Public Relations had to change its name)。具體理由是,政府公共關系活動,最初就是受到爭議的,早在1913年,一些利益集團和政治積極分子就游說美國國會,希望國會限制政府在公共關系活動方面的資金使用。這些人認為,如果政府在公共關系活動方面不受限制,政府有墮落成宣傳機器的可能(be perverted into a propaganda machine),民意從而被操控(that would manipulate public opinion)。這層意思,大概就是哈貝馬斯在《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中,對公共關系活動表示擔心的最淺顯表達吧。當然,那個時代的“公共關系”一詞,還有巴納姆影響的余波在,并不完全是現在的內涵。總的來說,這一切表明資本主義世界的人民,擁有這種無時無刻不提防選舉出來的當局,反對政府操控(government manipulation)的心理。有意思的是,就是這么一鬧騰,美國各級政府機構看起來倒是用了一種公共關系的方法雪藏了“政府公共關系”一詞。一方面,公共關系實踐廣泛存在,另一方面,在公眾面前,老老實實地使用“不具攻擊性”和“更富公共精神”的新詞(原文為:It didnt necessarily stop practicing public relations; it simply gave these activities new and less-offensive and more public-spirited labels)。
文章還梳理了西方現在的各級政府機構中相關職位名稱如下:
公共信息官員(public information officers)
公共信息專家(public information specialists)
公共事務經理(public affairs managers)
公共事務官員(public affairs officers)
公共發布專員(publication specialists)
溝通專員(communication specialists)
社群關系促進人員(community facilitators)
社群關系協調人員(community relations coordinators)
選民聯絡員(constituent liaisons)
客戶關系經理(client relations managers)
以及數十種以其他名稱命名的信息溝通崗位(and dozens of other types of communication specialists)
文章還得出了一個這樣的結論,各級政府中很少有使用“公共關系”一詞的職位,不過有成千上萬的公共信息官員和專家們為政府工作。
(原文為:There are very few people or agencies at any level of government who have the words "public relations" in their titles or their job responsibilities, but there are thousands of public information officers and public information specialists throughout state and local governments.)
也就是說,其實這些“體制內”的公共信息官員和專家干的就是公共關系的事,但必須牢記為啥不能直接使用“公共關系”一詞作為頭銜,就是提醒自己“不具攻擊性”和“更富公共精神”。
所以,在一種特定的邏輯下,公共關系確實只適合拿來研究,只做不說。但在國內情境下,政府公共關系概念,恰恰反而是需要向公權力機關大力普及的。就像最近提出的政商“親、清關系”,就是政府公共關系的一個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