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書目簡介
我以湖北人民出版社1988年出版的《楊守敬集》第一冊為根據,參考二十五史補編本,對《漢書地理志補校》進行閱讀,并對其研究方法、研究價值等方面進行提要。《漢書地理志補校》(下稱《補校》)是清末明初杰出的歷史地理學家楊守敬的著作,其刻于光緒二十六年,全書一冊,分上、下二卷,凡四十頁,仿宋體大字豎刻,卷首有光緒二十五年楊守敬著《自序》,各卷首頁有“宜都楊守敬惺吾”字樣。
二、《補校》與汪遠孫《漢書地理志校本》的比較
楊守敬于書前附有序文,其言:“校《漢書·地理志》者,錢塘汪氏(汪遠孫)稍后出,亦最精。”但“惜其甄錄諸家尤多未備”,且于汪遠孫書后又有陳澧,汪士鐸亦為《漢志》做注,故而楊在閱讀時寫錄札記于汪書,后經整理而成《補校》一書,其“意在補汪書”,也就較為簡略,故而在閱讀時應結合汪遠孫《漢書地理志校本》。
楊書在內容上對汪書進行增補。首先,是對汪書有些條目下未引史料進行補充。如京兆尹條下,《補校》就“二年更為渭南郡”句補釋,以《史記·高帝紀》載“二年六月”,《異姓諸侯王表》載“元年八月”列其下。其次是對汪書未引注疏進行補充。汪遠孫因時代限制和個人涉及面原因,未引全祖望《漢書地理志稽疑》、錢坫《新勘注地理志》,及陳澧《漢書地理志水道圖說》、汪士鐸《漢志志疑》《漢志釋地略》等,故而楊書在相應條目下補引上列諸注。
對于汪書未發現及未辨明的問題,楊書引諸史料進行了分析,以得出結論,并以“案”書明自身觀點。如“長安”下“高帝五年置”,以 《史記·將相年表》作六年置,楊加案曰:“《高紀》五年滅項王,六年二月都洛陽,五月車架到長安”,故可得五年置為誤,而汪注于此條下僅載“五年滅項,西都長安”,未究此問題。
三、《補校》研究方法及突出成就
(1)研究方法
在具體研究方法上,首先是傳統的對字形、字音進行進行訓詁,對特殊的政治、經濟制度進行說明。如“濟南郡”條“陽邱”下,注“按,《王子侯表》有楊邱共候安,陽作楊”。其次是引廣引多證來駁糾舊說。如“山陽郡”條“方輿”下,引《續漢志》、《晉志》、《宋志》、《地形志》、《隋志》等都載為“方輿”,而證舊說“豫”應為“輿”。再次《補校》還結合其他文獻材料和前人注疏進行邏輯分析,以察前人所不察、究前人所訛誤,前對汪書之增補中已有體現。此外,還借《水經》、《水經注》及相關引注等,以山水方位來考證郡縣的方位,并反過來以郡縣方位考證古今水道的變遷。如“太原郡”下,晉陽龍山在西北,有鹽官,晉水所處,東入汾。
(2)突出成就
盡管《漢書地理志補校》雖是對于汪書的補充,但其中觀點卻并不都同于汪書。其分析了《漢志》所載山川和《禹貢》、《水經》所不合者,補充了新莽時才除國之侯國,同時對一些郡縣等提出了自己不同前人的見解。
①“東郡”條下,載“縣二十二”。
汪注“案,當做二十三”,然未有唐邑。
楊書引《通典》及《舊唐志》、《元和郡縣圖志》、《后漢書·鐘離意傳》等證明兩漢時確有唐邑縣存在,且其位于東郡。其縣后又分為畔、觀二縣,故而漢時東郡應為二十四縣,而不是汪注所說的二十三縣。
楊氏以新舊史料相互印證,并由其所載地理方位相推而得出結論,從而糾正了汪注的錯誤,并還原了東郡所轄政區。
②桂陽之陽山條下。
引應劭注“今陰山也”,并陰山,侯國。
楊注引《漢表》、《水經》證明此陰山即《漢志》之陽山,而《漢志》則載于兩處,且并曰“侯國”,又可考前漢并無陰山候之封,可證明此陽山實際上是陰山之誤。
楊氏以比較、排除的方法,根據不同史料間相沖突、相印證的材料做出判斷,不僅糾核前注,并糾正《漢志》原文之誤,此亦其研究之亮點。
③淮陽(國)之固始條下(臨淮郡下有淮陽縣,不同此)
汪注僅引顏注曰“本名寢兵,楚令尹孫叔敖所封地”。
楊注補引應劭于寢縣下注“世祖更名曰固始”,并《續志》、《水經·穎水注》引《地理志》等,證應劭注為正確,即固始應為東漢時縣,而非西漢時所有。
既校汪注未涉及及的問題,又考明《漢志》原文于時代上的疏漏。多條材料相互印證,以證明自己的觀點。
④山陽之西陽條下
汪注僅“侯國”。
楊注引《后漢書·劉永傳》及章懷注《后漢書》、《左傳》及杜注,又考的濟寧州金鄉縣西亦有西防城,且在單父之北,故可推得西防縣應為《前志》山陽之西防傳寫誤而成。并考《漢表》,無西防候,而有西陽候之封。
根據漢表,以候之封號考侯國、縣名,前陽山等亦見之,故而亦為一主要的考證方法。
⑤泰山之桑丘條下
汪注僅“舊注顏曰,春秋莊十五年,公敗宋師于椉邱,即此”。
楊注,引《史記·趙世家》及《地理志》、《史表》等皆無“椉”名,故推得《漢志》誤“桑”為“椉”,并以此誤,漢表及水經注皆誤,顏注因襲于前,故也為誤。
這五條見于《漢書地理志補校》書前楊守敬的自序,不僅與汪書觀點不同,關注并辨正了汪書未關注的問題,并且也糾正了前人如顏師古等的注,乃至《漢志》本身所存在的問題,雖看似為枝節問題,但也足以管窺楊氏此書的價值。
四、《補校》的價值和不足
梁啟超先生在《中國歷史研究法》里說:“夫成績者,今所現之果也,然必有昔之成績以為因;而今之成績又自為因,以孕產將來之果;因果相續,如環無端,必尋出因果關系,然后活動之繼續性可得而懸解也。”歷史是總體性、連續性的,史學研究自然也不能忽視前人的研究,《補校》整體立足于前注疏而進行查漏補缺式的補注,可以重點關注前人未曾關注到的問題,聚沙成塔,集腋成裘,這種研究方法本身就有其優越性,值得后人借鑒和學習。此外,楊守敬先生學問通博,所以能注意到許多我們未曾注意到的問題,為我們自己的研究提供了不少啟迪。
但不可否認,《補校》也存在一定程度的不足。如因篇幅短小,而有些地方敘述簡略,論據不夠充分,且因是前注的補充,結構不夠完整,無法獨立的作為一本書來閱讀,需與汪遠孫的《漢書地理志校本》結合才能更好的把握。
總體而言,《補校》瑕不掩瑜,楊守敬先生藏書眾多,為學通博,又考據精湛,將諸多典籍、注疏互相印證,大多做出了準確的校訂,雖因篇幅所限而不能與他的《水經圖注》、《水經注疏》、《隋書地理志考證》等相比,但此書對于《漢書地理志》研究的價值仍是不可忽視的。
作者簡介:
李康甲(1994—),男,漢族,山西省晉城人,碩士研究生,單位:揚州大學,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史。
(作者單位:揚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