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啤一百二十年

楊穎

一提到哈爾濱，人們腦海中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冰城”和“哈啤”兩個詞。經歷從小到大、由弱到強，走過了120年，“哈啤”已成為哈爾濱市一張名副其實的“城市名片”。

始于俄商的大清“首啤”

哈爾濱啤酒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哈啤）創建于1900年，是中國第一家國產啤酒制造廠。然而這家近120年歷史的百年老店創始人并非來自中國，而是來自更寒冷之地的俄羅斯商人烏盧布列夫斯基。

1898年，由于中東鐵路的修建，沙俄帝國和亞歐兩洲之間多出來一條重要紐帶，處在鐵路交匯處的哈爾濱逐漸成為一座華俄混雜的近代城市。據統計，1902年哈爾濱俄國居民達12000余人，1922年更是高達20多萬人，人口比例超過50%；而2017年在哈爾濱的俄籍人口數量才3000余人。從人口比例上來看，那個年代大街上的外國人比中國人還要多，飲食、服飾等外來文化對本地的影響沖擊也可想可知。所以隨著大批外國人涌入中國哈爾濱這座東北的小城，西洋文化也逐漸流行起來，去酒館喝啤酒就是彼時在當地流行并被接受的外國風俗之一。

然而當時的中國并沒有啤酒廠，嗅到商機的俄國人通過船只，經黑龍江、烏蘇里江到松花江向哈爾濱運來了啤酒，雖然價格昂貴，卻每次都被一搶而空。精明的商人開始琢磨在哈爾濱建座啤酒廠，于是1900年2月4日，俄商烏盧布列夫斯基在今天的南崗區花園街頭處開辦了中國的第一家啤酒廠——烏盧布列夫斯基啤酒廠，為中國釀造出了第一杯啤酒，也讓不知啤酒為何物的國人品嘗到并愛上了這種冒著泡沫金黃色液體的醇正風味。第一家啤酒廠的誕生，也帶動了哈爾濱市的啤酒廠雨后春筍般地冒了出來。

1905年，烏盧布列夫斯基啤酒廠兼并了另一家啤酒廠，并于1908年轉由另一位俄國人經營，廠名被改為“谷羅里亞啤酒廠”。1932年，工廠再次轉由捷克人和中國人李竹臣共營，改廠名為“哈爾濱啤酒廠”。不久又轉由一位俄國人和李竹臣共營，啤酒商標為俄文“哈爾濱牌”。然而好景不長，日本人入侵哈爾濱，隨著哈爾濱的淪陷，日本人取代俄國人的勢力，逐漸壟斷了啤酒業。

1937年，日本麥酒株式會社社長高橋真男將包括哈爾濱啤酒廠在內的5家啤酒廠整合，創建了“哈爾濱啤酒股份有限公司香坊分廠”，也是現在香坊區油坊街20號的哈爾濱啤酒廠老廠。由于日本人的介入，啤酒口味也從開始的俄式轉變成了日式。香坊分廠生產的11.5度“哈爾濱啤”（日文商標）瓶裝和木桶裝啤酒，一經上市，就對已有的“哈爾濱牌”（俄文商標）和“德國黑啤酒”等啤酒銷售產生了極大影響，導致酒廠不是關閉就是被并入了香坊啤酒廠。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受戰局影響，日本在哈爾濱的政治和經濟實力大大削弱，啤酒生產也出現了不景氣的現象，哈爾濱大多數啤酒廠家停業或關閉。

1945年，日本投降，香坊啤酒廠的工人為防止日偽破壞，自發地組織了護廠隊，蘇軍也派一隊騎兵進駐工廠，工廠被完整保存下來。

解放之后的“紅星”燎原

1946年，哈爾濱解放，蘇聯紅軍將“哈爾濱啤酒股份有限公司香坊分廠”交給“秋林股份有限公司”經營，廠名也被改為“秋林股份有限公司哈爾濱啤酒工廠”，生產的商標為“紅星牌”，生啤酒木桶上印有“紅星”標記。

1950年，蘇聯紅軍將工廠交由中國政府，企業歸屬哈爾濱實業總公司，哈爾濱啤酒廠收為國有，名字也最終改為“哈爾濱啤酒廠”，張偉民被委派為廠長。從此至80年代初的時間里，哈爾濱市的啤酒市場由哈爾濱啤酒廠獨家生產和供應。啤酒風靡整個哈爾濱，據說那時全國人一年喝的啤酒，也比不上哈爾濱人一天喝的多。

1954年，鄭國民在哈爾濱啤酒廠建立化驗室并任負責人，結束了外國人主宰啤酒生產技術的歷史。憑借著多年對啤酒的熱愛與理解，鄭國民為哈啤多次贏得全國金獎做出貢獻，在那個時期成為黑龍江省唯一的一個國家級啤酒評委。

在鄭國民的主持下，享譽全國的“太陽島”“玉珠”啤酒問世，這兩款俗稱“11°”和“12°”并延續至今的啤酒，是那個時代里人們難以磨滅的記憶。

1959年，工廠創新性地第一次用玉米代替大米生產了250噸啤酒，這也成為了中國首創。

1978年召開的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為工廠發展開辟了廣闊的天地，也讓哈爾濱啤酒廠成為了全國大型啤酒企業之一。

1989年，鄭國民的兒子鄭炳禹入職哈爾濱啤酒廠，開始跟隨父親學習釀酒技術，并成為黑龍江省的啤酒評委。在傳承了父親的釀酒技藝的同時，他也深深的愛上了哈啤的老味道。

改革開放后，國內多數啤酒廠從中外合資到外商獨資，啤酒的生產也由傳統的工藝轉變為現代大工業化啤酒生產工藝，啤酒的產量得到大幅度提升，也讓更多的人都能喝上啤酒，但人們仍難舍哈啤的老味道。成長在啤酒世家的鄭炳禹，也始終不忘父親教誨，致力于將哈爾濱的老味道啤酒發揚光大。

國有股份的曲折“出嫁”

從1900年到如今的近120年間，哈啤集團經歷了合資壯大、境外收購、香港上市、國有股份出售給境外戰略投資者等幾個重要階段，體制上隨之也發生著更迭變化。

因為存在政企不分、產權不清、責權不明、管理不善等老國企普遍存在的問題，1995年，哈啤集團的生命中出現了第一次重大轉折——它開始大膽改革，與新中港釀酒有限公司成立了合資企業“哈爾濱啤酒有限公司”。戰略調整，經營理念和管理模式也發生迅速轉變，經過資本運作，收購、改造了4家小型啤酒廠，這也讓哈啤集團的產量猛增至47萬噸。2001年，哈啤集團又成功收購奧海北方啤酒控股公司，進一步擴大了生產規模和市場份額。

2002年，哈啤集團有限公司在香港主板上市（HKSE：0249），募集資金3.78億港元，股權結構為：中企基金持29.41%股權，哈啤持有29.07%股權，公眾股占41.51%。同年，哈啤集團被評為香港聯交所年度最佳上市公司，哈爾濱啤酒被評為“中國名牌產品”，這也為哈啤全部國有股份轉讓給境外戰略投資者奠定了基礎。2003年8月，哈啤集團將2.915億國有股轉讓給GCHL基金公司。2004年，美國釀酒商百威·安海斯—布希（以下簡稱AB）公司看中哈啤的百年歷史，用心做啤酒的品質以及未來的發展潛力，先是從GCHL手中購入29.07%的哈啤股份，之后又收購其在美國的部分股權，最終收購哈啤集團99.66%股權，并將公司私有化。同年，哈啤集團全面啟動純生化。

對于哈啤轉讓國有股份一事，市面上一直流傳有“娘家嫁女”和“收購風波”的說法。

2003年，哈啤的生產能力由合資時的15萬噸發展到118萬噸，股市價格30億港元，國有股份29.07%.當時排名世界第二的南非SAB公司通過收購，持股29.41%，成為哈啤第一大股東。

但關于當時SAB公司收購的具體情形，從接近哈啤和接近AB公司的投資銀行家那里，卻得到了兩種不同的說法。根據一位接近哈啤的投資銀行家透露：哈啤原大股東中企基金售股前與AB、SAB公司均有接觸，哈啤公司本身更屬意AB公司，但AB公司未表興趣，于是最終賣給了SAB公司；但接近AB公司的一位市場人士則稱，其實AB公司已屬意收購，只是被SAB公司捷足先登。

2004年初，哈爾濱市委、市政府或許意識到“女大不中留”的問題，果斷將哈啤“嫁人”——轉讓國有股份。“嫁女”伊始，市政府為哈啤物色的“準婆家”為第一大股東SAB公司，但就在大家以為毫無懸念的時候，卻因各種原因，談判失敗。個中緣由，令人玩味：SAB公司曾于1993年聯手華潤創業合資組建華潤啤酒，先后通過收購控股等途徑，將24家啤酒企業納入囊中，啤酒生產能力高達305萬噸。而擁有13家啤酒企業的哈爾濱啤酒，年啤酒產銷量為150萬噸。華潤啤酒和哈啤之間的競爭，可謂相當激烈。更關鍵的是，SAB公司并非兩家公司的控股股東，亦不具備對企業的控制力，所以無論推動哈啤和華潤啤酒如何整合，都很難得到認可，哈啤管理層也表達了SAB無法協調哈啤和華潤啤酒之間關系的失望不滿。

為了哈啤“嫁過去”后不受委屈，讓股份轉讓獲得理想的收益，市政府最終以每股3.25港元的價格，將所持股票全部出讓給了在英屬處女島注冊的一家基金公司。沒想到，這家基金公司反而成為了中間的一個“媒人”。AB公司隨后與該基金公司多次接觸，并以3.7港元的價格收購哈啤公司股份。最終，AB公司以每股5.58港元的高價將哈啤據為己有。而后，哈啤在香港退市，完全成為一家外資背景的私有企業。

融入國際的“冰爽”世界

私有化后的哈啤集團，像是打開了一扇通往世界的大門，頻頻動作，影響力也隨之蔓延。

2008年7月14日，AB公司被比利時啤酒公司英博啤酒集團（InBev）成功收購，成立百威英博啤酒集團（AB InBev），哈啤成為百威英博大家庭中的一員。

百威英博哈爾濱啤酒有限公司新廠于2014年遷入平房區哈南工業園區，總占地面積39萬平方米，總投資額近20億元人民幣，一期項目產能達年產60萬噸啤酒，是哈爾濱市乃至黑龍江省內最大的啤酒生產工廠。

2010年，哈啤攜手國際足聯，成為FIFA南非世界杯的官方合作伙伴，也是第一家贊助世界杯的中國啤酒品牌。2011年底，哈啤正式成為NBA中國市場合作伙伴。2014年，哈爾濱啤酒再次成為“2014巴西世界杯”官方合作伙伴，它也是首個連續兩屆贊助世界杯的中國啤酒品牌。

而哈啤通過這一系列的舉動，完成了從一個地方品牌，一舉成為最具價值的中國品牌50強的嬗變，為走向國際打開了良好局面，也為管理理念灌輸了新鮮元素。

嚴把質量關才能更好地保證品牌獨特的風味和超高的品質。不是每一粒麥芽，都能被用來制作哈爾濱啤酒。從一粒麥子到一滴哈爾濱啤酒，共需經過422個監控點，檢測1060個項目。哈啤不但對大麥的品種有嚴格要求，對產地、種植過程也都有著極高的要求。

大麥首先需要制備成麥芽，制成的麥芽要先經過理化檢驗，各種指標必須達標，整個釀造過程中，麥汁、清酒、發酵液、成品，甚至是水，不僅要經過嚴格的理化檢驗，還要經過釀酒師的品嘗。經過層層檢查可以出貨時，對運輸的要求也不敢松懈，車輛必須干凈、干燥、沒有異味，且不能是承載化學品的車輛，避免交叉污染。

此外，完整的產品追溯系統是哈啤最基本的要求，消費者拿出任何一瓶酒，哈啤都可以在4小時內追溯出生產用到的原料批次，包裝材料批次，生產全過程記錄及檢測數據，甚至能追溯到用到的二氧化碳、水等。

“舌尖上”的百年味道

“攜手你我，釀造更美好世界”，是百威英博的夢想，也是哈啤的一種情懷。從2012年開始，公司每年拍攝一部以“酒后不開車”為主題的微電影，呼吁理性飲酒和關注道路安全問題。做公益、捐資籌建小學，為盡一份社會責任，哈啤一直在努力著。

作為東北啤酒市場的佼佼者，哈啤在哈爾濱市占有66%的市場份額，在職員工8000余人，在國內4省擁有13家啤酒釀造廠，生產的啤酒在國內可銷往除西藏以外的其他省區，在外可遠銷英、美、俄、日、韓等30多個國家和地區。不管你身處國內還是國外，都能品嘗到哈啤的熟悉味道。

玉經磨難方成器。如此傲人的成績，并非來源于朝夕，哈啤對周圍的影響力，也于無聲處浸染著越來越多的人。

為生動還原啤酒歷史，趣味展示啤酒文化，2014年，哈爾濱啤酒博物館正式開館，它也是全國最大的啤酒體驗館。

從第一杯啤酒的誕生，到哈爾濱啤酒在世界聞名，歷經百年沉浮，哈爾濱人與啤酒的故事說也說不完。而為了紀念哈爾濱歷史上的第一家啤酒館，哈爾濱中央大街上悄然矗立起一座餐酒館。古樸的裝修，充滿情懷的老物件，還有那份令一代人難以忘懷的“哈爾濱老啤酒”，無不高度還原了那個20世紀初特有的俄式風情，也讓消失了百年的老酒館，重新展現在大家面前。在那里，人們不僅能品味到一份難忘的老味道，同時也是細品一段百年流傳的啤酒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