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叢書旨在揭示在兩年多年前文化交流過程中,文化如何通過圖墓室壁畫這種特殊的藝術形式建構其敘事體系。汪小洋教授在叢書總論中探討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之間的互動與交流,并指出二者之間在墓室壁畫中的結構性敘事特征。本叢書其他各部均以展示文化交流為主旨,力圖以種“內”比較的視野,即借助于具體的墓室形制、壁畫題材與內容,對絲綢之路上的墓室壁畫進行不同層面的闡釋性比較,從而揭示出不同性質的文化在不同地域墓室壁畫中的對應互動與敘事。對于一帶一路研究,同時對于墓室壁畫研究而言,這種注重文化交流與互動層面的深度圖像闡釋模式無疑具有不可忽略的價值。
關鍵詞:絲綢之路;墓室壁畫;信仰;文化;交流
中圖分類號:J20-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18)02-0098-03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ysb.2018.02.017
當德國輿地學家李希霍芬(von Richthofen)于19世紀末提出“絲綢之路(Silk road )一詞”時,他指的是由道路、綠洲和商業城邦連成一個的貿易網絡,尤其是中國與波斯帝國之間的貿易通道。再到后來,“絲綢之路”有了一種更為寬泛的意義,泛指將地中海世界與中國連接起來的貿易之路,由此衍生出“海上絲綢之路”這樣一個名詞。實際上,自公元前1世紀以來經由羅馬、印度、阿拉伯、波斯和中國等國家的海上絲綢之路,它最初被稱為“香料之路”,經由阿拉伯海、印度洋和中國,最終與陸上絲綢之路結合起來,成為古代中國與地中海世界連接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商業與文化交流通道。在絲綢之路上貿易的,實際上并不僅僅限于絲綢,它還涉及香料、瓷器、玉器,皮貨,黃金,玻璃器皿,甚至還有奴隸與嬪妃妻妾。從文化交流的層面來看,絲綢之路并不是狹隘意義上的用來貿易絲綢的商業通道,它更多地指向了經由這條道路的亞洲大陸各個民族與文化之間的交流。“絲綢之路”于是便“概括了東西方之間不同性質的交流。這一切都變成了異種文化繁榮的證據,也是近代世界似乎受之啟發的一種歷史對話的象征。這幾乎是一門獨立的科學:一部交流、運動和啟示的歷史,而貿易僅僅為其物質基礎,或者僅僅是其借口和托詞而已。”[1]
從這個層面上說,絲綢之路上的壁畫無疑是東西文化交流通道上的一粒明珠,它折射并反映了既定時期兩種不同性質的文化之間的互動、交流、融合、同化,乃至于共謀的意圖。作為中國大陸第一部以“絲綢之路”冠名的藝術類叢書,如何借助于圖像敘事,將自漢代以來的東西文化之間的互動與交流反映出來,這是編者,也是眾多讀者所關心的問題。換言之,在眾多關于墓室壁畫的論著與叢書中,《中國絲綢之路上的墓室壁畫》這套叢書區別于其他叢書的標志性思路與創新是什么?盡管藝術學在中國是一門新興的學科,但學術界從來就不缺乏關于墓室壁畫的資料叢編與研究性專著,甚至在2011年,就出現了《中國出土壁畫全集》這樣以出文物為主的考古類叢書。[2]讀者們所要期待的乃是,中國絲綢之路上的墓室壁畫,它如何映了兩千多年以來東西文化頻繁而頗具歷史性意義的文化交流圖景。
關于這一點,本叢書主編汪小洋教授有著明確的問題意識,我們從該套叢書的總論部分可以明顯看出這一點。他關于絲綢之路墓室壁畫反映的東西文化交流,主要通過圖像敘事而表現在兩點:第一,本土文化對于外來文化的影響,第二,外來文化對于本土文化的影響。具體說來就是,作為本土文化的重生信仰在早期佛教圖像傳播的過程中起到了塑造性作用,而作為一種區別于本土文化的外來圖像,頻繁出現于本土墓室壁畫中。[3]162-187在此文化交流中,東西文化的交流實際上并不處于同一層面上。從汪小洋教授闡釋中明顯可以看出,中原文化對于西域文化的影響是塑造性的,而西域文化對于中原文化的印象僅僅表現在部分墓室壁畫的裝飾性作用上。關于本土信仰對于外來圖像的塑造性影響,汪教授給出了兩種比較典型的圖像案例,一是江蘇連云港孔望山摩崖造像的“T”字型圖像結構上,二是伏羲女媧的圖像。汪教授認為,孔望山摩崖造型實際上表現的是重生信仰,盡管其圖像是佛教圖像;而源自中原神話信仰的伏羲女媧神話圖像,作為一種重生信仰的符號,頻繁出現在西域的墓室壁畫中,表現了中原神話信仰對于西域神話信仰的巨大影響;自然,外來文化圖像亦出現于本土壁畫中,只不過并未起到塑造性作用,僅僅作為敘事或裝飾性圖像出現于中原地區的墓室壁畫中,譬如,佛教的圖像與符號,胡人的圖像,等等。至于原因,著者并未就此展開探討,讀者因此無從得知。當然,由于墓室壁畫的審美活動存在著一個很長時間的封閉狀態,“后人的審美只能是忽略或舍棄墓主人一部分意愿之后的一種新的平衡結構,審美主體存在缺失”[3]41所以本叢書在這方面的探討也存在著比較大的難度。不過,從文化交流層面而言,本叢書的這種論證無疑具有獨創性,因為它首次提出了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的交流在墓室壁畫中的系統性表現。墓室壁畫二次審美的難度。
尚需指出的是,汪教授論證問題時,將本土文化指向了重生信仰圖像,并未涉及其他圖像與文本。實際上,根據汪小洋教授的觀點,重生信仰在圖像與文本中有不同的表現,尤其是漢賦與漢畫像石。即漢大賦在此岸構筑虛構世界場景,而漢畫像石則在彼岸世紀敘事真實世界的圖像。[4]不過這并不影響汪教授關于重生的信仰的界定:“重生信仰是我國傳統文化關于生死轉化的一個信仰體系,以魂魄觀念和祖先崇拜為核心觀念,并包含了禮制、孝道、等級觀念等傳統文化內容,其終極實在是依托墓葬建筑而完成的生死轉化。這是一個‘死即長生的宗教體驗,接受儒家的‘事死如生觀念,與道佛有別,在漢代形成,漢以下歷代沿革,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并對儒教有所補充的信仰體系,同時在民間宗教信仰、民風民俗等傳統文化中產生了一直延續至今的廣泛影響。” [4]盡管筆者并不完全贊同這種界定,但這種重生信仰確實在絲綢路壁畫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也是其他信仰圖像所無法比擬的。單就這一點而言,這套叢書無疑在東西文化交流層面具有極為重要的價值。畢竟,文化交流是借助于文化事件來進行的,借助于兩千多年前的墓室壁畫,能夠將不同性質的文化交流與互動的場景展現在讀者面前,這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本質上講,本套叢書不是純學術論著,因此總論中探討的絲綢之路墓室壁畫反映的文化交流問題,在叢書各個分卷中并未得到完全的體現。但值得一提的是,文化交流問題以另外一種方式被呈現出來,那就是各個分卷的安排有意識被設計成陸上絲綢之路墓室壁畫,海上絲綢之路墓室壁畫,以及絲綢之路的出發點京畿地區的墓室壁畫這三個部分。具體說來就是,陸上絲綢之路的墓室壁畫被設計成西部地區的墓室壁畫,京畿地區的墓室壁畫被設計成中部地區的墓室壁畫,海上絲綢之路的墓室壁畫被設計成東部的墓室壁畫。這三個部分以相互呼應的方式,對總論中探討的文化交流問題進行了不同程度的闡釋,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墓室壁畫的形制特征;第二,墓室壁畫的題材內容;第三,絲綢之路對于該地區墓室壁畫的影響。這是一種“內”比較的視野,即借助于具體的墓室形制、壁畫題材與內容,對絲綢之路上的墓室壁畫進行不同層面的闡釋性比較。通過這種方式可以讓讀者明白,西域地區的墓室壁畫,與中原地區墓室壁畫,以及沿海地區的墓室壁畫,不論在木墓葬的形制題材內容,乃至于具體的裝飾性細節上均有所不同,而隱藏在背后的原因,則是絲綢之路上不同文化與信仰之間的碰撞、交流,互動以及融合的結果。圖像是可視化的敘事,而絲綢之路上的墓室壁畫,通過一種圖像敘事的方式,展現了特定時期不同性質文化之間的交流場景。從這個角度而言,這套叢書實際上為絲綢之路或一帶一路的研究提供了非常具體的圖像成果,這是其他非圖像研究所無法比擬的。
自然,這套叢書在墓室壁畫的分類與編排層面,亦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問題,需要讀者加以甄別。比如,在西部、中部、東部三個地區具體的區域劃分上,實際上并不是特別恰當。換言之,該套叢書以現代意義上的行政區域的劃分,絲綢之路上的墓室壁畫劃分為西部、中部、東部三個地區,這實際上并不是特別妥當。當下國內外學界比較認可的一種闡釋規約是情境性原則,[5]即將探討的話題置于其生成的環境中加以考察,從而能夠用歷史性眼光看待問題。從這個角度來看,這種對絲綢之路墓室壁畫圖像的現代區域性編排,某種程度上降低了讀者對于絲綢之路墓室壁畫叢書的期待值。
總的來看,這套叢書在文化交流方面做出的最為突出的努力乃是,借助于墓室壁畫,將絲綢之路上文化交流與互動的場景系統性呈現出來,從而揭示出絲綢之路上的墓室壁畫在文化交流過程圖像具有的敘事性價值。對于一帶一路研究,同時對于墓室壁畫研究而言,這種注重文化交流與互動層面的研究,尤其是信仰方面的深度圖像闡釋模式,無疑具有不可忽略的價值。
參考文獻:
[1] 〔法〕F·-B·于格,E·于格.海市蜃樓中的帝國——絲綢之路上的神與神話[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13:3.
[2] 徐光冀. 中國出土壁畫全集[M]. 北京:科學出版社,2011.
[3] 汪小洋.中國絲綢之路上的墓室壁畫(總論卷)[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17.
[4] 汪小洋.漢賦與漢畫的本體關系及比較意義[J].文藝理論研究,2016(02).
[5] 王倩.神話學文明起源路徑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45.
(責任編輯:楊 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