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培鑫
在新媒體的眾聲喧嘩中,傳統媒體似乎迷失了方向。這常常讓聚集了傳媒精英,能生產出嚴肅而高質量媒體內容的傳統媒體產生喪失價值感。那么,傳統媒體到底怎樣才能找回自己的價值支點,化解當下的“身份危機”呢?我們不妨從一段逸事談起。
據《后漢書》記載,《論衡》的作者王充年幼家貧,他流連于洛陽城的大小書店,隨便翻閱就能過目不忘,遂博覽群書,成為東漢最重要的思想家。今天我們可以發問,王充不購買而消費的行為,最終會促進書籍的銷售,還是妨害書商的利益呢?有人會說,如果人人都如王充,讀而不買,書商還怎么賣書賺錢呢?也有人會說,借由王充的閱讀和傳播,自然有人聞訊前來購買,書自然賣得更多。
兩方說的都有一定道理,但作為故事的另一面,王充的成就,與他博覽群書的所有作者緊密相關,正是他們過去辛勤創作的勞動成果,才成了王充才華與能力的源泉。將王充的故事平移到當下,我們也可以這樣理解。不管今天的受眾更愿意選擇哪個平臺——新媒體,還是傳統媒體——首先要有人為他們創造媒體內容,供其“消費”。在這一點上,持平而論,功勞更應該歸于傳統媒體的生產者們。舉例來說,調查性報道、國際新聞、重大災難等傳播內容,幾乎要全部仰賴傳統媒體的專業化水準、訓練有素的報道隊伍,以及取舍有度的傳播倫理判斷。也就是說,在媒介生產的第一線,傳統媒體勇擔重任、從不缺席。
不僅如此,百年新聞學教育,近70年的社會主義新聞傳播實踐,都塑造了我國獨特的新聞傳播理論體系、實踐傳統和傳播人才隊伍,雖然隨著時代變遷不斷調試,但終究是當下我國繁榮發展的傳播事業最重要的肇因。我想,這就是傳統媒體最核心的價值所在。
因此,傳統媒體當下的迷茫,可以被簡述為“市場的迷?!?。新媒體的到來,改變了原有的媒體與受眾緊密和諧的二元關系,將兩者之間拓展出一個更復雜的市場空間,而自己在這個空間里借由傳播科技重組結構,占盡先機。這個由新技術、新的參與者開創的“新游戲”既然已經開局,傳統媒體只能迎難而上。
那么,要在市場交換原則基礎上,最大化地實現傳播內容的使用價值,傳播市場就不能奉行一般的市場交換準則,而需引入非市場化的規約機制,防止“市場的失敗”。近期政府相關部門對部分新媒體傳播的懲戒行為,就體現了這種非市場化的規約機制。
在這一點上,傳統媒體具有獨特的優勢,因為其傳播機制本身就具有重要的公共屬性,而改革開放以來的傳媒市場發展,也讓傳統媒體鍛煉出在市場上存活的能力。此外,國家未來的傳播政策制定與監管的實施,也必定會為關注內容質量、關心受眾權利的傳統媒體創造出更合理的市場環境。
眼下我們看到,無論新媒體發展勢頭如何迅猛,傳統媒體的核心價值終究是無法被替代的。傳統媒體只需相時而動,認真思考,如何在自己的內容生產與受眾的使用之間,創造性地搭建一座嶄新的橋梁?!?/p>
(作者是中國傳媒大學新聞傳播學部教授)
環球時報2018-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