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藝術其實是一門科學,而科學也更是一門藝術。
黃色,藤黃、鎘黃、鉻黃、檸檬黃有什么區別?梵高的《向日葵》使用了其中哪種黃的顏料,以至于褪色到我們今天看到的樣子?這些“較真兒”又有趣的問題,在《明亮的泥土:顏料發明史》中有了答案。
作者是英國科普作家菲利普鮑爾(Philip Ball),鮑爾現在是《自然》期刊特約顧問編輯。他曾在牛津大學主修化學,后來又在布里斯托爾大學獲得物理學博士學位,所著的社會物理學著作《預知社會——群體行為的內在法則》2004年獲英國安萬特科學圖書大獎。此外他還著有《牛津通識讀本:分子》《為帝國服務:希特勒時期為物理學真諦而戰》《圖案密碼:大自然的藝術與科學》等多部作品。
作為一名如假包換的科學工作者,菲利普鮑爾無疑還鐘情于藝術,他秉承的理念正是,“藝術其實是一門科學,而科學也更是一門藝術。”
《明亮的泥土:顏料發明史》早年出版,2002年曾進入全美書評人協會獎決選名單,之后不斷再版,成為暢銷作品,受到讀者特別是藝術家的好評。中文版2018年才由譯林出版社推出,何本國翻譯。
這本“顏料發明史”從化學角度切入西方藝術史,講述了各種顏料的發明和改良過程,及其在藝術與更廣范的社會生產中的運用,從而對藝術的發展歷程做了一次精彩地側寫。作者從色彩能夠引起人們的負面情緒講起,“因為色彩能夠激發強烈的情感,甚至暗示情欲,因此許多文質彬彬的人將色彩看作粗野和墮落的象征”。20世紀最著名的建筑大師勒柯布西耶就曾斷言,色彩“適用于頭腦簡單的種族、農民和野人”。
事實上,顏色和音樂一樣是通用語言,通過感官深入到我們的精神世界。古老的顏色從被認知被命名的那一刻起,就天然地帶上了地域、植被、經驗、信仰等元素。在化學被廣泛應用之前,破解這些元素所蘊含的密碼是很多人的興趣。西方曾經有人統計過荷馬史詩中各種顏色被提及的頻率,以了解遠古時人們對顏色的認知。中國人總結《詩經》中出現的植物花草和顏色,戰國時的名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就源于當時的染色技術,“青”指青色,“藍”則指制取靛藍的藍草。在秦漢以前,靛藍的應用已相當普遍了。在阿爾泰山北麓的巴澤雷克出土的地毯殘片,制作于公元前4世紀,可以看到最早穿靛藍褲子的人。
人類最初使用的顏色,大都以天然礦物為主,比如云母、青金石、紅朱砂、黑石墨、綠松石、孔雀綠等,所以這本書的標題是“明亮的泥土”。朱砂呈現出紅色,礦物辰砂很早時就是一種顏料,中國人利用朱砂作顏料歷史悠久,在商文明晚期的殷墟發現過“涂朱甲骨”。在商代的墓葬中鋪朱砂非常流行,被認為有通神辟邪的作用。然而在同樣文明高度發達的兩河流域和埃及并不知朱砂,他們在繪畫中作為紅色顏料的是氧化鐵,主要來自赤鐵礦。同時在波斯的繪畫中則使用硫化汞作為紅色顏料。古羅馬博物學家老普林尼在他的著作《博物志》中,也記錄過羅馬人青睞硫化汞,公元前6世紀的石灰巖雕像中彩繪中就有這種顏料。中世紀時朱砂已經成為紅色之王,為文藝復興的大放異彩添色很多,成為藝術的主要色調。
在《明亮的泥土:顏料發明史》中,菲利普鮑爾憑借駕馭和組織素材的非凡能力,幾乎包羅萬象地將內容延展到科學、藝術、歷史、語言、地理等多個文化層面,極大地增強了這本書的可讀性。《每日郵報》評論它“是對西方繪畫的一次全新審視,敘述簡潔,構思精巧。在學術史與一系列可讀性極強的奇聞趣事和藝術家傳略之間,鮑爾恰如其分地揮灑著他的淵博才學”。
書中尤其從色彩的角度欣賞解讀藝術作品,揭示藝術、科學與文化協同演進的歷程。為本書中文版作序的美術史學家范景中教授評論道:“這部書用科學和藝術的精工去繪制金碧山水,從而創造一套色彩的語言,幫助眼睛重新觀看色彩的繪畫和色彩的世界……作者要換一個視角,去關注顏色的物質,并把顏料當作材料來欣賞。以此為出發點,作者窺測火神的熔爐,潛身煉金術士的秘室,深入藝術家的工坊,為追尋顏色的語言,下足了功夫。他裒集的顏色詞匯,也讓譯者斟酌譯名,費盡了心力;這是作者的敬業,也是譯者的嚴肅。”三聯出版社此前出版過《顏色的故事》一書,也是通過色彩的暗示和顏料的嚴謹,講述歷史、地理、植物學、宗教學、藝術等,兩者并讀,想來情趣倍增。
菲利普鮑爾此次也特別為中文版撰寫了作者序,他說:“這本書凝聚著我在三個主題上的激情:化學、色彩和中國……我自年少時便對此種傳統心馳神往, 1992年起我開始探究中國,主要原因正在于此。當然,這種藝術傳統絲毫沒有降低色彩在中國文化中的重要性;畢竟,它是五行學說所蘊含的對應關系的一個方面。造訪中國的人,很難忽視中國傳統文化中色彩的靈動鮮活,尤其是在織造絲綢所用的斑斕染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