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
改編自老舍短篇作品的話劇《老舍趕集》首演于2018上海·靜安現代戲劇谷。《老舍趕集》改編自老舍先生的六部短篇作品:《觀眾須知二十則》《創造病》《犧牲》《黑白李》《鄰居們》《我的理想家庭》,方旭聯袂劉欣然、蘇小玎、秦楓、馬馭崧、景松濤五位青年演員,組成“全男班”陣容。這部京味話劇《老舍趕集》將首演選在上海,接受上海觀眾的檢驗,充分展現出全體主創團隊希望再一次呈現出不一樣的“老舍”的決心和勇氣。
小 忻|編輯
這是我第一次看方旭導演和他的老舍作品,非常喜歡這部《老舍趕集》。近年來,方旭致力于老舍作品的改編,從這部戲可見他對老舍先生作品精深的閱讀和理解。《老舍趕集》以兩篇散文做頭尾,中間四篇短篇小說為主干。對于小說的處理,導演沒有添加太多戲劇化的動作,而是盡可能地在舞臺的呈現、接通和保持老舍先生文字的質感,幽默而不油膩,含蓄而不做作,有余味。難得地,這部戲呈現出了生活的質感,不僅做到了文學與戲劇的聯通,還做到了過去與當下的聯通,讓老舍的智慧和幽默也映照了我們的生活。
當然,最讓我感動的是,這部戲喚起了我中國式的情感(我個人以為的真正的“中國式”的情感),謝幕時想和演員們一起唱《送別》。
獨孤島主|影評人
用非常實在的方式帶領觀眾進入老舍嬉笑怒罵的原生文本,每一個部分的結束都極盡低調,然而韻味無窮。個人最喜歡《黑白李》和《鄰居們》,這兩段呈示出老舍作品常常容易被誤解的面相。方旭導演帶領的“全男班”含反串陣容,一如之前他所改編的一系列老舍作品,忠實推送著一個既牙尖嘴利又深諳人情的老舍,背后其實是超脫時代的對人之處境的深切同情。
輕 云|電視編導
和去年來上海的《我這一輩子》相比,昨晚演出的《老舍趕集》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格。現代小劇場的視覺呈現與充滿年代感的“京味兒”混搭,倒讓人有了一種新奇的體驗。略顯荒誕的底色下,是厚重的真實。庶幾可用一個詞形容,即“得意忘形”,得了原著的意,而不拘泥于形。六個小故事相對獨立,但仔細探究,其實還是有內在邏輯性的。相比之下,更喜歡《犧牲》與《鄰居們》,而《黑白李》個人感覺相對較弱。可能是因為“革命者”的故事離今天確實有點遠了。看到網上有人將老舍的《黑白李》比作魯迅的《藥》,但兩者在思想性上還是有些差距的。相比之下,《犧牲》對于人性中超越時代的共性體現得更深刻一些,留洋的毛博士與老學究梅教授的沖突,直到今日依舊存在,難得的是幾位演員能用精準的語言和節奏表現出來。同樣,看《創造病》和《鄰居們》,也頗有些撫今追昔,生出人生之苦惱困惑大體如此的感慨。由此看來,老舍先生還是趕上了現代戲劇谷這個“集”的。
關 心|電臺編導
話劇《老舍趕集》是對語言大師老舍先生的嚴肅致敬,再次印證了話劇最本原的追求——語言與表演的魅力。四個小故事都不復雜,《創造病》和《鄰居們》描繪日常生活,《犧牲》刻畫典型性格——盲目空虛的海歸博士,《黑白李》稍特殊些,勾勒變革時代下的一對不同性格、追求的兄弟。滿臺男演員,完全靠密集堆疊的臺詞、準確傳神的再現吸引觀眾注意。這樣的作品乍一看有點冷,不夠“有戲”,要細細品咂。《老舍趕集》的最后一句臺詞擊中了我:“……因為中國是頂文明、平安的國家。理想的家庭必須是在理想的國家里。”這話偏偏是老舍說的,讓人倍感心酸。
郭 瀏|文學評論者
話劇《老舍趕集》改編自老舍的兩篇散文、四篇短篇小說,這幾篇作品并非創作于同一時期,也不能算老舍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但連在一起便呈現出鮮明的主題: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對立沖突——《犧牲》中本土的國學教授與美國歸來的心理學博士,《黑白李》中被稱作“古人”的哥哥黑李與自認充滿“現代精神”的弟弟白李,《鄰居們》中教國文的宋家與在洋人手下辦事的明家,人物間的矛盾即是兩種文化沖突的外化。老舍原著字里行間充滿著對傳統文化的欣賞與認同,話劇亦然,但話劇有著更明確的現實指向:“月光族”、對西方的盲目崇拜等等。老舍的語言本就是幽默的,話劇運用了夸張的、漫畫式的方式塑造人物,讓沖突的雙方都不失可愛,也讓諷刺點到為止。觀眾會心一笑的同時也有所思,這出戲的目的應該也就達到了吧。
郭晨子|劇評人
也許《老舍趕集》對老舍先生的小說沒有做足夠的“改編”,而是遵循著小說的節奏和結構鋪陳著,在不斷重復的臺詞中一層層地遞進著,甚至有時都不像“戲”。感謝這不改編的搬演,在重復的臺詞中,體會到的不僅是老舍先生的語言魅力,更是他對國民性的觀察和認知。大半個世紀已經過去了,一切好的、壞的、惹人氣惱的,一切傳統與現代的撕扯,一切可笑的虛榮和虛榮的可笑,又有什么變化呢?他寫的是胡同里的街坊四鄰,他寫出了吾國吾土吾民。
也許,《老舍趕集》還可以更好,但讓人惦起了老舍先生,惦起了他的作品和他的一生,已經功德無量。謝幕時,起立為方旭和他的團隊鼓掌,心里為老舍先生大大地鞠了一躬。
(整理/淳君,攝影/王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