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甲醛疑云”怎么解

新校舍里可能有哪些污染性氣體

邵憶楠（科普作者）

新校舍室內主要空氣污染物為揮發性有機化合物（VOCs）、氨等。VOCs是一類重要的室內空氣污染物，目前已鑒定出500多種，教室內主要的VOCs包括甲醛、苯、甲苯、二甲苯等。

這些污染物的主要來源大多為新校舍的建筑裝飾材料、油漆涂料和新換的課桌椅、書包柜等家具。許多學校假期翻修的校舍根本無法實現充分通風，有的甚至還可能存在施工方將建筑材料偷梁換柱的現象，這更增加了一些學校室內空氣有害物質的含量。

這些虧染物質到底有多大害處呢？

甲醛為人類確定致癌物，對人體健康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嗅覺異常、刺激、過敏、肺功能及免疫功能異常等方面，可引起過敏性哮喘等變態反應。不過，要澄清一個事實是：網傳“90%的白血病孩子家里都在半年內做過裝修”，其實并無任何嚴肅的科學統計證明這個數據。

苯也是一種致癌物，作為有機溶劑被大規模應用到了裝修材料當中。而裝修材料除了釋放微量揮發性苯以外，還有甲苯、二甲苯等碳氫化合物。

與前兩者不同，單純的氨并不是致癌物。但這種物質一旦揮發成為氨氣，就會刺激人的粘膜，造成眼睛、鼻子以及呼吸道的不適。

一般來說，新裝修校舍如果沒有得到充分通風，建筑材料釋放出的污染物質會讓學生產生一定的刺激癥狀，其中呼吸道癥狀尤為明顯，還有可能誘發皮膚過敏或者過敏性哮喘。而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可能造成臟器功能的損傷。尤其對于幼兒來說，他們的防疫系統需要在成長過程中慢慢建立，因此抵御污染氣體的能力遠遠不及成年人。

對于學校校舍，降低裝修污染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開窗通風。只要留出足夠的通風時間，就能最大幅度地降低室內有害物質含量。

三個具體問題待解

李耀琦（資深室內設計師）

幾起校園疑似“甲醛超標事件”存在共性：都是學校新校舍（包括新建、改建、擴建及新裝修）;家長都認為是由于教室空氣質量問題造成學生身體不適。

作為室內設計師，我很關心三個具體問題：

第一，空氣質量檢測是否在新校舍課桌椅等家具入場后進行？

利用暑期長假進行環境翻新、裝修一直是幼兒園和各類學校的常態，雖然新校舍在竣工驗收階段會對室內空氣進行檢測，但該階段檢測及評價結果往往無法代表正常投入使用后的室內空氣質量情況。

通常在竣工驗收時，課桌椅、書包柜等教室家具并沒有入場，而這些家具恰恰是教室內甲醛、苯、氨等污染性氣體的主要來源之一，但目前中國尚無法律法規對新校舍教學家具入場后的室內空氣質量檢測作出明確要求。

第二，有沒有重視日常監測？

目前學校衛生法律法規中，缺乏對校園室內空氣中甲醛、苯、氨等污染『生氣體的日常監督監測要求。盡管《學校衛生工作條例》要求教室環境質量應符合國家有關標準，但其僅涉及教學建筑、環境噪聲、室內微小氣候、采光、照明等指標，并未提到甲醛、苯、氨等污染性氣體。而適用于日常監管的《學校衛生綜合評價》對于教室環境衛生的要求則局限于人均面積、課桌椅、黑板、教室采光、噪聲等項目，同樣缺乏對污染性氣體檢測的要求。

第二，校舍裝修及室內空氣質量情況有沒有讓家長充分知情？

與普通家庭和辦公室裝修不同，學校裝修主要以刷墻和更換桌椅板凳為主，使用材料包括人造板材、油漆和黏合劑等，所生產的污染性氣體來源是甲醛、苯、氨等。

各級教育主管部門對新校舍裝修過程中的裝修材料、教室家具等也采取了相應的控制措施，并按照《建筑工程質量管理條例》要求開展裝修工程的質量驗收和檢測，但由于缺乏對外的信息公示和必要的宣傳告知，使得公眾對此知之甚少，經常只要學校一裝修，家長就會發生焦慮和誤解。

立法與管理有斷層

落志偉（法學教授）

近期，媒體曝光數起校園“甲醛疑云”，讓我們必須思索這些事件背后深層次的問題。

我們缺乏全面的法律保障體系來應對室內空氣污染帶來的侵害，因此學校事先預防不到位，事后家長和學生維權困難。

目前國家立法中與室內裝修污染相關的有民法通則、合同法、產品質量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制室內空氣污染的法律條款不夠明確。國家立法中沒有專門關于室內裝修污染的規定，這就需要地方根據實際情況制定地方性規范。然而，由于校園室內空氣污染本身具有很強的專業技術性，同時各地經濟文化發展不平衡，許多地區都缺乏這樣的地方性規范。目前僅上海、北京、深圳等經濟發達城市對室內裝修污染問題進行了規制，而且這些規制也比較粗糙，缺乏指導實踐的細則。

目前，我國對室內裝修的檢測大多是通過環境標準制度進行。環境標準僅僅能判別裝修是否產生污染，卻并沒有對如何處理污染進行規定。

簡單說，就是進行裝修行為時沒有明確規則可以遵守，比如《住宅室內裝飾裝修管理辦法》雖然較為明確地設置了對室內環境質量、裝修材料標準等方面的規范，但是該辦法本身效力等級較低，再加之宣傳、執行都沒有到位，社會及行業監督力度不夠，因此無法達到對室內裝修污染行為進行有效控制并威懾侵權發生的效果。

總之，面對頻繁出現的校園甲醛超標事件，盡快解決當前室內環境污染立法與管理的斷層是當務之急。

加大對責任人的處罰力度

張謙（教育學者）

給孩子一個空氣清潔的學習環境，真的就那么難嗎？說難也不難。

學校是保障校園室內空氣質量的責任主體，教育主管部門必須督促校方加強室內空氣質量的控制，這就要求必須把環保標準寫進學校翻修驗收標準中去。教育主管部門應牽頭其他相關部門（如質監、衛生等）配合制定新校舍裝修、翻新工程的竣工驗收流程和管理制度，明確校園裝修項目應在教學工具、課桌椅、書包柜等入住后，具備教學條件的情況下開展室內空氣質量檢測，符合《室內空氣質量標準》（GBIT18883-2002）方可投入使用。

教育主管部門應及時掌握轄區內各類學校校舍的裝修信息，建立健全裝修工程備案制度。對于裝修工程的基本情況，裝修過程中的材質、家具的質量控制和裝修后的空氣質量檢測結果等信息，應及時向社會公示，消除社會和家長的誤解和矛盾。

更重要的是，需要從教育和學校的現代治理角度進行深刻反思。比如，完善學校的治理結構，發揮家長委員會參與學校辦學管理、監督和評價的作用。校園環保安全光靠自查自糾是不夠的，還應引入外部監管，由家長委員會和學校聘請第三方專業的空氣檢測機構進行檢測。

對于已經造成的校園污染事件，不能僅由教育部門和學校自行組織調查，而應該由司法機關或獨立的調查委員會進行調查。對相關責任人要堅決予以嚴肅查處，決不手軟。如此，主管部門才會更用心地選擇有資質的建設單位，采購更環保的裝修材料，更嚴格地控制施工環節，裝修污染的治理時間才會被學校計入工期。

這當然會影響施工進度，但不是無法應對，比如大工程可分批分期進行，有些材料可以提前采購以利于有害物質的揮發，不影響正常教學也沒有污染的小工程也可以安排在開學后的周末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