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兵兵
剛過完年,但社交軟件上的借錢還是要提防,“老板”打電話也要小心,街上“落難”討要車費的陌生人更要仔細辨別。人的良善和貪心,總能讓騙子有機可乘。民國時發生在老長沙的騙術,包治百病的神漢、拆白、仙人跳……這些看似老套的伎倆,如今看來,依舊似曾相識。
“姚半仙”:成為官員家的座上賓
神漢,大約算得上是歷史最悠久的騙子了,也更有欺騙性。所以,不像其他的騙子,流動作案,他們往往開神壇,甚至明碼標價,算得上是最專業的騙子了。這類騙術,至今依舊擁有不小的市場,也最具有危害性。
1930年6月,長沙南門外老龍塘的一處神壇,供奉一個“空”字,取四大皆空的意思。神壇經歷過教主的權力更迭,依舊香火旺盛,明碼標價,一副童叟無欺的樣子。“請求法師施行‘天空法術者,須繳洋二十元,并租豬一只,捐鴨一只,‘報小空,則只索三元。”住在三桂街的一位婦人,剛滿周歲的兒子患病,她聽聞這個神壇很靈驗,就將兒子送到了神壇,神漢們將孩子放在地上,不給吃藥,只是吟誦心經。孩子的父親回到長沙,將孩子送到醫院,醫生說,耽誤了治療時間,有生命危險。孩子是否存活下來,不得而知。
如果沿街算命打造的騙術是神漢的初級階段,設神壇招攬信眾能算中級階段,那么登堂入室,往來于權貴之間,大概算得上是神漢的高級階段。1934年8月24日,《大公報》大篇幅刊登了湘籍“星相家”姚半仙在北平被捕的消息,“姚半仙”應該算是當時湖南最有名的神漢了。
“姚半仙”從長沙鐵老観廟懸旗算命,一路騙到了北京。以騙術獲得了不少政客妻妾的信任,運用手中的人脈關系,暗地里做些售運毒品的勾當,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后來發生了一起經濟糾紛,“姚半仙”經常出入于湯玉麟軍需處長夏某的家,夏某的妻子格外信任“姚半仙”,將一張十萬元的支票交由“姚半仙”保管,后夏妻向姚討要支票,姚卻不歸還,咬定是夏妻送給自己的,才引發了官司,“姚半仙”這才從神壇跌落下來。
“最不劃算”的劉正光:冒充查緝員住免費旅館,被拘留
騙,最考驗的是心理素質。冒充執法人員行騙,大概更需要過硬的心理素質。民國時,倡導新生活,嚴厲打擊三害(煙、賭、嫖),配有專門的查緝員。這給了騙子可乘之機,不少騙子冒充查緝員,敲詐煙戶,或者以抓嫖為名,搜去嫖客鈔洋,“全市騷然”。
27歲的劉正光也動起了歪腦筋,不過,他并沒有敲詐錢財,只是為了免費住宿。
1934年12月17日深夜,劉正光和幾個朋友,精心打扮了一番,按照《大公報》的形容,是“衣冠楚楚”。他們走進了長沙大西門外的東方旅館,直接進了旅館賬房,讓旅館店員拿出號簿檢查。店員看著陣仗和穿著,覺得他們是“機關中人”,也不敢發問,只是恭敬地拿出號簿讓其檢查。劉正光檢查之后,還不忘在號簿寫上檢查的日期。然后跟同來的朋友說:“我腿子痛,我不再同去。”在同伴離開后,他讓店員開了間房“休息”,大搖大擺在房間里睡覺,店員們也沒有懷疑他的真實身份,煙茶好生伺候著。沒想到,卻剛好碰上了幾個真查緝員上門檢查,查緝員發現號簿上只有檢查日期,沒有私章,覺得有異。查緝員不動聲色到房間查問,劉正光還信誓旦旦、鎮定自若地聲稱自己是查緝員。演技和心理素質大概過關,只是運氣太差。
在審訊中,劉交代自己沒錢,不過是想冒充查緝員免費開間房睡覺而已。旅館老板好氣又好笑,劉正光也被拘留數日。
五歲孩童:騙過大公報記者
在《大公報》的報道里,記錄著那個時代的各種詐騙案件:拆白黨,仙人跳,制造假幣,偽造文物……有打醮的迷信,也有借助科學的抽水彩,不過,最難提防的,是用孩子和老人的眼淚。
1932年6月27日《大公報》刊登的一個五歲孩童行騙的故事,簡直可以當作這類騙術的教材,上當者是大公報的一位記者。
記者三民,經過水風井,看到一個五歲左右賣報孩童,在號啕大哭,作為記者的職業習慣,當然會上前詢問緣由。孩子的故事太過感人,孩子說,他姓張,賣報補貼家用,不小心丟了賣報的兩角錢,回去會被父母賣掉,所以忍不住哭起來,記者被這個故事感動得一塌糊涂,二話沒說,拿出兩角錢給了孩子,大約回家的路上還痛恨了那個時代,憂國憂民了一番。
第二天,他從遠東戲院出來,又見到那個孩子,在戲院門口哭得甚是悲傷,路人詢問原因,還是前一天的故事,只是改了個名字,記者這才發現上了當,當場揭穿了“小騙子”,孩子才默然離開。
前屋的張四婆婆:為老漢找少妻,“只須金戒指一對,綢布衣服三套”
拆白,是民國最常見的行騙手段。源自上海俚語的“拆白”,后來發展成“拆白黨”,可見這種騙術那時的普及程度。拆白黨多以色相行騙,所以,上當的人,多半有苦難言,在遭遇騙局之后,收獲的嘲笑,大概多于同情。
1934年10月5日,《大公報》詳細記載了一起拆白案,題目就頗有嘲笑、調侃的意思:“白發蒼蒼,還想做新郎。遇著拆白黨,空喜了一場。”年近六旬的老人汪松年,住在火車北站附近,“家道小康、身體強健”,妻子早年去世。在拆白黨看來,這是絕佳的行騙對象。所以,他很快被拆白黨盯上。前屋的張四婆婆出場,說自己有個妹妹,丈夫死了兩年,想要尋一個可靠的人家再嫁,“只須金戒指一對,綢布衣服三套下定”。在媒人的帶領下,汪松年去瀏城橋張家看親,對年輕貌美的女子“一見傾心”,中秋節就下了聘禮,訂好了成親的日期。到了接親的日子,汪松年高高興興引著八人大轎往張家接親,卻已經是人去樓空。詢問鄰居才知道,張家已經于成親前兩天搬走了,汪松年的失望可想而知。
不過,比上當更讓汪松年難受的,是來自左鄰右舍和社會的嘲諷。就連《大公報》,在報道的結尾,對于這個案件發出的感慨是“似此年老想少婦,反又受騙,不亦咎由自取乎”。
《大公報》上登載的詐騙案,還有不少與迷魂湯有關。
一位遭遇拆白黨的湘潭籍符氏,就顯然獲得了媒體和大眾的同情。符氏從武漢回長沙,遇到兩個摩登男女。在途中,兩個年輕男女極力親近符氏,不久,符氏就與摩登女郎姐妹相稱了。回到長沙,他們同住一個旅館,摩登女郎邀符氏到茶社飲茶,符氏認為,她被灌了迷魂湯,以至于昏睡。她回到旅館,財物被洗劫一空。
上當受騙,并不光彩。所以,不少上當者往往會把自己遭遇詐騙,歸結為騙子給自己下了迷魂湯,以至于神志不清,才著了騙子的道。
(摘自《瀟湘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