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菲菲
摘要:印度,作為較早引入美國環境公益訴訟制度的國家,法院在環境公益訴訟案件的審理中充分發揮司法能動性,使得環境公益訴訟制度得到創新發展。印度法院通過發揮司法能動主義創設了書信管轄制度和多樣的救濟方式等,并且其判決執行效率也是令各國羨慕,當然有權力,無約束必然會導致權力的濫用,為此文章通過對于印度環境法庭司法能動主義在實踐中存在的問題進行梳理,并結合我國國情,對我國環境公益訴訟的發展提出了一些建議。
關鍵詞:印度環境法庭;司法能動性;綠色環境法庭
一、印度環境法庭的簡介
(一)立法背景
1984年發生于印度中央邦的博帕爾市的工業化學事故導致2.5萬人直接死亡,55萬人間接死亡。除此之外,還導致20多萬人殘廢的悲劇。該事故的發生讓印度開始重視環境問題給社會帶來的嚴重問題,遂于1986年頒布了《環境保護法》。1989年、2000年頒布了《危險廢物管理與處理細則》、《噪音污染規范與控制細則》等關于污染防治和控制的環境立法;1991年頒布了《公眾責任保險法》、《公眾責任保險細則》等關于環境救濟的環境立法;1995年、1997年頒布了《國家環境法庭法》、《國家上訴權力機構法》等解決環境爭議的環境立法。至此在印度形成了層次齊全、錯落有致的環境保護法律體系。
其中《國家環境法庭法》頒布多年后,沒有有效任命審判成員、環境法庭也未設立;《國家環境上訴機構法》并沒有催生出國家環境上訴機構,立法目的沒有實現,這兩部立法成了擺設。由此,為了滿足國家對于環境法庭的需要,印度議會于2010年4月30日通過了《國家綠色法庭法》廢除了上述兩部立法。
(二)綠色法庭的相關制度
在《國家綠色法庭法》中規定,設立國家綠色法庭的主體是中央政府,國家綠色法庭主要是由三類固定成員和一類非固定成員組成的。其中固定成員包括庭長、審判成員和專家成員,任期均為五年;非固定成員主要是特邀專家,法院認為審理的該環境案件較為特殊且有必要依職權邀請一位或多位相關領域專家。關于綠色法庭的地區設立,印度法院將新德里作為常駐地,在此基礎上將金奈、博帕爾、普納和加爾各答這四個城市作為常設地。
印度環境法庭主要有兩類管轄權:一類是民事案件管轄權及執行權;另一類是行政審查權。而由于缺乏相關經驗的指導或者由于曾經未有相關法庭有此做法使得刑事管轄權從法庭的權限中被剔除,該法規定印度最高法院是所有受害者的上訴法院。在印度,環境法庭被賦予“政策制定”權,對于相關環境問題依此權利制定框架方案,并可對其進行管理和適時的修訂(但是這些政策制定只限于對污染企業的轉換或關閉,損害賠償等方面,不同于行政決策權)。同時,國家綠色法庭還被授予依據案件事實和情況創建新理念。
關于印度環境法庭的程序規則,該國案件審理實行的是當事人主義。但在現實的環境案件審理中,從案件的受理到審理以及案件的調查取證,均實行的是職權主義,由法官主導,賦予了法官的自由裁量權。這種合作式的訴訟程序大大提高了法庭審理案件的效率。
二、印度環境法庭司法能動性的應用及應用中存在的問題
(一)印度法院司法能動性的運用
1. 建立了公民訴訟制度
最具里程碑意義的案件是1988年,M.C Mehta律師就恒河水嚴重污染的問題向最高法院提起了以公共妨害為訴因的公益訴訟。在該訴訟中,原告不是沿河居民,但是最高法院認為該律師的訴訟目的是為了保護公共利益不被侵害,遂確認了原告起訴資格,并將該案定性為公益訴訟。隨后經過一系列這方面案件的審理,最高院確立了“充分利益”原則。至此公益訴訟制度的原告并不要求必須是自己的權利受到了直接損害或者與該訴訟有其他相關的聯系,只要滿足“充分利益”標準,起訴時為善意,就有可能被受理。這一標準的提出放寬了對原告資格的限制,為環境公益訴訟的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2. 創立了書信管轄制度
1983年7月位于印度北方邦臺拉登市的一個環保組織給最高法院寄了一封信,訴稱非法經營的采石場行為對該地帶的生態環境產生了不利影響,請求最高法院判令停止這種行為。按照傳統的法律程序,該行為不會被視為啟動訴訟程序的行為,但是最高法院開創性的將其視為正式的令狀申請,并以此認為該原告提起了相關的訴訟,遂對被告采石場進行了調查。該案標志著印度環境公益訴訟書信管轄制度的正式建立,該制度是最高法院發揮司法能動性對傳統訴訟制度的一次重大突破。該制度滿足了弱勢群體提起環境公益訴訟的需要,有利于發現和解決環境問題,維護弱勢群體的環境權益。
3. 創造了多樣的救濟方式
在恒河污染案中,法院認為行政機關并沒有積極地配合判決的執行工作,于是法院自行成立執行監督機構。該機構主要是由法院的行政人員或者社會上熱心公益的積極分子所組成,他們定期對判決的執行情況進行檢查,并向法院做出報告,以確保法院判決的持續有效執行。再如前文所提到的臺拉登采石場一案中,最高法院責令關閉破壞環境的采石場后,設立了一個專門的委員會來對這一地區今后的采石場選址情況進行監督,確保之后建立的采石場不會破壞環境。同時,發布臨時命令也是最高法院為了減輕環境污染的進一步損害而采取的十分有效的臨時救濟方式。
(二)司法能動性運用過程中存在的問題
與世界其他國家相比,印度的環境公益訴訟中的原告公益訴訟資格最為寬松,不僅確立了公民可以作為原告提起訴訟,同時制定了書信管轄制度。這些制度雖然保障了公民的環境權但是也帶來了濫訴的風險。例如曾有一原告訴稱Jhunjhunwala石油廠和精煉加工廠違法排污導致當地土地和水受到污染,并引起了流行病的發生。后法院在審查中發現,原告與被告存在矛盾,并初步證實這兩家工廠遵守了相關法律和污染控制委員會的命令。遂被駁回起訴。從這一案例我們看出存在一些個人或組織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公民訴訟制度和書信管轄制度,喊著公益訴訟的口號,打擊自己的競爭對手,這一現象不僅會給法院的工作帶來不便和司法資源的浪費,同時也背離了建立環境公益的意義。
悉數在世界上司法能動主義被運用的淋漓盡致的是印度法官。由于在印度司法能動主義出現在方方面面,其合法性和有效性開始遭到各方面的質疑。比如,恒河案中,最高法院為了提高公眾的環保意識,在判決中命令教育機構開設環境保護的課程,指示相關行政機關開展“環境情節周”的活動。該判決內容超出了司法權的支配范圍,更像是行政機關的行政決策。雖然,這些內容有利于環境保護,但也讓我們對最高法院的職權產生疑惑。 有些印度法學家對此產生了疑惑,認為法院已經超越了最初的職能范疇成為了國家的治理機構。
三、對我國環境法庭司法能動性的啟示
(一)提高我國訴訟裁判的執行效率
在印度,憲法賦予了印度法院判決執行的權威,將公民遵守法院命令成為一種社會規范,使得法院的判決的執行相對順利,就算在一個案件中存在一些利害關系人沒有參加法院程序,也不會影響法院判決的執行。但是,在我國,由于憲法未明確授予此種權威以及國情的差異,我國法院的判決的執行力存在很大問題,大多是執行難、效率低。根據我國現存的問題:政府部門體系龐雜,現實中關于環境問題的執法往往會涉及到兩個以上部門的合力才能解決。“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多部門一起執法,將導致扯皮等問題,影響執行效率及效果,不利于有關環境裁判的及時執行。同時結合環境訴訟的專業性較強的特征,我國應該根據國情,適當放開一些專業社會組織代替政府部門完成相關領域的法令執行。以此,將我國符合條件的環境訴訟裁判交給更為專業的社會組織執行監督(社會組織由政府授權,受政府監督),進而提高我國環境訴訟判決的執行及時性、準確性、有效性。其次,由于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不同于普通訴訟,生效判決的執行是對公共環境權利的保護。由于其具有公共性和緊迫性,當原告代表國家或公眾的意志提出公益訴訟并勝訴后,法院在判決生效后應主動執行生效判決,對于不配合或者不積極配合法院執行生效判決的主體進行嚴厲的懲罰和打擊,強化對國家整體環境利益和社會公共環境權的保護,提升環境公益訴訟判決的權威,預防公眾環境損害事件的發生。
(二)堅持法院的歸法院,政府的歸政府
環境公益訴訟的另外一個目的是促進行政機關依法行政。透過印度環境公益訴訟中存在的問題可以看出,法院過多的行使其司法主動性,導致其逾越權限干涉行政和立法事務,造成了不良的社會影響。城市固體廢物污染案的申請人曾經說過,她最不想看到法院做出最終判決的那一天。因為只要法院尚未結束審理,“敬畏和服從”就始終存在,行政機關也就不會放松對環境的治理職責。在德里汽車污染案的審理過程中,盡管最高法院總共發布了一百多項指令,但是以科學和管理中心(CSE)為代表的環保組織依然認為由行政機關獨立履行環境治理職責還不夠成熟,最高法院“需要發揮更多的作用”。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主要是公眾對于行政機關的極端不信任,于是寄期望于法院。但是,最高法院持續介入判決執行是不正常的,與有關行政機關的依法行政職責司法不得干預相違背,違反了有關司法與政府的職能分配理論。這一行為顯示出最高法院觸角涉及立法、行政、司法三大領域,模糊了三大機構的權力界限,不利于一國的治理。我國應從中汲取教訓,嚴格遵循法院的只能通過司法審判的方式促進行政機關依法行政。由此可見,在充分發揮司法能動性時,要遵守嚴格的限度,不能擠兌行政機關履行其職責的自由空間,保障行政機關職權不被受打壓,以合理、合法、合規的立法、監管和執行機制促進環境問題的解決。
(三)創新多樣的救濟制度
印度最高法院運用司法能動性,創新了多種多樣的救濟制度,這些救濟制度具有靈活性,并能保障判決執行的有效性,以此增強判決的可操作性,發揮保障公民環境利益的作用。在我國也有一些地方環保法庭提出了發揮法院的司法能動性,創新多樣救濟制度的想法。貴州省清鎮市環境保護法庭也在相關環境訴訟判決中運用了多樣的救濟制度:如對于濫砍濫伐的行為,采取補種樹苗并照料樹苗生長成樹的救濟手段。相較于通常的罰金的處罰方式,這種救濟方式更能實現建立環境訴訟制度的目的、更為直接的彌補環境損害帶來的不利影響。當然,有些人認為,我國的法律沒有規定法官這方面的權利,并且根據相關的法律規定的救濟制度也沒有此種救濟方式,這很有可能是超出法律規定的范圍,導致“法官造法”現象的出現。這種想法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過于拘泥于現存的制度不利于法律的發展,也不利于環境保護的發展,將會導致法律不能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唯一能解決這一擔憂的方法就是適度放開、加強監督。法官在創新救濟方式時應根據案件的具體事實和訴求做出判決,可聽取其他方面的建議和意見,向公眾公開判決結果,并接受公眾和法律的監督等方式限制法官的司法能動性于合理的狀態。適當的放開步子,給我國法官一些自由,有利于推動我國環境訴訟制度的發展。現階段,我國環境訴訟制度正處于摸索階段,應給予法官這種權利去創新多樣的救濟方式以適應我國環境保護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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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貴州大學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