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弈天
在2016年之前,我從未見過唇腭裂患者,對于這種疾病的知識近乎為零。對于“微笑行動”這樣一個專為唇腭裂兒童進行免費手術的公益行動,也是一無所知。在2016年的暑期,我在一位同學的鼓動下,第一次單飛遠赴廣西南寧,參加中國“微笑行動”志愿者活動。從此我和中國“微笑行動”結下了不解之緣。
作為一名志愿者,我的任務就是做病例記錄和背景資料采集,和小患者們交流,緩解他們術前的緊張心情。當我第一次踏進病房,看到他們努力卻無法真正微笑的落寞神情,和那純真無邪的唇上如閃電般灼過的痕跡,深深地刺痛了我,讓我不忍直視。
我慢慢平復緊張的心情,投身到自己的工作崗位。經過篩選參加免費手術的,都是一些家庭條件很差的孩子。有些孩子因為這個缺陷,被人視為“怪物”和“異類”,幾乎沒有玩伴,這讓這些孩子們在遭唾棄和孤立中陷入無邊的孤僻。
在志愿者團隊中,我認識了“中國微笑”行動的發起人韓凱醫生,他是大家心目中的大哥和榜樣。記得當時,有一位不到3歲的女孩,是三度唇腭裂,手術尤其復雜,韓醫生親自主刀。手術后的第3天,小女孩出院了,她睜著黑亮黑亮的眼睛,對抱著她的志愿者問:“姐姐,你是天使嗎?”那份清澈的眼神讓人難以忘懷。小女孩的媽媽顯得比實際年齡蒼老得多,她膽怯地問前來探望的韓醫生:“娃回去后,真的能好?會笑了嗎?”當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這位羸弱的母親當場就要跪下來,喜極而泣。那一刻,我深深地體會到韓醫生說的:每一個生命都有微笑的權利。
事隔兩年后的 2018年6月,當得知“中國微笑”行動要奔赴更遙遠、更偏僻的喀什,并且亟需志愿者時,我毅然報名前往,并用自己的經歷動員了兩位同學結伴而行。
作為一名有經驗的志愿者,這次我的任務更靠近了手術一線,也更能夠感受手術團隊的高強度與快節奏。團隊就像野戰軍醫院,駐扎一個地方的時間極其有限,所有的安排密集緊湊,但忙而不亂,井然有序。以喀什之行為例,短短3天時間,需要進行103例手術,患者從最小5個月到最大的21歲,8臺手術同時鋪開,每個主刀醫師一天要連續做六七臺手術,那節奏真可謂間不容發。
我和其他3位志愿者,就堅守在手術室門口,擔負術前術后的協調與銜接,既要將手術完畢的患者送回病房,又要將臨近手術的患者送到手術臺。手術室在13樓,病房在5樓,每次都是一個剛剛送下去,另一個就要被推進手術室,真是馬不停蹄,走路帶風。所有的任務都跟著手術臺轉,資料確認、術前準備、術后銜接,不能有一絲差錯,忙得我們幾乎顧不上吃飯和喝水。每天的工作,基本要到晚上9點后才能結束,一天下來,足足要站10個小時以上,渾身真像散了架一樣。
在這里的第一個困擾是時差。喀什和上海有三個多小時的時差,忙好工作,回到駐地,吃點東西,還要抓緊核對全部資料無誤,才能休息,差不多就快半夜了,可生物鐘還在原來的節奏上,很早就又醒來,新一天緊張的工作又飛馳而來,感覺累得喘不過氣來。第二個困擾是語言問題。大部分家屬都只會說當地話,彼此語言不通,盡管有當地的志愿者幫忙,但人手嚴重不足,這就需要我們花更多精力與時間熟悉材料,更加抖擻精神,更加關注每一個病例中的細節。
但微笑沒有時差,微笑是最通用的交流語言,也是最好的養料。有一些當地家庭,為了給孩子治病,家里砸鍋賣鐵,賣掉唯一的驢子,或者牛、羊,到最近的醫院去求治,錢用完了,只能回家!當獲悉“中國微笑”行動之后,他們滿懷期望而來,從等待預檢、篩查,一直到孩子推出手術室、出院回家,這幾天里一家人臉上的淚水不曾干過。當孩子推出手術臺,家屬們才從緊張、焦慮中放松下來,綻放出久違的笑容,那是一種夾雜著淚水的喜悅。當孩子從麻醉中醒來,臉上還包扎著紗布,眼睛里隱隱泛出的微笑。他們說的話雖然無法聽懂,但他們真誠的感激深深刻在臉上、印在眼睛里,那被多年愁苦浸泡的臉煥發出天使般的笑容,是何等動人!我們整個團隊也感到由衷的幸福而滿足,彼此相視一笑,如釋重負,又重新滿血復活。我甚至覺得,真正應該懷有感激之情的應該是我,因為他們讓我體會到善舉帶來的內心的幸福與快樂,讓我懂得世界因微笑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