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入聲字在龍口方言中的讀音分析

孟津含

摘 要：本文以今龍口方言中常用的500個古入聲字作為研究對象，進行韻母、聲調的讀音分析，并與現代漢語普通話進行比較。力求揭示龍口方言入聲字的古今演變規律，為龍口方言的音系研究、本字考證等提供材料，也為當地人學習普通話、辨識入聲字提供參考。

關鍵詞：入聲字 龍口方言 韻母 聲調

一、龍口簡介

龍口市（原黃縣），位于山東省膠東半島西北部。東和蓬萊市為鄰，東南與棲霞縣接壤，南毗連招遠市，西、北與天津、大連隔海相望。由于特殊地形，龍口方言與其他語言、方言接觸較少，對古音保留較多。

龍口是一座歷史悠久的文化之城，其歷史可追溯到堯舜禹時期。龍口夏代前為隅夷地，屬青州，商屬營州。商末建萊國，周代屬萊子國，公元前567年（魯襄公六年）為齊所滅。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置黃縣，是中國最早的縣治單位之一。1986年9月，經國務院批準，撤銷黃縣，建立龍口市，由煙臺市管轄。

參考《中國語言地圖集》（1987）、李榮《官話方言的分區》（1985）和各學者對方言分區的研究成果，龍口方言屬于官話方言區-膠遼官話-登連片下的蓬龍小片（或稱蓬黃小片）。站在山東方言的角度，龍口話也可以說是屬于山東方言-東區-東萊片①，即狹義的膠東話。

二、龍口方言韻母及聲調

1.龍口方言韻母

龍口方言共42個韻母：

2.龍口方言與普通話韻母的對應關系（見表1）

3.龍口方言聲調

龍口方言有陰、陽、上、去四聲，但具體的調值各家意見不一。主要有錢曾怡（2010）“313-55-213-42”說，陳洪昕、陳甲善（1988）“313-55-214-42”說，《龍口市志·方言》（1995）“313-44-214-53”說等，具體差異體現在上聲和去聲的調值上。這里我們采用錢曾怡（2010）的結論。

三、中古入聲字在龍口方言中的韻母讀音分析

我們依據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方言調查字表（修訂本）》、丁聲樹《古今字音對照手冊》以及《漢語大字典》，摘錄出500個在今龍口方言中常用的古入聲字（普通話有兩讀的算作兩個字，如“答（dā）應”“回答（dá）”）。這500個古入聲字分布于普通話的a、ia、ao、ei、ou、?、i、ia、iao、ie、iou、o、-i[?]、u、ua、uai、uo、y、ye等19個韻母中，而在龍口方言里則分布在a、?、ai、au、e、ei、?u、?、i、ia、ie、i?u、?、u、ua、uai、ue、u?、y、ye、y?等21個韻母中，其具體的分布情況及對應關系如表2所示：

上述500個入聲字在普通話和龍口話各韻母中的歸并字數比較如表3所示：

通過以上兩表可以看出，普通話與龍口方言在入聲字韻母歸并上的差別主要在于：一是從韻母總量上來看，龍口方言沒有o、iao韻母，且比普通話多出e、?、ue、y?等韻母。有的入聲韻母在普通話中多合流，而在龍口話中則分為數個韻母。二是從各韻母的成員來看，即使完全相同的韻母，具體歸并字數也有明顯差別。如，歸入a韻的，普通話中有41字，龍口話中卻有45字。這是因為普通話中讀作?韻母的四字“割、蛤、喝、磕”在龍口話中讀為a韻。又如，普通話中歸入ai韻的有12字，而龍口話只有2字，其余10字龍口方言中都歸入?韻了。

產生這些差異的原因既與龍口方言自身的聲韻系統有關，也可以從這些入聲字在中古音韻地位中找到答案。

從這些差異顯著的字探究它們的中古音韻地位，可以得到如下規律：

（1）古梗開二麥陌韻（麥、擘、冊、客）、曾開一德韻（北、墨、特）、曾開三職韻莊組（色、測）、宕開一鐸韻幫見系（薄、摸、各、鶴）、山合一末韻幫組（撥、沫）、臻合一沒韻幫組（勃、餑）的入聲字，普通話歸為ai、?、ei、o四韻，龍口話則合為一個?韻，這使得?成為上述22韻母中歸字最多的一個。

（2）古宕開三藥韻日母、見系字，今普通話分別讀作uo韻（若、弱）、iao韻（腳、藥、鑰鑰匙）和ye韻（卻、虐），龍口話則合流為y?韻；古江開二覺韻見曉組在普通話中歸為ye韻（覺、確、學）的，龍口話也合流為y?韻。但受普通話影響，龍口方言的y?韻有向ye轉化的趨勢，如：今多讀“腳”為[cye]，讀“藥”為[ye]。

（3）古精組三、四等字在今普通話中多為齊撮二呼，而在龍口方言中多為開合。

上表節選了部分三、四等的精組入聲字。普通話韻母歸作i、ie、iao、i?u和y、ye的，龍口話都相應地歸為?、e、u?、?和ue等韻。這是因為龍口方言尖音聲母讀為舌葉音?組，在與細音相拼時為發音省力而逐漸消失了i韻頭。舌面音i讀為舌尖音?、ie讀為e等，都是為求發音省力的結果，這與入聲字的消失是一個道理。

四、中古入聲字在龍口方言中的聲調分析

從中古入聲字在龍口方言中的聲調歸并情況及其與普通話的比較中發現，入聲字各聲調中的歸并與聲母的清濁有密切的聯系。我們以聲母清濁為主要條件，將中古500個③入聲字在普通話和龍口話中的聲調分布制成下表：

中古入聲字在普通話中的歸并體現出了“全濁歸陽、次濁歸去”的規律。清聲母入聲字雖然在四聲中都有，但明顯以陰、去為多。中古入聲字無論聲母的清濁，都有歸入去聲的，約占總數的42.2%，而相比之下歸入上聲的只占8.6%。然而在龍口方言中，全清、次清都有一半以上歸入上聲，即使是在“次濁歸去”的大趨勢下，也有33%的次濁入聲字歸入上聲，使得上聲成為龍口方言中入聲字歸字最多的聲調。

五、結語

整體而言，龍口方言入聲字的分派規律與《中原音韻》的“入派三聲”大體一致，即全濁聲母變陽平，次濁聲母變去聲，清聲母變上聲，極少有歸入陰平的。可見龍口方言對以《中原音韻》為代表的近古音系保留程度較高，研究龍口方言語音可以為《中原音韻》研究、漢語語音史研究等提供豐富材料。

注釋：

①錢曾怡.山東方言的分區[J].方言，1985，（4）.

②龍口方言中有異讀的，以老派讀音或白讀音為準，右下角以“老”“白”標注。新讀、文讀音用括號括出，右下角以“新”“文”標注，不計入字數。

③各類別下凡總數不合的，均因輕聲而沒有計入，特此說明。

參考文獻：

[1]陳洪昕，陳甲善.煙臺方言音系（上）——煙臺方言調查研究之一[J].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8，（1）.

[2]李繼濤.龍口市志[Z].濟南：齊魯書社，1995.

[3]李榮.官話方言的分區[J].方言，1985，（1）.

[4]錢曾怡.山東方言的分區[J].方言，1985，（4）.

[5]錢曾怡.漢語官話方言研究[M].濟南：齊魯書社，2010.

[6]錢曾怡.山東方言研究[M].濟南：齊魯書社，2001.

[7]于鳳.龍口方言語音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9.

[8]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等.中國語言地圖集[Z].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