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翻譯中詞匯內涵意義的母語負遷移現象研究

趙藝潮 郭泉江

摘 要：受母語思維和習慣的影響，翻譯者在英漢翻譯過程中極易發生母語負遷移現象。本文以母語負遷移理論為指導，通過實例分析英漢詞匯內涵意義在翻譯過程中的母語負遷移現象并提出具體的應對策略，以期能為詞匯內涵意義的英漢翻譯提供一定的啟示和建議。

關鍵詞：英漢翻譯 詞匯內涵意義 母語負遷移

一、引言

詞匯是所有語言的核心，Wllace（1982）曾指出：“習得一個詞匯應像本族人那樣認知一個目的語單詞，包括識別其書面和口頭形式，隨時回憶起來，與適當的物體和概念聯系起來，以適當的語法形式和正式程度使用它，意識到它的內涵意義和聯想意義”。可見，詞匯的內涵意義對詞匯的掌握而言極為重要。英漢翻譯離不開對詞匯的翻譯。因此，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對英漢詞匯所蘊含的內涵意義的理解成為翻譯的關鍵。詞匯的內涵意義指一個詞語除了它的純理性內容之外，憑借其所指的內容而具有的一種交際價值（Leech，1981）。然而大量研究資料表明，譯者往往會因對詞匯內涵意義的理解不透徹而在英漢翻譯過程中發生母語遷移現象。“遷移”一詞最早出現在心理學研究中，指一種學習對另一種學習的影響，母語遷移則是指母語對另一種語言的學習而產生的影響，這也是翻譯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一個問題。

范仲英（1994）提出：“翻譯是人類交流思想過程中溝通不同語言的橋梁，使通曉不同語言的人能通過原文重新表達而進行思想交流。翻譯是把一種語言（即原語）的信息用另一種語言（即譯語）表達出來，使譯文讀者能得到原作者所表達的思想，得到與原文讀者大致相同的感受”。由此可見，翻譯的實質就是信息轉換與再現。翻譯不僅涉及到兩種語言符號的轉換，同時，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也需充分考慮不同語言背后內涵意義的異同。然而，受母語思維和習慣的影響，譯者往往會在不了解目標語的語言習慣及其語言規則的情況下，將母語規則運用到對目標語的翻譯中，從而產生一些不符合目標語文化習慣的表達方式，導致母語遷移現象，對翻譯造成混淆和誤解。在英漢翻譯中，母語遷移通常表現在詞匯、語法及文化等多個方面。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從多種角度對英漢翻譯過程中的母語遷移現象進行了研究，但針對詞匯內涵意義方面的研究相對較少。此外，大量研究表明，英漢色彩詞匯、動物詞匯及文化負載詞匯在詞匯翻譯中占極大比例，因此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

二、文獻綜述

20世紀50年代，“遷移”這一心理學概念被引進語言研究當中。由此，學者們開始對母語及其在二語習得中的作用及影響進行探討。母語遷移是指學習者在學習和使用第二語言時，借助于母語的發音、詞義、結構規則或習慣來表達思想的現象，這一概念的提出源于以Lado為代表的對比分析理論派。Lado（1957）指出：“在二語習得中，學習者廣泛地依賴已掌握的母語規則，并將母語的語言形式、意義及與母語相聯系的文化遷移到二語學習過程中。”之后，Odlin（1989）對不同母語的英語學習者中介語進行了研究，并對語言遷移現象的本質及其在二語習得中的作用進行了全面的闡述，提出“遷移是指目標語和其他任何已經習得的（或者沒有完全習得的）語言之間的共性和差異所造成的影響”。根據Odlin的定義，遷移存在于各種形式的學習中，不僅可用來指傳統研究中所認為的來自學習者母語的影響，也可以用來指學習者任何已經習得的其他語言的知識對新語言習得的影響。母語遷移可分為正遷移與負遷移，當母語的語言規則與目標語一致時，母語語言規則會對目標語產生積極影響，即正遷移（positive transfer）；當母語的語言規則與目標語不一致時，母語規則會對目標語產生消極影響，即負遷移（negative transfer）。

近年來，母語負遷移一直是語言學家和教育家研究的重點問題。已有研究認為，母語負遷移存在于句法、詞匯、語音等多個方面。寮菲（1998）曾對美國亞利桑那州大學習得漢語的美國學習者在漢語的語序、否定句和特殊問句等方面進行研究，陳國艷（2012）則對中國大學生寫作中的句法遷移進行過研究，其研究結果都在一定程度上證明英漢兩種語言在句法層面會發生母語負遷移。唐成賢（2001）對英語積極性詞匯習得進行過研究，發現我國學生在使用英語時常把一些漢語搭配遷移至英語中。張會平、劉永兵（2014）研究了中國英語初學者的連綴句偏誤與語法概念遷移，并認為中國英語初學者構造的連綴句偏誤頻次偏高的根本原因是漢語的語法概念范疇系統及其屬性的負遷移。姜帆（2016）對母語語音遷移對外語詞語聽辨和口語產出的影響進行了研究，其結果表明，母語語音遷移會對外語詞語語音的正確表征產生負遷移。翁美玲（2017）以閩南語為例，從音段和超音段兩方面，深入探討了方言對英語語音習得造成的負遷移，并提出了克服母語負遷移的對策。

現有文獻顯示，國外對母語遷移理論的發展變化有了較為全面的了解和認識，而國內在關注母語遷移理論的同時更注重于實證研究。然而國內外目前針對詞匯內涵意義的母語負遷移研究還相對較少，對如何避免母語負遷移現象未做出深入探討。

三、詞匯內涵意義的母語負遷移現象

戴煒棟和束定芳（1994）提出：“外語習得過程是一個極為復雜的心理過程。學習者原有知識，不僅是一般的語言知識，還包括具體的母語知識以及其他領域知識，都對目標語學習過程產生影響。”本觀點同樣適用于解釋翻譯過程中的母語遷移現象。翻譯作為一個語言轉換的過程，必然會受母語思維模式的影響。因此，在譯者尚未能熟練自如地運用母語與目標語的情況下，極易為了在兩種語言之間尋求相等的詞匯、短語和句式而將母語的規則和習慣用法直接運用到對目標語的翻譯過程中，從而產生不符合目標語習慣與規則的遷移現象。本文以母語遷移理論為依據，結合具體實例，分析英漢動物詞匯、色彩詞匯及文化負載詞匯在翻譯過程中的這種母語負遷移現象，并提出具體的應對策略，以期能為今后的研究提供一定的啟示和建議。

（一）動物詞匯

英漢兩個民族對動物的情感在一定程度上會因各自的歷史傳統、風俗習慣的不同而不同。因此，許多動物詞匯除了具有它字面意義上所代表的動物本身之外，還具有豐富的內涵意義。如漢語中“龍”一詞，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常代表“天子、帝王”，是權勢、高貴的象征，也是幸運與成功的標志。然而，英語中的“dragon”與漢語中“龍”的內涵意義卻大不相同。在英美國家，“dragon”代表魔鬼與邪惡，有殘忍兇暴之義。因此，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應尤其注意英漢詞匯所蘊含的內涵意義的異同。

（1）他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He is a man as timid as a hare.）

兔子在英美國家是膽小的象征，在中國卻象征著機警敏捷。然而在翻譯過程中，很多譯者由于對這一詞匯所蘊含的內涵意義理解不到位，而將這一句子錯譯為“He is a man as timid as a mouse”。

（2）他像牛一樣勤勞肯干。（He is as diligent as an ox.）

中國曾長期處于農業社會，“牛”在農業時期作為農田耕作的主要力量，曾受到人們的廣泛重視，而后，人們也常用牛來形容一個人勤勞肯干。然而，古英語民族卻以游牧為主，常以“馬”作為耕作工具。在英語中，人們常用“works like a horse”來形容一個人勤勞肯干。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應注意其所代表的內涵意義的異同，避免發生負遷移。

（3）建國前他是帝國主義的一條走狗。（He was a flunky of the imperialism before the establishment of new China.）

“dog/狗”在英漢兩民族中所具有的內涵意義差異甚大。在英語中，“dog”大多表示褒義，常用來形容幸運、可愛，如“a lucky dog （幸運兒）” “love me，love my dog（愛屋及烏）”；然而在中國，“狗”卻代表卑劣可惡的品性，常具有貶義色彩，如“狼心狗肺”、“狗膽包天”“良心狗肺”“狗腿子”。“走狗（lackey，flunky）”一詞常用來比喻受人豢養而幫助其作惡的人或阿諛奉承的人。然而很多譯者會在不明確“dog/狗”在英漢語中所各自代表的內涵意義的情況下，將此句譯為“He was a running dog of the imperialism before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

此外，將“倔犟如牛（as stubborn as a mule）”錯譯為“as stubborn as a bull”；將“攔路虎（a lion in the way）”錯譯為“a tiger blocking the way”；將“置身虎穴（place oneself in the lions mouth）”錯譯為“place oneself in the tiger's den”；將“熱鍋上的螞蟻（a cat on hot bricks）”譯為“an ant on a hot pan”，都是母語負遷移在對英漢動物詞匯內涵意義的翻譯中的體現。

總而言之，隨著歷史的發展，英漢語動物詞匯也都被賦予了不同的內涵意義以體現兩民族不同的歷史背景與民族文化。因此，在英漢翻譯過程中，譯者應盡可能使用內涵意義對等的詞進行翻譯。

（二）色彩詞匯

色彩詞存在于各種語言之中，相同的色彩詞匯除了表示其本身的概念意義之外，往往也會被賦予不同的內涵意義。

（4）This is a yellow journalism.（這是一篇聳人聽聞的新聞。）

“yellow（黃色）”在中國具有“色情、淫穢”的意思，因此，很多譯者會將此句誤譯為“這是一篇色情新聞”；然而在英語中，“yellow”卻隱含“聳人聽聞”之義，“yellow journalism”指的是不負責任肆意夸張渲染的新聞。

（5）I know a blue stocking who spends most of her leisure time attending plays.（我認識一位女學者，她空余時間常參演戲劇。）

“blue”一詞在英語中，除了表示“藍色”的概念意義之外，也被蘊含了豐富的內涵意義。“blue”可用來表示出身名門或具有權勢的貴族。“blue stocking”一詞源于18世紀的英國，當時英國的名門淑媛常穿藍色襪子，以文會友。之后，“blue stocking” 則成為女才子或女學者的代稱，常用以指有學問、有才華的婦女。譯者在英漢翻譯中，需注意這一詞匯的內涵意義，避免發生負遷移，而將其誤譯為“藍襪子”。

（6）There is a black sheep in every flock.（每一個團體中都難免有害群之馬。）

“black sheep”在英語中也被賦予了獨特的內涵意義，其源于英國古代的傳說。在純白毛的綿羊群之中，偶然會出生一只黑毛的綿羊，古英國人認為“黑羊”是魔鬼的化身，代表不吉利，且黑色的羊毛也不及白色羊毛珍貴，常被當成無用的東西。因此，“black sheep”被賦予“無用之輩或敗家子”之義，即漢語中的“害群之馬”。

（7）He is in the red again，I would not lend him money again.（他又負債了，我不會再借錢給他了。）

“in the red”在英語中義為“虧損，負債”。以前的會計常用紅色墨水在賬本中作標記，以表示公司虧損，久而久之，“in the red”被賦予“赤字，虧本，負債”之義。與之相反，黑色墨水常用以書寫盈利的賬目，“in the black”則表示“盈利”之義。因此，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需注意此類詞匯的內涵意義，而不能錯誤地將其譯為“身著紅色衣服”。

此外，將“red flag（紅色信號旗，表示危險）”譯為“紅旗”，將“black eye（被打得發青的眼圈）”譯為“黑眼睛”等，都是翻譯過程中母語負遷移的體現。

由此可見，英漢色彩詞匯在長期的使用和發展過程中已留下了本民族特有的文化印跡。因此，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應充分了解不同民族中色彩詞匯所代表的不同的內涵意義，同時也要對比分析英漢色彩詞匯之間的共性和差異，以免引起翻譯失誤。

（三）文化負載詞匯

廖七一（2000）認為，文化負載詞（culture-loaded terms） 是指標志某種文化中特有事物的詞、詞組和習語。這些詞匯反映了特定民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逐漸積累的有別于其他民族的獨特的活動方式。英漢語中存在著大量文化負載詞匯，然而，由于英漢兩民族宗教文化背景及地理壞境等方面的差異，在英語或漢語中，某些文化負載詞匯很難在另一種語言里找到與之內涵意義對等或完全契合的詞。因此，在翻譯過程中，由于受母語文化的影響，譯者不可避免地會發生母語負遷移現象。

（8）She is so proud.It's impossible for her to eat crow.（她那么驕傲是不可能認錯的。）

“eat crow”常出現于美國口語中，指一個人強烈的堅持某種意見，卻被證明是錯誤的，也常用來形容“被迫做丟臉的事情（如被迫收回成命等）等使人感到羞辱、難以接受的情況”。因此，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應深入理解其內涵意義，避免發生母語負遷移而將其誤譯為“吃烏鴉”。

（9）在極樂世界（in the seventh heaven）

由于宗教文化的不同，許多英漢詞匯會出現內涵意義空缺的現象。例如，在中國神話傳說中，“九”代表最高、最多的意思，佛教認為天有九重，即“九重天”；但在許多西方傳說中，善良之地只有七重天堂，第七重天即是至善之地。然而許多譯者在不了解東西方宗教文化的情況下，僅僅根據自己的理解將其錯譯為“in the ninth heaven”。

（10）He always finished his homework at the eleventh hour.（他總是趕在最后時刻才完成作業。）

“at the eleventh hour”源于圣經的《馬太福音》。有一富人雇工人干活，富人從早上五點開始雇人，雇到最后一個人時已至深夜。然而，工作完成后，無論早上來的或夜里來的工人都一視同仁地得到了一枚銀幣。于是有個人鉆空子，每天都與最后一批雇工一起干活，但卻和其他人一樣領全天的工資。因此，“at the eleventh hour”便具有了“在最后關鍵時刻、剛好”之義。譯者在翻譯該詞匯時，應結合語境，注意其內涵意義，而不能僅根據自己的理解將其譯為“第十一個小時”。

語言源于生活，不同民族的語言詞匯反映著不同的生活習俗，英漢詞匯內涵意義上的不對等實際上是由文化差異引起的。英國四面環海，航海業和捕撈業曾是英國人的主要生產方式，因而英語詞匯中與“魚”有關的詞匯甚多，如“an odd fish（怪人）”“to have other fish to fry（另有打算）”“cry stinking fish（妄自菲薄）”“to teach fish to swim（班門弄斧）”；而中國長期處于農業社會，人們多從事體力勞動，所以漢語詞匯中多見六畜，如“吹牛（talk horse）”“亡羊補牢（better late than never）”“非驢非馬（neither fish nor fowl）”“雞鳴狗盜（sma11 tricks）”。

不同民族不同的風俗習慣、語言心理以及宗教信仰使英漢詞匯的文化內涵極為豐富。因此，在英漢翻譯過程中，譯者應盡可能深入地了解英漢詞匯的內涵意義，避免發生負遷移。

四、針對母語負遷移現象的應對策略

英漢兩民族特有的風俗習慣、行為規范、價值觀念及宗教文化，賦予英漢詞匯極為豐富的內涵意義。詞匯作為語言的最小單位，在其內涵意義等方面存在著不對等現象。而這些不對等，則成為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必須克服的障礙。翻譯的過程是一個逐步積累的過程，翻譯的實質是信息再現。一個合格的翻譯者在對詞匯進行翻譯時須融入產生該詞匯的文化環境并了解該詞匯的內涵意義，避免因母語負遷移而引起翻譯失誤。

首先，譯者應多使用英英詞典，培養英語思維習慣。詞匯的輸入和輸出是翻譯的必然要求，然而在翻譯過程中遇到陌生詞匯時，許多譯者更傾向于使用英漢詞典尋找所謂的“對等”詞匯，但這樣卻會不斷加固母語思維習慣的束縛。若使用英英詞典，譯者不僅可以在翻譯過程中準確地選擇內涵意義對等的詞匯進行翻譯，更能充分培養英語思維習慣，打破母語思維束縛，從而減少翻譯過程中的母語負遷移現象。

其次，在平時的翻譯過程中，譯者應深入探討英漢詞源典故，注重詞匯對比分析。隨著歷史的發展，具有相同外延意義的詞匯極有可能具有不同的內涵意義。譯者可通過探討詞匯的詞源典故而從根源上理解詞匯的內涵意義。同時譯者也應對比分析英漢詞匯在概念意義、情感意義、內涵意義等多方面的差異，減少翻譯過程中的母語負遷移。

最后，譯者應把握好英漢兩民族文化的差異。語言是文化的一部分，任何語言都不能孤立存在，各民族的語言都必然體現著其不同的文化特點。翻譯的過程也不僅是一個語言轉換過程，更反映著不同民族的文化特征。然而在翻譯過程中，許多譯者往往會因對母語與目標語之間文化差異的了解不到位而導致翻譯失誤。因此，譯者在詞匯翻譯過程中應有意識地把不同民族具有文化內涵的詞匯進行細致的比較，準確理解其內涵意義，避免翻譯失誤。

五、結語

母語負遷移是英漢翻譯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事實，這種現象是由母語和目標語之間的各種差異引起的。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應當充分總結英漢詞匯在內涵意義上的不對等，以及由此而產生的語言遷移規律，從而將母語負遷移的影響減到最小。

母語負遷移現象是英漢翻譯的一大難題，其研究前景十分廣闊。本文通過大量實例說明了英漢詞匯內涵意義在翻譯中的母語負遷移現象，然而由于自身對國外文化了解有限，極有可能導致研究結果不甚全面。希望今后有學者在對英漢兩民族的文化有著更深刻了解的前提下，能夠完善本領域的研究，使研究結果更具全面性和代表性。相信隨著研究水平不斷提高，針對英漢詞匯內涵意義翻譯的相關研究也將會取得越來越多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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