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國際領導力弱化了嗎

常健

【摘要】當前霸凌主義行為方式是國際領導更替周期的階段性反應。美國的霸凌主義行徑并不是其國際領導力增強的表現，相反，它是美國國際領導力弱化和領導地位面臨競爭時所作出的彌補性反應。

【關鍵詞】霸凌主義 國際領導地位 美國 【中圖分類號】D62 【文獻標識碼】A

美方挑起的對華貿易摩擦，單方面撕毀伊核協議并重新對伊朗實施制裁，是典型的霸凌主義行為。針對霸凌主義行為方式，需要冷靜作出分析，理智進行應對。

霸凌主義是美國國際領導力弱化的彌補性反應

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美國取代英國占據了全球的領導地位，西方各發達國家成為美國的忠實追隨者，一些發展中國家也成為美國的追隨者。然而，隨著全球化進入新的階段，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正在陷入一場深刻的危機，其原因來自多個方面。首先，在全球化的新階段，各國人民要求平等的發展機會，促進共同發展，共享發展成果。這種需求與美國的利益發生了沖突，使美國缺少促進其他國家共同發展、共享發展成果的經濟意愿。其次，美國的文化優越感使美國力圖將自己的價值觀作為普世價值強加于其他國家，加劇了全球文化沖突，并導致極端主義的產生。再次，美國在政治上奉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對抗戰略，將與自己政治制度不同的國家污名化，并違背《聯合國憲章》的原則以及會員國根據憲章承擔的義務，粗暴干涉他國內政，甚至顛覆他國政權，造成激烈的國際和國內沖突，暴力恐怖主義迅速蔓延。最后，特朗普上臺后，完全不顧大國領導者的形象，在言行上出爾反爾，拒絕承擔曾經作出的各種承諾，失信于國際社會。美國的所作所為導致世界各國和聯合國組織對美國的激烈批評，甚至其許多堅定盟友也開始對美國提出批評，并在行動中疏離美國。

但是國際領導地位的更替會經歷一個漫長的周期，其間會經歷四個不同階段：第一階段是領導力的減弱，第二階段是以強制力彌補領導力的不足，第三階段是領導地位的激烈競爭，第四階段是新領導者脫穎而出。

美國從全球領導的巔峰地位滑落，已經歷了第一階段，現在正處于第二階段。在“領導力減弱”的第一階段，美國意識到在全球化新階段，美國的自身利益與各國要求共同發展、共享發展成果的需求之間的矛盾日益深刻，回歸自身利益考量，開始從一些以滿足全球共同利益為宗旨的國際組織和協定中退出，其標志性事件是特朗普上臺后公開宣稱“以美國利益為中心”，明確反對美國曾經大力鼓吹和長期推進的全球化，先后宣布退出《巴黎氣候變化協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在這個階段，盡管美國的這些倒行逆施引發了追隨者的強烈不滿，但由于其他競爭者還不具備替代性的領導能力，美國的領導地位尚可維持。然而，追隨者的日益不滿會為其他潛在的領導地位競爭者創造嶄露頭角的機會。

對于美國不再愿意滿足其需求的追隨者，當一些潛在的領導地位競爭者開始來滿足其需求時，美國感受到了自身領導地位面臨的威脅，這時便進入了“以強制力彌補領導力的不足”的第二階段。在這個階段，美國如果無法通過滿足追隨者的需求來提升自己的領導競爭力，就不得不采用各種強制手段來維持自己的領導地位。這種強制力的運用不僅是針對心懷不滿的追隨者，更是針對那些伺機而動的領導地位競爭者。由于美國是當今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具有足夠的強制力，這種強制力的任意行使就體現為各種“霸凌主義”行為，其標志性事件就是美國單方面撕毀伊核協議，重新對伊朗實施制裁。從國際領導地位更替周期的角度來看，美國的霸凌主義行徑并不是其國際領導力增強的表現，相反，它是美國國際領導力弱化和領導地位面臨競爭時所作出的彌補性反應。這種霸凌主義并沒有給世界帶來和平和發展，反而引發了更激烈的沖突，并對美國自身經濟和發展帶來損害。

從未來發展來看，如果美國繼續堅持美國利益中心主義，滿足國際社會共同利益需求的能力持續下降，當自身實力的變化使其無法維持原有的強制力時，就會為國際領導地位的其他競爭者讓出更多贏得追隨者的機會，從而進入“領導地位激烈競爭”的第三階段，甚至是“新領導者脫穎而出”的第四階段。

應對霸凌主義需要內外兼修

如果說美國的霸凌主義實際上是美國的國際領導地位衰落第二階段的反應，那么面對美國的霸凌主義行為，中國就需要冷靜對待，內外兼修。

首先，中國需要繼續專注于把本國的事情做好。改革開放四十年來，中國經濟持續高速發展，社會穩定，人民生活水平逐年提升，吸引了世界各國關注的目光。只要中國繼續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道路，堅持改革不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各種障礙，堅持對外開放，就能夠保持經濟和社會的發展活力，形成榜樣效應，吸引越來越多的國家追隨和仿效。然而也需要看到，中國仍然是發展中國家，2017年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在世界上僅排行第70位。當前，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了新常態，由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發展。在這一轉折關鍵期，中國的經濟和社會發展會面臨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挑戰，面臨許多新的內部沖突壓力。在這一重要關頭，需要齊心協力攻堅克難，增強抵御各種風險的能力，防止出現大幅度的經濟衰退和大規模的社會動蕩。

其次，面對霸凌主義行徑，中國需要變壓力為動力。中國過去在經濟和社會方面的高速發展，既取決于國內改革開放釋放的活力，又受益于適宜的外部環境所帶來的戰略機遇。然而，外部周期性出現的機遇環境總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出現改變，能否適應外部環境的變化，選擇順應形勢變化的新的發展戰略，是中國能否持續發展的關鍵，也是對中國領導層智慧的嚴峻考驗。中國可以借此機會認清自身的優勢和劣勢，以及所面對的威脅和機遇，下大力氣補足短板，提升發展能力，抓住機會拓展發展空間，防范各種威脅。在這種壓力面前的“強身健體”，會增強中國對各種國際環境的適應性，使中國真正成為靠自身能力而屹立不倒的強國。

再次，面對來勢洶洶的霸凌主義攻勢，中國既需要不屈不撓，又需要借力發力。一方面，面對霸凌主義的挑釁，中國需要堅守基本原則，不畏強權，不屈不撓地進行抗爭。另一方面，美國仍然是當前最強的資本主義國家，手中握有充沛的資源和強大的強制力。中國在應對挑戰的過程中，應當充分考慮自身的實力，采取靈活的戰術，根據其在攻擊中暴露出來的薄弱環節，避強擊弱，借力發力，以保存自身并產生實際效果為原則；同時要分清主次，合理妥協，以維護和保持核心競爭力為原則尋找共同接受的解決方案。

最后，在抗擊霸凌主義的過程中，中國需要贏得更多的國際支持。“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霸凌主義行徑不僅侵害到中國人民的利益，也會侵害世界上其他國家人民的利益，甚至還會損害美國人民的利益。中國應當高舉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旗幟，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倡導國際關系民主化，通過聯合國等國際組織體系來陳清利害，凝聚共識，團結各方面力量，共同抵御和抗擊霸凌主義。

隨著中國的持續發展，霸凌主義的挑戰會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內是我們必須面對的威脅。我們既要看清這是國際領導地位更替中的一種階段性反應，又要明確它對中國未來的發展形成了嚴重的障礙。在戰略上要藐視它，在戰術上要重視它，并準備以中華民族不屈不撓的精神通過長期的抗爭去戰勝它。

（作者為南開大學人權研究中心主任，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教授、博導）

責編/賈娜 美編/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