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健康與老年抑郁和焦慮的關系：朋友社會支持的調節作用

金燦燦 趙寶寶

(北京林業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心理學系，北京 100083)

2015年底，北京地區老齡化程度在全國排名第二，進入了中度老齡化社會〔1〕。老年人主要表現為身體功能衰退和心理健康的變化。由身體患病、功能失調等因素引發的抑郁和焦慮情緒是老年人常見的心理問題，會進一步影響個體的生活滿意度和幸福感〔2〕。

老年人的抑郁和焦慮與多個因素有關。其中，身體狀況、社會支持是老年焦慮和抑郁的重要影響源。其身體狀況的好壞主要表現為所患慢性病的數量和生活自理的程度〔3，4〕。研究發現，抑郁和焦慮是老年慢性病患者常見的心理問題，大約有55.83%的老年慢性病住院患者有抑郁和焦慮等心理異常〔5〕。其他證據也表明，患有慢性病和日常生活能力差是抑郁和焦慮情緒的危險性因素〔3，6〕。慢性病越多，生活自理能力越差，老年人的抑郁和焦慮狀況越明顯。研究發現社會支持可以有效降低老年焦慮和抑郁〔6～8〕。進一步證據顯示，相對于家人和其他人(如領導、同事)的社會支持而言，朋友社會支持對抑郁的預測力最高〔8〕，但也有人認為家庭(親屬)的社會支持作用更大〔4〕；相對于客觀社會支持，主觀社會支持對焦慮的緩解作用更大〔7，9〕。另外，有研究也考察了性別、年齡和受教育程度等人口學變量對抑郁、焦慮的影響〔8，10，11〕。本研究探討與老年抑郁和焦慮有關的可能因素。

1 資料與方法

1.1數據來源 本研究數據來源于北京市城鎮老年人焦慮癥狀調查項目〔12〕，調查對象為60歲及以上老人1 318人。其中男535人，女783人。60～65歲286人(21.7%)，66～69歲281人(21.3%)，70～74歲324人(24.6%)，75～79歲229人(17.4%)，80～95歲198人(15.0%)，平均年齡71.35歲。未上學151人(11.5%)，小學267人(20.3%)，初中324人(24.6%)，高中251人(19.0%)，大專及以上325人(24.7%)。

1.2研究工具

1.2.1老年抑郁量表(GDS-15) 采用Sheikh等〔13〕編制，唐丹〔14〕修訂的簡版GDS-15，含15個項目，被試者用“是”、“否”回答，分別計為1分和0分，最后計算項目總分，分數越高表明抑郁癥狀越明顯。內部一致性α系數為0.50。

1.2.2老年焦慮量表(GAI) 采用Pachana等〔15〕編制，唐丹等〔6〕修訂的GAI，包括 20個項目，請被試者根據自己1 w以來的感受以“是”或“否”作答，“是”計 1 分，“否”計0 分，總分為 0～20 分，分數越高，說明焦慮癥狀越嚴重。內部一致性α系數為0.94。

1.2.3慢性病數量調查 詢問被試者是否患有老年人常見的25種慢性疾病，患某種慢性病計1分，沒有計0分，最后進行總分加和，分數越高患有慢性病種類越多，內部一致性α系數為0.51。

1.2.4生活自理能力量表(ADL) 用于評定包括吃飯、穿衣、上廁所和日常購物等方面在內的16項日常生活項目的自理程度，1為“不費力”，2為“有些困難”，3為“做不了”，反向計分后計算總分，分數越高表示自理能力越好，內部一致性α系數為0.92。

1.2.5社會支持量表 修訂自Lubben等〔16〕的社會網絡量表(Social Network Scale)，用于評定親友的社會支持程度，分為親屬社會支持和朋友社會支持兩個維度，分別詢問被試者每個月能見面、說心里話和能幫上忙的親屬/朋友分別有幾人。0人計1分，1～3人計2分，4～6人計3分，7人及以上計4分，計算維度總平均分，分數越高，說明與此類人群的交往越多，獲得的社會支持越大。兩維度的內部一致性α系數分別為0.85和0.90。

1.2.6人口學信息調查 包括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分為未上學、小學、初中、中專或高中、大專和大學及以上，依次計為1～7分)和婚姻狀況等基本信息調查。

2 結 果

2.1抑郁、焦慮與各影響因素的相關 將老年抑郁、焦慮和各影響因素得分做皮爾遜相關發現，除抑郁與年齡相關不顯著外，老年抑郁、焦慮基本和其余各因素呈現顯著相關，其中抑郁、焦慮與慢性病得分呈顯著正相關，與受教育程度、生活自理度、親屬社會支持和朋友社會支持呈顯著負相關。生活自理度和慢性病得分與抑郁、焦慮得分的相關較強，見表1。

表1 老年抑郁和焦慮與各影響因素的皮爾遜相關(r值)

1)P<0.05；2)P<0.01；3)P<0.001，下表同；受教育程度原為順序變量，此處為方便計算當成連續變量處理；由于不同變量存在不同缺失值，因此計算相關時樣本量有一定差異

2.2社會支持在生活自理程度與老年抑郁關系間的調節作用 以年齡和受教育程度作為第一層控制變量，生活自理程度為第二層，社會支持兩維度親屬社會支持和朋友社會支持作為第三層，中心化以后的生活自理程度與親屬社會支持的乘積項及生活自理程度與朋友社會支持的乘積項為第四層，對老年抑郁進行層次回歸。發現所有變量進入模型后，生活自理程度、親屬和朋友社會支持及生活自理程度和朋友社會支持的乘積項均能顯著負向預測老年抑郁，但生活自理程度和親屬社會支持的乘積項不能顯著預測老年抑郁(表2)。表明朋友社會支持可以調節生活自理程度對老年抑郁的預測作用，但親屬社會支持不能起到對應的調節作用。

為進一步明確調節作用的性質，按照近似27%原則，將朋友社會支持分成高朋友社會支持(得分3～4分，29.9%)和低朋友社會支持(得分1分，28%)兩組，以生活自理程度為自變量，抑郁得分為因變量，進行簡單回歸分析，發現生活自理程度對低朋友社會支持的被試的抑郁的預測系數β=-0.234，P<0.001，adjustedR2=0.052，對高朋友社會支持被試的抑郁的預測系數為β=-0.218，P<0.001，adjustedR2=0.045。顯示高朋友社會支持組的生活自理程度與抑郁間的關系略弱于低朋友社會支持組，即朋友社會支持可進一步降低生活自理程度對老年抑郁的負向預測作用。

表2 社會支持和生活自理程度對老年抑郁的回歸分析

2.3社會支持在慢性病得分與老年焦慮關系間的調節作用 以年齡和受教育程度作為第一層控制變量，慢性病為第二層，社會支持兩維度親屬社會支持和朋友社會支持作為第三層，中心化以后的慢性病與親屬社會支持的乘積項及慢性病與朋友社會支持的乘積項為第四層，對老年焦慮進行層次回歸。發現所有變量進入模型后，慢性病得分、親屬和朋友社會支持及慢性病和朋友社會支持的乘積項均能顯著預測老年焦慮，但慢性病和親屬社會支持的乘積項不能顯著預測老年焦慮(表3)。表明朋友社會支持可以調節慢性病對老年抑郁的預測作用，但親屬社會支持不能起到對應的調節作用。

為進一步明確調節作用的性質，仍然依照前例將朋友社會支持分成高朋友社會支持和低朋友社會支持兩組，以慢性病得分為自變量，焦慮得分為因變量，進行簡單回歸分析，發現慢性病得分對低朋友社會支持被試的焦慮得分的預測系數β=-0.216，P<0.001，adjustedR2=0.043，對高朋友社會支持組焦慮的預測系數為β=-0.080，adjustedR2=0.003。顯示高朋友社會支持組的慢性病與焦慮間的關系顯著低于低朋友支持組，即朋友社會支持可降低或緩沖慢性病對老年焦慮的影響。

表3 社會支持和慢性病得分對老年焦慮的回歸分析

3 討 論

本研究結果表明身體健康與心理健康間的密切聯系，且與前人研究的結果類似〔4〕。進一步比較抑郁焦慮兩指標與身體健康狀況關系強度發現，相對于焦慮，生活自理度與抑郁的關系更密切，相對于抑郁，慢性病得分與焦慮的聯系更緊密。其原因可能是隨年齡增長，老年人的生活自理度逐漸退化甚至喪失，基本不可逆。慢性病是長期積累的不具傳染性的疾病狀態，是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緩解或獲得一定治療效果的，但發病時又是一種打擊，這種身體狀態更容易引發焦慮感。本研究初步結果顯示，年齡幾乎與抑郁沒有直接聯系，與前人研究結果類似〔4〕。進一步分析發現低齡和高齡老人不如中齡老人的慢性病與抑郁間關系密切，也說明年齡并非與抑郁沒有關系，需要和慢性病等身體狀況共同起作用。這種交互作用是否具有跨樣本和人群的穩定性，仍需進一步討論，提供了老年抑郁影響機制的新思路。本研究結果發現，朋友社會支持可以調節生活自理程度對老年抑郁的預測作用，也可以調節慢性病數量對老年焦慮的預測作用，而親屬(家庭)社會支持則無此調節效應。具體而言，高朋友社會支持可以降低慢性病對增加老年焦慮風險的危險效應，也可以和生活自理程度共同降低老年抑郁的狀況。

雖然本研究并沒有發現親屬社會支持起到明顯的調節作用，但實際上親屬社會支持的程度比朋友社會支持的得分還要高，顯示家庭支持仍然是老人社會支持的首要來源〔8〕，但朋友支持更可能引發心理健康的差異。社會活動理論認為老年人并非只需要完成家庭角色，如果僅將范圍限制在家庭內部，不僅阻礙了他們的活動，也束縛了自身的價值感，容易出現包括情緒低落在內的抑郁狀況〔8〕。向外的社會活動能夠拓展老人的視野，從不同渠道獲得社會交往和情感支持。進行一些集體活動，如打牌聊天，跳廣場舞，能夠體驗到不同的價值感和成就感，降低抑郁情緒，同時通過和同齡伙伴信息溝通和情感交流，也能夠極大地緩解對未來的疑慮和不確定性，降低焦慮情緒。目前還有一種叫做“代際學習中心”的嘗試：將養老院的老人和幼兒園的孩子放在一起學習與活動。老人獲得陪伴和體驗到自我價值，跟孩子接觸的歡樂中獲取更多的樂趣與歡笑；孩童也能夠逐漸懂得人的衰老過程，收獲了無條件付出的愛，還意識到大人有時也需要幫助。雙方各取所需，這種做法已經取得了較好的效果〔17〕。

綜上，生理功能的衰退是必然而不可逆的，而社會支持的狀況是可控甚至可提升的，因此，為了人類晚年的幸福和生活滿意度，應該在維持其身體健康的前提下，盡可能給予更多的社會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