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禾陽
當圣上冰冷著臉說“不”時,劉禹錫再次被貶。可謂嘗盡了人生的酸苦辣—唯獨少個甜。我們的詩豪老先生煢煢獨立于舟頭,面對一派蕭瑟秋景,高聲吼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何等的豪氣!
你說春日好,我說不,我說秋天才是我的愛;你說我人生失意前途茫茫,我說不,我說失意的人生才夠精彩。如果皇帝總是龍顏大悅,對劉禹錫處處包容,那么他的人生或許會有另外一種軌跡,還會奏出如“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這樣飄逸靈動的篇章嗎?如果面對貶謫,劉禹錫消沉倦怠,在鯨波逆流中沉淪,不對命運大聲說不,詩豪何以為詩豪?
一個人,總要有自己的活法。學會說不,無論是別人對你說不抑或是你自己說不,是一個人成熟的標志。惜哉仲永!年少成名的方仲永如果能有勇氣對自己父親說一句“爹,您別帶我四處折騰了,讓我潛心學習”,方仲永的悲劇或許不會上演。而作為方仲永的同齡人,王希孟頂著宮廷畫匠的輕蔑與排斥,敢于同傳統繪畫方式說不,青綠多用于凸顯明艷之姿,而希孟用它描摹壯麗的山河,得到眾人的青睞與賞識,開一代山水畫之風。拒絕或是不拒絕,讓起點相似的二人漸行漸遠,一個把年少時的自己遠遠甩在身后,而一個只能望著自己愈來愈不可及的年少背影沉淪。
說不也是一種藝術,生而為人不可能順風順水,試想沒聽過“不”的人能有幾何?銜玉而生尊貴如寶玉者,不免要聽政老爹的教訓,寶玉說我要脂粉妝奩,賈政說“不,你應該走仕途經濟之路”,但若不是寶玉決絕的和封建禮教說不,他又怎么能超逸凡間,遁入空門?拒絕不是一道厚障壁,而是一面鏡子,照見了自身的不足,讓我們得以更清楚地審視自己,走向成熟,倘若我們自己不會拒絕,對自己的處境極喜或極悲,拒絕到最后,偉大會拒絕你,成長會拒絕你,唯有平庸不會拒絕你,到頭來,你始終是尚在襁褓的“巨嬰”。
不如做個劉禹錫吧,快意瀟灑,知曉而通透世事,在心靈的桃花源中自得其樂,在桃花紛飛的桃樹下恣意的笑道“前度劉郎今又來”。
別人的“不”,讓我們窺見自身的不足,邁向成熟;自己的“不”讓我們呼出“我言秋日勝春朝”的倔勁兒,不亦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