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宗教工作實踐創新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宗教理論成果迭出。理論來源于實踐,又深刻作用于實踐。這些重大理論創新包括宗教和宗教工作兩個方面。在宗教方面,對宗教的本質、根源、價值、歷史和關系,均有深刻獨到的新認識;在宗教工作方面,對宗教工作的定位、本質、方式、方向、路徑,也有極具中國特色的新觀點。這些成果可概括為十個理論要點。總結和闡發這些理論成果,對于推動新時代中國宗教理論研究和宗教工作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改革開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宗教理論;宗教
〔中圖分類號〕D6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8048-(2018)05-0034-08
改革開放40年來,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宗教理論,既是馬克思主義宗教理論在中國的具體實現,也是中國共產黨對馬克思主義的再創造。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宗教理論是以新時期中國社會主義社會和宗教之間的關系為研究對象,以馬克思恩格斯列寧主義和毛澤東思想中的宗教理論為基礎,以改革開放以來的黨的宗教理論為主體骨架,以“社會主義社會的宗教”為邏輯起點的完整的理論體系〔1〕,是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宗教理論的最新成果。梳理、概括和闡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宗教理論的核心觀點和重大創新,有助于完善和發展這一理論,也有利于形成指導工作實踐的政策框架。本文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宗教理論的創新主要包括宗教和宗教工作兩個方面,可以概括為十個重要理論觀點。這十個重要觀點既繼承了馬克思主義宗教理論,又來自于中國宗教工作實踐的經驗總結,對宗教理論和宗教工作影響深遠,意義重大。
一、 關于宗教認識方面的理論創新
(一)在宗教本質問題上,提出了宗教歷史現象論
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對宗教的本質有一句經典論述,即“一切宗教都不過是支配著人們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們頭腦中的幻想的反映,在這種反映中,人間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間的力量的形式”。〔2〕學界一般認為這是馬克思主義關于宗教觀念本質的基本看法。
如果說馬克思、恩格斯更多從哲學角度、從意識形態角度認識宗教,那么,中國共產黨人則更多從歷史角度審視宗教。1982年,在鄧小平指示下制定的中共中央19號文件《關于我國社會主義時期宗教問題的基本觀點和基本政策》提出,“宗教是人類社會發展一定階段的歷史現象”,“宗教信仰,宗教感情,以及同這種信仰和感情相適應的宗教儀式和宗教組織,都是社會的歷史的產物”。〔3〕這一論述不但將過去認識宗教的角度從平面化提升為立體化,糾正了宗教僅僅是思想觀念的認知,而且深刻揭示了宗教存在的歷史必然性問題。即是說,宗教的存在有其深厚的歷史淵源、基礎和背景,看待宗教必須要有歷史的眼光。
從歷史角度出發,中國共產黨人認為宗教既是一種文化,也是一種意識形態;宗教既有文化性,也有政治性。毛澤東是最早提出宗教是文化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人。他認為,宗教是文化遺產的一個組成部分。轉戰陜北時,毛澤東造訪白云寺,曾感嘆:“古代燦爛的文化,都是和宗教緊密相連喲!”〔4〕在1952年10月8日接見西藏致敬團時,他再次提出,“文化包括學校、報紙、電影等等,宗教也在內。”〔5〕
1980年,鄧小平在評價鑒真大師在中日交往和文化交流中的深遠意義〔6〕時,實質上肯定了宗教的文化性特征。習近平多次談及宗教的文化性,認為宗教是“人類文化的重要載體”〔7〕,還說,“作為一種文化,我很注意看宗教方面的著作,宗教在勸人向善方面有很多智慧,有很多有益的闡述。”〔8〕他鼓勵宗教界要“努力挖掘和弘揚宗教教義、宗教道德和宗教文化中有利于社會發展、時代進步和健康文明的內容”。〔9〕他以佛教為例,闡述“中國特色的佛教文化”對“中國人的宗教信仰、哲學觀念、文學藝術、禮儀習俗等留下了深刻影響”。〔10〕
與此同時,中國共產黨也高度重視宗教的政治屬性。毛澤東在1927年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認為,“由閻羅天子、城隍廟王以至土地菩薩的陰間系統以及由玉皇上帝以至各種神怪的神仙系統——總稱之為鬼神系統(神權)”。“這四種權力——政權、族權、神權、夫權,代表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縛中國人民特別是農民的四條極大的繩索”。〔11〕習近平也指出宗教是一種意識形態,必須站在政治和全局的高度充分認識宗教問題的特殊復雜性。〔12〕他認為:“宗教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歷史現象。它是社會意識形態。”〔13〕強調要綜合認識宗教的文化性和政治性。
(二)在宗教根源問題上,提出了宗教多重根源論
馬克思、恩格斯從歷史唯物主義角度揭示出宗教產生、存在和發展的最深刻的根源是社會根源。毛澤東在對李達的《社會學大綱》批注中提到:“自然支配、社會支配、萬物有靈論,是原始宗教的三個來源。”〔14〕這一論述已經有宗教根源多重性觀點的雛形。
1982年中央19號文件指出:“由于人們意識的發展總是落后于社會存在,舊社會遺留下來的舊思想、舊習慣不可能在短期內徹底消除;由于社會生產力的極大提高,物質財富的極大豐富,高度的社會主義民主的建立,以及教育、文化、科學、技術的高度發達,還需要長久的奮斗過程;由于某些嚴重的天災人禍所帶來的種種困苦,還不可能在短期內徹底擺脫;由于還存在著一定范圍的階級斗爭和復雜的國際環境,因而宗教在社會主義社會一部分人中的影響,也就不可避免地還會長期存在。”〔15〕從思想意識、生產力水平、科學文化發展狀況、階級關系等角度全面論述了宗教存在的根源問題。
2001年全國宗教工作會議明確提出了宗教存在的自然根源、社會根源和認識根源。〔16〕這一概括相對19號文件在論述上更具有理論性和系統性。自然根源說明人和自然之間的關系,社會根源說明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認識根源說明人和自身精神的關系。這三個根源的提出是對支配人們外部力量的三種關系的總體性的理論提煉和概括。
(三)在宗教價值問題上,提出了宗教價值兩重論
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宗教的社會歷史作用具有兩重性。一方面,在階級社會,宗教思想在本質上起著麻醉人們精神的消極作用。另一方面,在一定歷史條件下,宗教在被壓迫者反對壓迫者的斗爭中作為一種“旗幟”“紐帶”“外衣”〔17〕,也能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
中國共產黨繼承了馬克思主義關于宗教社會作用的基本認識框架,并有所深化,更為具體。毛澤東盡管認為宗教“是束縛中國人民特別是農民的四條極大的繩索”之一,但也指出在一定條件下,共產黨員也可以和宗教徒建立在政治行動上的反帝反封建的統一戰線。〔18〕
鄧小平既肯定宗教在促進國際文化交流中的積極作用〔19〕,也提醒“宗教方面不能搞狂熱,否則同社會主義,同人民的利益相違背”。〔20〕江澤民在2001年的全國宗教工作會議上明確提出:“在我國,宗教的社會作用仍然具有兩重性,既有積極的一面,也有消極的一面。” 〔21〕并將宗教作用的兩重性和宗教的群眾性、民族性和國際性結合起來。從群眾看,宗教往往構成一種非常強大的社會力量,處理得好壞對社會發展和穩定的關系重大。從民族性看,宗教既可以成為強大民族推行擴張政策的精神手段,也可以成為弱小民族反抗強權、維護本民族利益的精神旗幟。從國際性來看,信仰同一宗教的信徒可能分布在不同國家,往往容易形成一種跨民族、跨國界的力量,對國家的政治和國際事務產生重大影響。可以說,宗教的兩重性是對于宗教群眾性、民族性和國際性三性的深化。〔22〕
2016年4月全國宗教工作會議指出:“深刻理解我國宗教的社會作用,最大限度發揮宗教的積極作用,最大限度抑制宗教的消極作用。”〔23〕習近平明確提出了“必須辯證看待宗教的社會作用”。就宗教的積極面而言,習近平指出,宗教能夠在“促進經濟發展、社會和諧、文化繁榮、民族團結、祖國統一”〔24〕等多個方面發揮其積極作用,貢獻其積極力量。就其消極面而言,習近平指出,“要抵御宗教極端思想的滲透”〔25〕,“打擊三股勢力”〔26〕。宗教極端主義不是宗教,二者不能劃等號,但是宗教極端主義打著的是宗教的旗號,披著的是宗教的外衣,借用的是宗教的原教旨主義,裹挾的是宗教的盲從信徒。說明這種極端主義有不同于其他極端主義的外在特征。
(四)在宗教歷史問題上,提出了宗教長期論
在1867年的《資本論》卷一中,馬克思提出:“只有當實際日常生活的關系,在人們面前表現為人與人之間和人與自然之間極明白而合理的關系的時候,現實世界的宗教反映才會消失。” 〔27〕側重從哲學意義上描述宗教的消亡問題。
中國共產黨在宗教歷史問題上,堅持兩個基本觀點:一是宗教必然會消亡,二是宗教的消亡是漫長的歷史過程,具有長期性。
1956年2月毛澤東在同藏族人士談話中談到:“就是到了共產主義也還會有信仰宗教的。”〔28〕1957年10月,李維漢在第七次全國統戰工作會議上,從“五性”的角度分析了宗教的長期性問題。他指出,“人們對自然和社會必然性的認識和能力隨著人類實踐歷史的發展而逐漸增加,社會剝削的消滅,生產力的徹底解放和高度發展,科學和文化的高度發展和廣泛普及,最后要導致廣大人民解除有神論和宗教信仰的束縛。但是,這是要經過一個很長時期才能逐漸解決的問題。這樣,宗教就有它的群眾性和長期性。……這些問題,要在道理上講透,在政策上作妥當處理。”〔29〕宗教“五性”中首要的是長期性。
1982年中央19號文件指出了宗教消亡的條件和途徑,以及認識到宗教長期性的重要性問題。文件認為,“在人類歷史上,宗教終究是要消亡的,但是只有經過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長期發展,在一切客觀條件具備的時候,才會自然消亡。”“在社會主義條件下,解決宗教問題的唯一正確的根本途徑,只能是在保障宗教信仰自由的前提下,通過社會主義的經濟、文化和科學技術事業的逐步發展,通過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逐步發展,逐步地消除宗教得以存在的社會根源和認識根源。……經過很長的歷史時期,經過若干代人,包括廣大信教和不信教的人民群眾的共同奮斗,才能成就。”“對于社會主義條件下宗教問題的長期性,全黨同志務必要有足夠的清醒的認識。那種認為隨著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和經濟文化的一定程度的發展,宗教就會很快消亡的想法,是不現實的。那種認為依靠行政命令或其他強制手段,可以一舉消滅宗教的想法和做法,更是背離馬克思主義關于宗教問題的基本觀點的,是完全錯誤和非常有害的。”〔30〕
2000年12月,江澤民在全國統戰工作會議上分析了宗教消亡的歷史過程問題。他說:“宗教作為一種社會現象,具有漫長的歷史,在社會主義社會也將長期存在。宗教走向最終消亡也必然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可能比階級和國家的消亡還要久遠。”〔31〕
(五)在宗教關系問題上,提出了宗教適應論
宗教主張有神論,而馬克思主義主張無神論。中國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意識形態的國家,如何處理宗教和社會主義社會之間的關系,是中國宗教工作最核心最重要的理論和現實問題。
1982年中央19號文件提出了宗教工作的基本任務、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為宗教適應論確立了理論基礎和基調。文件指出,“使全體信教和不信教的群眾聯合起來,把他們的意志和力量集中到建設現代化的社會主義強國這個共同目標上來,這是我們貫徹執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處理一切宗教問題的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任何背離這個基點的言論和行動,都是錯誤的,都應當受到黨和人民的堅決抵制和反對。”〔32〕
1990年《中共中央關于加強統一戰線工作的通知》提出,“要引導愛國宗教團體和人士把愛國與愛教結合起來,把宗教活動納入憲法和法律的范圍,同社會主義制度相適應”。〔33〕“相適應”的提法第一次出現在黨的正式文件中。1991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出《關于進一步作好宗教工作若干問題的通知》(中央6號文件),進一步在黨的文件中明確相適應問題,指出:“動員全黨、各級政府和社會各方面進一步重視、關心和做好宗教工作,使宗教和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34〕。
1993年,江澤民在全國統戰工作會議上第一次提出了宗教政策的著名“三句話”:“全面、正確地貫徹執行黨的宗教政策,依法加強對宗教事務的管理,積極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將相適應理論提升到基本方針政策的高度,并明確了其理論地位、主要依據和具體內涵。他說,“貫徹黨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依法加強對宗教事務的管理,目的都是要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宗教是一種歷史現象,在社會主義社會中將長期存在。這種適應,并不要求宗教信徒放棄唯心主義、有神論的思想和宗教信仰,而是要求他們在政治上熱愛祖國,擁護社會主義制度,擁護共產黨的領導,同時,改革不適應社會主義的宗教制度和教條,利用宗教教義、教規和宗教道德中的某些積極因素為社會主義服務。”〔35〕這次會議的講話第一次對宗教適應論進行了全面闡述和分析,是宗教適應論提出的標志。
2016年習近平在全國宗教工作會議中深入闡釋了“相適應”理論的內涵,他指出,“積極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是要引導信教群眾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維護祖國統一,維護中華民族大團結,服從服務于國家最高利益和中華民族整體利益;擁護中國共產黨領導、擁護社會主義制度,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積極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弘揚中華文化,努力把宗教教義同中華文化相融合;遵守國家法律法規,自覺接受國家依法管理;投身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貢獻力量。” 〔36〕講話首次提到“把宗教教義同中華文化相融合”,與“堅持我國宗教的中國化方向”相呼應,是中國宗教問題處理思路的重大創新。
二、關于宗教工作方面的理論創新
上述主要觀點是中國共產黨改革開放以來在處理宗教問題過程中形成的全新理論,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黨理論創新和政治智慧的匯集。
第一, 在宗教工作的定位上,提出了宗教工作重要性論。
中國共產黨人歷來重視宗教問題和宗教工作。1951年5月毛澤東曾指示中央駐藏代表張經武等同志,在西藏應首先想到民族和宗教問題這兩件事,一切工作必須慎重穩進。〔37〕他還特別提出要重視研究宗教。〔38〕
1993年全國統戰工作會議明確提出“民族、宗教無小事”。〔39〕2000年在全國統戰工作會議上,江澤民指出:“國內外的歷史和現實都充分證明,沒有民族、宗教問題的正確解決,就沒有國家的團結、穩定、統一。”〔40〕把宗教問題擺在了一個影響全局的位置上。
習近平在2016年4月全國宗教工作會議中指出:“宗教問題始終是我們黨治國理政必須處理好的重大問題,宗教工作在黨和國家工作全局中具有特殊重要性,關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發展,關系黨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關系社會和諧、民族團結,關系國家安全和祖國統一。” 〔41〕“四個關系”的論述強調了要從全局的廣度、從戰略的高度、從政治的深度來認識宗教工作的特殊重要性。
宗教工作事關全局事業。盡管宗教工作是黨的工作的組成部分,但是這一部分具有特殊性,“特”就“特”在具有“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特征。宗教問題具有很強的輻射性,不僅關系意識形態問題,也關系國家安全問題,不僅涉及內政,也涉及外交。宗教問題早已不是一個孤立的社會問題。當今中國正處在社會轉型的發展機遇期,社會關系錯綜復雜,社會矛盾容易聚集,宗教既可能成為社會矛盾的 “緩沖帶”和“排氣閥”,也可能演變為社會矛盾的“擴散器”和“助推器”。宗教還具有民族性。宗教問題和民族問題息息相關,宗教工作和民族工作緊密相聯。〔42〕習近平強調,民族工作、宗教工作都是全局性工作,強調要引導宗教為促進民族團結服務。〔43〕
第二, 在宗教工作的本質上,提出了宗教工作群眾本質論。
群眾路線是黨的生命線和基本工作路線,也是歷史唯物主義在工作中的生動體現。宗教工作是群眾工作的一部分。中國共產黨人對此有深刻認識。毛澤東在1953年3月8日給達賴喇嘛的信中指出:“只要人民還相信宗教,宗教就不應當也不可能人為地去加以取消或破壞。”〔44〕
在處理涉及少數民族問題上,鄧小平更是將宗教工作視為民族工作的一部分,尊重少數民族的宗教信仰,“靠政策走路,靠政策吃飯”〔45〕,就是團結群眾,爭取群眾的“政治”。2015年5月習近平在中央統戰工作會議上首次明確提出,宗教工作本質上是群眾工作〔46〕。這一論斷揭示了宗教工作的本質屬性,確立了宗教工作的政治坐標,劃定了宗教工作的基本范疇,蘊含了宗教工作的應有態度。
中國共產黨認為,信教群眾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共同事業的推動力量、建設力量、依靠力量。2002年時任福建省委書記的習近平指出:“福建省可統計的五大宗教教徒有104萬人,還有人數眾多無法統計的佛道教和民間信仰的善男信女,他們也是福建省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可以信賴的力量,把這部分力量團結、引導到福建省現代化建設的宏偉目標上來,既是鞏固和發展福建省愛國統一戰線的需要,也是鞏固和擴大黨的群眾基礎,增強黨在廣大信教群眾中的凝聚力、吸引力的需要。”〔47〕他還指出,“我們黨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當然也包括廣大信教群眾的合法利益。”〔48〕在任上海市委書記時,他曾要求“各級黨政組織要依法管理好宗教事務,真心實意,認認真真地為宗教界辦實事”。〔49〕
第三, 在宗教工作的方式上,提出了宗教引導論。
宗教引導論既是宗教適應論的組成部分,也是其重要前提條件。宗教之所以能夠適應社會主義社會,關鍵在于兩點:一是宗教界的主動適應,二是黨和政府的積極引導。二者相互作用,缺一不可。
江澤民在2000年全國統戰工作會議上,提出了引導的必要性和主要內涵。他認為,“我們要支持宗教界堅持獨立自主自辦教會的方針,堅決抵制境外利用宗教進行政治和思想滲透,堅決打擊宗教極端勢力;要堅持政教分離的原則,堅決糾正宗教干涉行政、司法、教育的現象,防止宗教封建特權死灰復燃;要支持愛國宗教團體加強自身建設,努力培養新一代愛國宗教人士,將宗教領導權真正掌握在愛國愛教人士手中;要堅持黨同宗教界人士政治上團結合作,信仰上互相尊重,以利把宗教界的力量凝聚到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上來。”〔50〕
宗教工作有難度,宗教事務管理干部一定程度存在“不敢管、不愿管、不會管”的問題。宗教工作或者失之于“放”,或者失之于“收”。宗教工作的難度就在于性質不好判斷,尺度不好把握,態勢不好掌控。習近平提出宗教工作關鍵在“導”,重視研究客觀規律,分析主要矛盾。
習近平在2016年全國宗教工作會議第一次提出“兩個規律”,即宗教規律和宗教工作規律。宗教規律側重在客體,宗教工作規律重點在主體。尊重規律,才能不急于求成,杜絕超越歷史階段促進宗教消亡的企圖;研究規律,才能不草木皆兵,去除宗教問題的敏感性、神秘感和黑箱思維;掌握規律,才能不進退失據,避免夸大或貶低宗教的社會作用、泛化或窄化宗教的某一特征。習近平還指出,“要結合各宗教情況,抓住主要矛盾,解決突出問題,以做好重點工作推進全局工作。”〔51〕各宗教均有自身的主要矛盾,抓住主要矛盾及矛盾的主要方面,才能以一持萬,游刃有余。同時,按照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的邏輯思路,習近平強調,從主要矛盾來研判宗教和宗教工作,根據社會矛盾的變化來認識宗教矛盾的變化,依照社會矛盾性質來判定宗教矛盾的性質。比如對信教群眾性質的總體判斷,對我國宗教發展態勢的總體判斷,對宗教工作成效的總體判斷,都體現出馬克思主義宗教理論的基本精神。
第四, 在宗教工作的方向上,提出了宗教中國化論。
宗教中國化既是中國宗教自身的演進規律,也是新時代中國宗教工作的方向和重要任務。“中國化”既指文化外在形式的中國化,也指文化承載內涵的中國化;既指本土化、區域化,也指時代化、現代化;既指文化認同的中國化,也指政治認同的中國化。
習近平在2015年5月中央統戰工作會議上強調,“積極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必須堅持中國化方向,必須提高宗教工作法治化水平,必須辯證看待宗教的社會作用,必須重視發揮宗教界人士作用”。〔52〕“四個必須”中,“堅持中國化方向”第一次提出。2016年全國宗教工作會議再次指出,“積極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支持我國宗教堅持中國化方向。”〔53〕“堅持我國宗教的中國化方向”的提出具有重大的理論和現實意義。五大制度性宗教,除了道教之外均為外來宗教。佛教和內地伊斯蘭教的中國化程度相對較高,而基督教、天主教以及新疆地區的伊斯蘭教在教理、教制、政治、文化、心理等方面都面臨如何深度中國化的問題。佛道教和內地伊斯蘭教也面臨著如何現代化的問題。〔54〕這一論述準確把握了新時代宗教方面問題的特征和重點,更有針對性、前瞻性、方向性,更富理論深度和厚度,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宗教思想的重要創新。
第五, 是在宗教工作的路徑上,提出了宗教問題治理法治化論。
依法管理宗教事務,從理論的邏輯起點看,淵源于毛澤東的“兩類矛盾”理論。即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對于這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要“采用專政和民主這樣兩種不同的方法”。〔55〕1945年4月24日《論聯合政府》中,他說:“根據信教自由的原則,中國解放區容許各派宗教存在。不論是基督教、天主教、回教、佛教及其他宗教,只要教徒們遵守人民政府法律,人民政府就給以保護。”〔56〕指出了保護宗教的基本前提是遵守人民政府法律。
1982年的中央19號文件中十分明確地提出:“堅決打擊一切在宗教外衣掩蓋下的違法犯罪活動和反革命活動,以及各種不屬于宗教范圍的、危及國家利益和人民生命財產的迷信活動。”〔57〕 “為了保證宗教活動的進一步正常化,國家今后還將按照法律程序,經過同宗教界代表人士充分協商,制訂切實可行的宗教法規。”〔58〕1991年中央6號文件第一次明確提出“依法對宗教事務進行管理”。1993年江澤民在全國統戰工作會議上將“依法加強對宗教事務的管理”作為我國宗教政策的“三句話”之一。2001年的全國宗教工作會議上,他再次將“依法管理宗教事務”提升為宗教工作的“四句話”之一。并提出了依法管理宗教事務的要旨,即保護合法、制止非法,抵御滲透,打擊犯罪。〔59〕這四個要點,考慮到了合法和非法兩類不同的活動,照顧到了國內和國外兩個環境,是面對國際國內新形勢新情況的理論發展。
2014年習近平在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上提出了處理宗教問題的基本原則,即保護合法、制止非法、遏制極端、抵御滲透、打擊犯罪。其中新增“遏制極端”原則,不僅意味著新疆宗教問題治理有了新思路,而且具有普遍性意義,標志著中國宗教問題治理的思路更加注重標本兼治。2015年中央統戰工作會議提出“必須提高自己工作法治化水平”。2016年全國宗教工作會議進一步指出,“要提高宗教工作法治化水平,用法律規范政府管理宗教事務的行為,用法律調節涉及宗教的各種社會關系。要保護廣大信教群眾合法權益,深入開展法治宣傳教育,教育引導廣大信教群眾正確認識和處理國法和教規的關系,提高法治觀念。”〔60〕進一步深化了依法管理宗教事務的政策原則。
以上十大觀點,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宗教理論的重大創新,既創造性地繼承了馬克思主義宗教理論,又創新性地發展了改革開放之前的理論成果,也必將在持續創新推進的新時代宗教工作實踐中進一步開拓、發展和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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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陳紅星,田悅陽.努力做好新世紀初的福建宗教工作——訪福建省省長習近平〔J〕.中國宗教, 2002,(4).
〔54〕 蒲長春. 深刻領會和全面貫徹十九大精神 創新推進宗教工作和理論研究〔N〕. 中國民族報,2017-11-28.
〔55〕 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6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2.324.
〔56〕 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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