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
如今,大家都對雞蛋有一個共同感受,就是現在養雞場里出來的雞蛋,怎么吃都吃不出小時候農村雞蛋的美味來。現在農村有的人家,還養著一些吃糧食和蔬菜的雞,這些雞是散養的,土里刨食,沒有被限制行走。大家稱這些雞叫溜達雞,也叫笨雞,它們下的蛋,就叫笨雞蛋。
笨雞雖叫笨雞,其實它們是自由的,是快樂的,更是健康的。它們應該比養殖場里的雞聰明得多。我們吃上笨雞下的蛋,兒時媽媽的味道就出來了。笨雞蛋炒出來呈金黃色,養殖場里出來的雞蛋炒出來發白,味道就是不如笨雞蛋鮮美。按照我們的傳統認知,笨雞蛋的營養更豐富、更健康。
所以,我每年都要托老家的親戚朋友,幫我高價買些農村笨雞蛋捎到城里來。開始買的時候,是比養殖場里的雞蛋貴一點點,后來每年都在漲價,到今年,價格已經翻了幾番了。價格的問題,我們都能理解。現在的問題是,近幾年,笨雞蛋的品質也在下降,后來聽朋友說,現在農村也給笨雞喂一定量的飼料,否則,哪來的那么多笨雞蛋賣給你們城里人。所以,我每次托親朋在村里買笨雞蛋的時候,都會強調,一定買喂飼料少的雞下的蛋。即便這樣,從農村買來的雞蛋,還是越來越沒有過去雞蛋的味道了。我有時就想,哪天回農村老家親自去買,先看雞,再買蛋。
有一天我回去了。在老家的村口,看見了何二叔。何二叔看見我很高興,讓我進屋坐會兒。一進院,我就看見有十幾只雞,其中那只大紅公雞,像個領導似的,昂首挺胸,嘴里還在不斷發號施令,十幾只母雞簇擁左右。
這是一群健康的笨雞。下蛋嗎?何二叔眼睛突然一亮,說,我這笨雞蛋可比別人家的貴。我說,二叔,我明白,你這雞不喂飼料,只吃糧食、蔬菜和昆蟲。二叔呵呵笑了,笑得是那么健康。
何二叔把他雞蛋筐里的雞蛋都數給了我,他一邊數著雞蛋,一邊念叨,這都是我苦苦攢下的,自己沒舍得吃,也沒舍得賣。
在何二叔家里買的雞蛋雖然花了高價,但我一點都不覺得冤枉。因為,我不僅相信親眼所見的那群健康的雞,更相信老實巴交樂樂呵呵的何二叔。
回到城里的家,為了彰顯我的功績,我迫不及待地要給大家炒一盤純粹的笨雞蛋。當我打開第一個雞蛋的時候,發現有一半已經壞掉了;打開第二個的時候,已經變臭了;打開第三只,蛋黃是白色的。經驗告訴我,從何二叔家買來的笨雞蛋,是有問題的。大概吃了三個月的笨雞蛋吧,我們挑挑揀揀只吃了三五回,多數都是壞掉的。最后我斷定:這批笨雞蛋,一部分是存放了很久的,一部分是假的笨雞蛋。
這件事,我不久就忘記了。可有一天,老家村里的朋友二愣子打電話問我,是不是前段時間回去了,而且還在何二叔家買了笨雞蛋。于是,我想起了買笨雞蛋的事,就實話實說了整個過程。沒想到二愣子聽完,在電話那邊哈哈大笑,笑完了大聲說,你現在是作家了,難道作家都是笨蛋?何二叔靠那群溜達雞做幌子,他自己的雞下的蛋,還不夠他自己吃呢!他都是在村里收大家的雞蛋,然后用他那群溜達雞做招牌,高價賣給你們這些路過的、來旅游的城里人。你說雞蛋臭了,那是他家的雞春天下的,春天的雞蛋不賣,為的就是誆你們這些人。聽完二愣子的話,我似乎懂了一些,可還是有些不懂的問題。二愣子在電話那邊又笑了一陣子說,你為什么就不知道,農村真正散養的雞春天下蛋,到了伏天就不下了。不像養殖場里的雞靠飼料催,一年到頭都在下蛋。最后,他還是不忘記損我一句:你們這些文人,真是笨蛋。
我放下電話,自己也笑了。是啊,我四處講學,告訴大家如何讀書寫作,如何修身養性,如何做事做人,而自己在當下,有時還真是一只笨蛋。(責任編輯 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