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審查是否屬于“實際施工人”應把握形式標準和實質標準,不宜無限擴大。形式標準著重審查是否實際支付工人工資,是否購買施工材料等;實質標準著重審查是否實際組織工人施工,是否有資格承擔物化勞動成果的質量責任等。形式標準反映的是“實際施工人”重要特征,對識別有較強的參考價值;實質標準反映的是“實際施工人”本質特征,是識別的根本標準。實踐中,木工等班組長雖然也提供了可反復使用的木方等勞動材料,形式上具有“包工包料”的特征,但從最終形成的勞動成果整體來看,鋼筋、混凝土等價值較高的主材往往并非班組長提供,施工過程往往也是在有一定資質的管理人員統一協調下與其他班組共同推進、完成施工。故未實際組織施工、不能完成相對獨立的物化勞動成果、未實際購買施工主要材料的班組長不能認定為實際施工人。
【案件事實】
2014年1月11日經開公司與宇通公司簽訂《工程施工合同》,其中約定工程總造價為1億元。宇通公司申報的工程款總額為7504.1萬元,經開公司已付款金額為4594.2萬元。宇通公司承包上述工程后,轉包給嚴紅軍施工。嚴紅軍出資施工,將涉案工程中四個箱涵及泵房工程分包給張子和。張子和將箱涵木工轉包給葉書輝施工。嚴紅軍已向張子和支付工程款76.4萬元。2014年4月26日、9月7日,經葉書輝與張子和結算,張子和欠付葉書輝工程款28.4萬元。葉書輝向張子和、嚴紅軍及宇通公司、經開公司主張28.4萬元工程款,因而成訟。
【訴辯主張】
葉書輝訴稱:1、張子和給付工程款28.4萬元及利息,嚴紅軍、宇通公司對上述債務承擔連帶責任;2、經開公司在欠付工程款的范圍內承擔給付責任。事實和理由:經開公司將工程發包給宇通公司施工,宇通公司將部分工程轉包給嚴紅軍,嚴紅軍又將部分工程非法轉包給張子和。2014年3月張子和將該工程中箱涵木工等工程轉包給葉書輝施工。工程結束后,經結算張子和欠付葉書輝工程款共計28.4萬元。
張子和辯稱:確實欠付葉書輝工程款28.4萬元。我是嚴紅軍工地的班組人員,由于嚴紅軍沒有及時付清我工程款,我也沒有資金及時支付葉書輝。
嚴紅軍辯稱:經開公司發包給宇通公司,宇通公司又將涉案工程轉包給我,這都屬實。我將四個箱涵及泵房工程分包給了張子和。當時我們口頭約定的價款為80萬元,我已向張子和支付工程款76.4萬元,剩余的3.6萬元系約定保修期內扣留的5%保修金。所以,我已經超額支付了張子和工程款。葉書輝不是“實際施工人”身份。從事勞務的農民工或包工頭的下屬施工班組是實際務工的人員,而不是《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第二十六條規定的“實際施工人”。
宇通公司辯稱:我司與葉書輝、張子和之間沒有任何關系,只是與嚴紅軍聯營承建工程。至于葉書輝所訴的涉案工程,具體由誰施工我司不清楚。葉書輝并不是法律規定的實際施工人身份。
經開公司辯稱:我司已經按照合同約定的節點支付了相應的工程款。我司和葉書輝之間不存在合同關系,葉書輝不符合實際施工人的身份,其要求我司在未付款范圍內承擔責任,無事實依據。
【案件評析】
本案二審的爭議焦點是:葉書輝能否被認定為《解釋》第二十六條中的“實際施工人”,嚴紅軍及宇通公司、經開公司是否應共同償還欠付款項?
實際施工人是指轉承包人、違法分包人的承包人和掛靠人。準確認定實際施工人,既要審查其“形式標準”,比如是否實際支付工人工資、購買原材料,是否簽訂或參與簽訂承包合同等;也要審查其“實質標準”,比如是否實際組織工人施工,是否對勞動成果工程款享有排他性權利等。結合本案,葉書輝作為木工班組組長不應認定為“實際施工人”,其不能依據《解釋》第二十六條向經開公司、宇通公司及嚴紅軍主張工程款。主要理由如下:
從形式標準來看,首先,嚴紅軍是實際投入案涉箱涵工程資金、材料的民事主體。葉書輝雖然在四個箱涵施工中負責木工并提供模板、木方等可多次反復使用的勞動材料,但四個箱涵工程的鋼筋、混凝土等原材料均由嚴紅軍提供,張子和也陳述“四個箱涵是鋼、木、瓦工,不包括原材料”。其次,嚴紅軍是實際支付工人工資的民事主體。施工過程中張子和出具了14張載明“工人工資”款內容的收據,金額達49.2萬元。張子和二審中陳述“因為和葉書輝關系好,所以沒發給葉書輝”。葉書輝二審中陳述“只有兩三個工人給了一部分,其他工人都沒給”。再次,葉書輝未參與過經開公司與宇通公司、宇通公司與嚴紅軍之間合同的簽訂,甚至沒有參與嚴紅軍與張子和之間的協商。葉書輝未參與過承包合同的
簽訂。
從實質標準來看,首先,葉書輝不是實際組織施工的人員。二審中,葉書輝提供的證人楊禮龍陳述“葉書輝也參與施工,和我們一樣天天干活”;“當時我們木工在名叫吳大軍的施工隊長管理下施工,鋼筋工、瓦工也是在吳大軍管理下施工”;“吳大軍是嚴紅軍聘請的”。二審中,張子和陳述“就我一人在現場指揮管理,沒有其他人”,“證人所說吳大軍名叫吳照軍,是嚴紅軍派來帶領我們確定箱涵位置以及施工高程和樁號”。葉書輝陳述“沒有管理人員在現場指揮,是按圖紙施工的”。葉書輝的這一陳述既與其提供的證人楊禮龍的證言矛盾,也與張子和所述不符;且鋼、木、瓦工需要在有一定資質的管理人員的指揮下協同推進工程,故對葉書輝關于沒有管理人員在現場管理的陳述不予采信。其次,葉書輝對四個箱涵工程工程款不享有排他性權利。箱涵工程是管理技術人員和鋼、木、瓦工班組共同勞動成果的物化,其中也含有承包人的材料成本。根據權利義務對等原則,實際施工人對勞動成果工程款享有排他性權利,也要就勞動成果承擔相應的法律義務。本案中,木工班組在他人管理下完成施工,木工班組不需要就四個箱涵工程向發包人承擔《解釋》第二十五條規定的“實際施工人”才能承擔的工程質量責任。
作者信息:南京大學法學院 張成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