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照民 楊紅旗
【摘 要】真實與虛構在通常的理解中是一對反義詞,但是在張揚導演的電影《岡仁波齊》中卻呈現出了一種新的和解關系。電影《岡仁波齊》是一部用紀錄片手法拍攝制作的劇情片,這樣的方法使影片的故事核心、演員及其表演、蒙太奇等方面顯示出新的特色。紀錄片的真實與劇情片的虛構在碰撞中形成了一種和解的關系,本文擬從影片《岡仁波齊》出發,闡釋其中真實與虛構的和解關系。
【關鍵詞】真實與虛構;岡仁波齊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1007-0125(2018)21-0073-02
紀錄片以“真實”為標準,這要求影片組成元素、攝制手法等的客觀真實,要求摒除虛構成分,但隨著攝制技術的不斷發展,完全客觀真實受到挑戰。《北方的納努克》是著名導演弗拉哈迪在1922年拍攝的紀錄片,同時《北方的納努克》也被認為是紀錄片的開山之作,但《北方的納努克》其實是對愛斯基摩人生活的搬演。這種搬演的方法與張揚電影《岡仁波齊》的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岡仁波齊》中,真實與虛構形成一種和解的關系,這樣的和解在片中具體體現在:真實的朝圣與虛構的故事、真實人物與素人演員、真實拍攝與蒙太奇重構等的和解。
一、真實的朝圣與虛構的故事
《岡仁波齊》是劇組與演員同吃同住,沿著朝圣之路走了一年拍了一年完成的,磕頭是真實的,出生是真實的,這是《岡仁波齊》中真實的成分。《岡仁波齊》作為一部劇情片,采用了與通常劇情片不同的拍攝手法。通常的劇情片在拍攝之前已經由編劇和導演寫好劇本和分鏡頭,甚至對每一個場景里的燈光、構圖、景別、人物走位等都進行了詳細的安排,但是《岡仁波齊》的拍攝并沒有已經成型的劇本,而是根據沿著朝圣之路一路跟拍,最后由導演取舍,根據素材編輯而成的。在這樣的拍攝中,削減了導演張揚的作用,而更多體現了朝圣路上真實的故事,這種真實是對朝圣者本身來說他們在實際意義上完成了一次朝圣。
《岡仁波齊》在拍攝之前,張揚在自己關于西藏和朝圣故事記憶的基礎上虛構了一個“朝圣”的新故事,即一群不同年齡、不同生活背景與心里訴求的人組隊前往圣山岡仁波齊朝圣的故事。整體說來,片中的朝圣是由導演發起的,而不是導演跟拍的村民已經確定的朝圣。張揚講了一個朝圣故事的始終,尼瑪扎堆作為一個朝圣的發起者和掌舵者,帶著家人和村民一同前往圣山岡仁波齊朝圣,一路上克服種種困難,甚至見證了嬰兒的出生,最后抵達圣山達成目標。然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影片的拍攝而開始,在張揚導演的引導設置下完成的,所以嚴格來說這并不是一次完全的單純的朝圣,所以從故事講述的角度可以認為這個故事是虛構的。
《岡仁波齊》使觀眾看到了一部頗具紀錄片風格的劇情片,基于這樣的設置,影片中既展示了真實的朝圣,也表達了導演的創作思路,最終達成了故事核心上真實與虛構的和解。
二、真實人物與素人演員
《岡仁波齊》拍攝前,在導演張揚的構思中,影片中的人物要有個七八十歲的老人,他(她)可能會死在路上;要有個孕婦,她的小孩會在路上出生;還要有個屠夫,因為殺生過多想通過朝圣贖罪;要有個七八歲的孩子,和有他(她)的父母;還要有個十六七歲的小伙子,可能是個小流氓,也可能就是一個青春期敏感害羞的男孩;還要有一個50來歲,成熟穩健的隊伍掌舵者。片中的演員是芒康縣普拉村的11位村民,而這11位村民在此前都沒有任何影視劇演出經歷,沒有經歷過任何的專業的表演培訓和教育,是素人演員。這十一位村民在電影拍攝前的身份是農民,拍攝時是演員,結束拍攝后又回到農民的身份,他們在整個朝圣路上兼具著農民和演員的雙重身份。十一位演員是彼此熟悉的村民,卻又是有著不同身份的電影演員,在影片《岡仁波齊》最后的呈現中,也可以看出導演對十一位演員各自不同的人物設定,這樣的人物設定顯然是為了滿足劇情的需要。
片中演員江措旺堆原本是當地的一名屠夫,而藏族人有不殺生的傳統,所以他在當地的社會地位并不高,并且覺得自己殺生太多罪孽深重,當他得知尼瑪扎堆要帶著叔叔楊培去朝圣后,也想通過朝圣來減輕自己的罪孽,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讓自己的心靈得到洗禮和救贖,在《岡仁波齊》中,他由一個真實的屠夫轉變為影片中需要救贖心靈的一位虛構的屠夫,這樣雙重的身份在他身上集中體現,就做到了人物和演員關系的和解。
影片《岡仁波齊》利用11位素人演員出演,較大程度上保留了他們原本在生活中的職業和身份,讓他們在服務于拍攝時能更加真實和自如,保留了他們對角色的理解和體會,讓他們的表演在服務劇情的同時能夠更加貼近自己本來的面目。《岡仁波齊》中導演張揚將真實的人物與劇中虛構的角色融為一體,使觀眾在觀影時產生一種劇中人物不是在表演的錯覺,讓觀眾在心里產生一種巧妙的誤會,這就是影片《岡仁波齊》中真實人物與素人演員關系的和解。
三、真實拍攝與蒙太奇重構
導演張揚認為“整個電影就要探討一個關于真實和虛構的關系的問題,因為非常重要的就是導演在這個過程里選取什么選擇什么,是冷眼旁觀去看他們的生活,還是參與其中,那可能也決定了你的將來的鏡頭運用的方法,是長鏡頭的這種比較冷靜的旁觀呢,還是比如說手持攝影,我們就參與到演員的呼吸當中,這是完全不一樣的。”《岡仁波齊》的拍攝歷時一年,劇組行程40余萬公里,在這一年的拍攝中,張揚帶領劇組與演員們同吃同住,他要在真實的磕長頭的過程中挖掘故事,“沿用了邊體驗邊創作的經驗”來尋找人物關系、情緒、心態等的變化。張揚在拍攝之前很明確地指出“雖然我們為了追求真實的力量,采取了紀錄片的拍攝方式,但我們拍的并不是紀錄片,它還是一個特別明確的故事片的概念。”
《岡仁波齊》沒有明確的劇本,一路拍攝11位演員磕長頭,同時化用劇組在籌備和拍攝途中看到的聽到的其他朝圣隊伍的故事,用一種類似于“搬演”的方法將別人的故事讓這已經確定的11位演員來演。《岡仁波齊》中主要以敘事蒙太奇和表現蒙太奇為主,敘事蒙太奇主要是根據一定的時間順序來展開,構成一個完整的劇情,而表現蒙太奇主要是通過鏡頭間的組合來表達一種感情或者思想,但是“表現蒙太奇與敘事蒙太奇之間并不存在難以跨越的鴻溝”,反而是相互交叉的,在敘事的同時也會產生表現性的效果。
《岡仁波齊》主要以朝圣隊伍的組建、出發、磕長頭到轉山為時間線索,其中出現的次仁曲珍的生產、撞車、楊培老人的去世等集中表現的片段就呈現了表現蒙太奇的特征,而這些片段同時又都是在全片的敘事中出現的,就出現了兩種甚至多種蒙太奇的交叉運用。丁孜登達的出生是一個不可逆、不可復制的過程,這一部分是真實拍攝的,同時又作為一個敘事片段服務于整體的虛構的劇情的敘事,這是真實拍攝與蒙太奇重構的關系的和解。正如導演張揚在創作札記里面寫到的“《岡仁波齊》雖然是極致的寫實,但它的故事也都是精心編排的,只不過這種編排,我們都能從生活里找到真實存在的依據。它是在一個劇情片的范疇里,采用了紀錄片的拍攝手法,情節設置也都來源于真實的生活和人物,所以電影內部的真實感會非常強烈。”
所以,《岡仁波齊》是張揚導演的,素人演出的,用紀錄片手法拍攝的一部關于十一個人朝圣的劇情片,片中的故事、人物、攝制手法等分別達到了一種真實與虛構的和解關系,呈現了一種劇情片的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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