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
蒙古族史詩《江格爾》同《荷馬史詩》一樣,都是由零散的口頭傳說等內容發展而來,經過了民間演唱藝人長時間的整理創作。雖然《江格爾》的形成過程無法得到詳細的考證,但是它的內容我們卻能夠詳細的獲知。《江格爾》中關于其他形象的描述包含著隨處可見的模式,表現了對異族形象的特定認識,從語用學的角度看《江格爾》中的套話可以從其他的角度客觀的認識其他形象。
蒙古族史詩《江格爾》是一組英雄史詩,同時是少數民族的三大史詩之一,與其他國家的史詩相比也毫不遜色。它首先在伏爾加河流域被發現,貝爾格曼發表的關于《江格爾》的論文為后人的研究提供了寶貴的材料。《江格爾》中蘊含了蒙古族的歷史文化和語言風俗的能夠內容,研究《江格爾》要從多個角度進行觀察,現在初具規模的關于《江格爾》的研究已經比較系統,包括主角江格爾和勇士等英雄的事跡,還有以殘暴可汗、兇猛勇士、兇狠岳父還有妖魔鬼怪的形象使整個史詩生動非凡。在中國少數民族的文學作品中,往往通過對他者形象的塑造來構建本民族的文化認同,這種異族形象就是與自我民族身份不同的他人,想要客觀公正地看待進入本民族形象系統的異族形象,關于蒙古族史詩中對于形象描寫產生作用的套話研究必須得到重視。
史詩是一種古老的文學樣式,同時也是敘事詩,在記錄人類文化上具有重要意義。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史詩通過人們的口耳相傳等方式融入了大量傳說、故事和謠諺等內容,一部民族的史詩就是豐富的文化寶庫,《江格爾》用文字的形式將民族的文學記載,史詩作為一種文學形式在不斷地發展中,從文獻和其他形式中也能得到考證。世界范圍內探索,史詩并不是屈指可數的文學類型,公元幾千年前就已經出現了史詩的身影,中世紀的歐洲更是擁有大量的史詩作品。套話最基礎的意思是指陳規舊套,是人們在看待一個事物時在認識中已經定義了的觀念。《江格爾》這個歷史史詩中的套話是作為承載他者形象的內容存在,是對于一個民族和人群集體知識的概述,通過這種固定模式從自我的角度出發描述其他對象。可以說,每一個民族對不同于本民族的其他人群的形象認知都有一整套固定的套話。
《江格爾》中關于形象的描寫有不少情節,其他民族的殘暴可汗往往是一個大國的君主,有極強的軍事力量和很多的勇士為他服務,他征服領地獲得了很多的奴隸。雖然史詩中的描述存在夸張的地方,但也反映出現實世界中蒙古族先民對其他民族的看法。他們不僅作為統治者存在,還是對其他民族的侵略者,有著破壞生活、殘害百姓的行為。通過對異族混戰造成的掠奪揭露,反映出江格爾的偉大和其他民族屠殺的真面目。史詩中出現的異族勇士形象,一部分是向江格爾提出挑戰,另一部分是助紂為虐的。從這些勇士的出現中,雖然他們幫助殘暴的異族可汗征戰,但也是忠心勇敢的代表,不僅有著不好的形象,也是蒙古族勇士高大勇猛的象征。對于勇士的岳父,有的是制造各種困難為難勇士,有的是在回鄉途中傷害勇士。但是史詩后半部分出現的岳父也會和勇士進行聯合抵御敵人、鞏固勢力。我們不能簡單的概括出來他們是好是壞,只是對于社會生活的反映,借助這樣的方式能夠看到小汗國的聯盟。《江格爾》中,妖魔鬼怪一般有兩種,蟒古思往往是敵對方民族的可汗象征,詩中還提到了他的多頭,在他的身上映射出薩滿教的思想。
民族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使少數民族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文學創作者的自覺意識和文化意識也不斷強烈,民族文學的產生和發展過程中構建本民族認同的想法潛移默化的影響了史詩的創作,并在史詩中通過他者異族形象的塑造來產生民族認同,在描繪異族形象時《江格爾》中采用了很多套話。也就是人們想要完成自我認識的過程,必須通過其他形象的對照才能夠實現,常見的就是貶低或者妖魔化其他形象,來提升本民族形象。
民族史詩的傳播過程中,口傳是史詩發展的重要方式,在詞語組合的表演中實現序列組合。創作者和傳播者在某種程度上是一體化的,觀察《江格爾》的詩章,很容易的就會發現這里有許多反復出現的短語和句子,這些不斷重復出現的類似的詞匯加上句法,使詩章的套話核心成分被分辨出來,這些套話又不同于簡單的話語重復,表現的是對形象的自我認知。這樣的詩歌語言是由詞語和句子組成,從語用學的角度,這些內容充滿著古老和生澀的詞語,有的甚至反復重疊,很難讀懂。不過我們所要探究的是這些語言怎樣通過包含套話的元素形成詩歌篇章文本本身的。觀察著《江格爾》的詩歌內容,固定的詞組是最小的結構元素,不同于其他文本的單個詞或者短語,這些詞組不僅結構穩定,不能拆分,還具有一定的套詞系統。
詞語和句子的套話,使我們進行分析的對象,只要看過蒙古族史詩《江格爾》的人,簡單地能夠看到這里遍布的重復語句,還有一些人將這個拿出來作為蒙古族史詩的特征,這些形形色色的史詩套話在審美上甚至具有美學的價值。比如說勇士在說話時的誓詞、形容人物的詞語、形容人樣貌的話語等。無論是在《江格爾》中,還是其他的史詩傳統中,都有著被我們稱作套話的組成部分,作為一種現象,一些特殊的修飾話語充分展現了史詩套話的系統化使用特點。
最常見的套話形式是與人物出場緊密相關的詞語,這些詞組是用來表現人物的某些特征,在史詩的傳播中,想要引出表達人物,就會用這樣的表述。如:英名蓋世的諾諺江格爾/殘暴的希拉·蟒古思可汗/阿薩爾·烏蘭·洪古爾/鐵臂的薩布爾/兇暴的哈爾·薩納拉/阿拉譚策吉大叔/阿蓋·莎卜達拉·格日勒哈敦[夫人]/。
上述這段文字,就是由幾個詞匯組成,在其他的文本中,不僅是主要表現的人物,就是次要的人物也采取這種引出方式,不會因為只是偶然出現的一次就不加修飾性詞語。這些人名也不僅僅作為姓名單元出現,其中還包含著某種與形象相關的內容,將許多事物都進行了具象化。比如說,希拉·蟒古思代表著黃色的惡魔,哈爾·薩納拉是黑心腸,格日勒哈敦代表著光芒四射的夫人,還有像烏蘭·洪古爾是紅色的惹人喜愛的人。這些話語用固定的人名表達具象性的基本特征。在《江格爾》史詩中,比較常見的有五個固定模式的姓名。在提起一個人物時,加上修飾性的詞語占據了大概一句話的篇幅,這在演唱史詩《江格爾》時是一個比較普遍的模式。可以清晰的看出來,這種成套的人名,出現頻率是比較高的,只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這種高頻詞匯才與動詞結合成完整的意思。
洪古爾在出現時,從文本樣例上也能鮮明地體現,如:偉大的力量擁有著的/阿薩爾·烏蘭·洪古爾。又如:眨眼的剎那之間/就會十三變化的/靈魂不在身體上的/偉大的力量擁有著的/阿薩爾·烏蘭·洪古爾。它不是一時興起的編排,是一種固定的模式存在。還有像薩布爾的描寫:人們中的鷹隼/鐵臂的薩布爾。除此之外如出現哈爾·薩納拉時,文中這樣進行描寫:布林嘎爾的兒子/暴烈的哈爾·薩納拉。或者是:灰雜色乘騎有的/布林嘎爾的兒子/暴烈的哈爾·薩納拉。熟悉《江格爾》內容的人們還會發現,詩中提起阿拉譚策吉時,常常帶有的內容是:未來的九十九年/預測著就知道/過去的九十九年/追憶著就知道。這四句詩歌是稱頌阿拉譚策吉的聰慧的。
與之前分析相似的句子,還有像形容勇士的時候:橫切的時候/變成紅石頭/豎切的時候/變成白石頭的/阿利雅·雙胡爾英雄。這些對仗工整的用詞,一定有著久遠的傳統,在《江格爾》中多次使用這種固定模式,被傳唱者牢牢地記住并使用。像這種已經定型,被得心應手的隨時使用,具有某種通用意思的,可以用來表現某一類型或群體的特性的模式,就是套話。《江格爾》中只要是描寫年輕力壯的勇士就會用“強壯威武的勇士/兒郎”這樣的定型話語來表述,很少食用其他的方式描繪。
長篇民族史詩在形成到定型的漫長時間里,不僅直接應用中小型史詩的形式內容,還吸收了其他口頭文學素材的元素,其中對《江格爾》的人物結構起到重要作用的就是英雄和神話傳說。江格爾還有他的名位薩布爾的雄獅勇士是孤兒,年僅三歲的江格爾就跨上駿馬征服了蟒古思和舒姆那斯妖精等,當他七歲時,已經成為寶木巴國的可汗被世人稱贊。塑造江格爾形象的時候必須提到其他民族的形象和傳說,像舉山大力士、神箭手、黃銅嘴黃羊腿的妖婆,還有英雄瑪納斯和阿勒普瑪納什等具有神力和龐大身軀等特征的形象,此外,還能看見柯爾克孜以及卡拉卡勒帕克等民族的身影,在描寫這些形象時都能看見套話的運用,不過有時會有區別的混亂。
每個民族都有自己與眾不同的文化與傳統,在審美活動中都會展現出來,蒙古族在世代相傳中一直有著英雄崇拜的思想,在特定的文化歷史氛圍中,蒙古族對理想的英雄定義為勇敢、樸實、豁達。美好而偉大的事業、完美的結局是英雄的最終歸宿,經過形象的對比,與異族可汗不同的江格爾成為蒙古族心中的理想英雄。我們要承認,這些千錘百煉的固定模式,為詩歌的創作提供了多種美感,以次回合單句組成的模式,在整個史詩中占據著很大的優勢,為了達到韻律上的合拍、句子長度要求的適合,常常是套話代替了其他語言。通過前兩部分的解析,現在我們對套話的表現形態有了相對清楚的了解,作為特定的表現單元,它由固定的形式和話語組合而成。它由以歌手為代表的傳播群體傳承下來,多次重復出現在詩歌文本之中。一個詞語或者是詞組,無論多么廣泛的使用也不能稱作是固定的模式套話,在特定的傳播方式上,包含著許許多多的句子組合方式,這些方案很可能被頻繁的使用形成慣例,最終被固定下來成為套話的固定模式。
通過套話的方式創造出眾多英雄形象和異族形象,在對比中蒙古族英雄江格爾及他手下的勇士的高大形象得到彰顯,其實異族形象的殘暴和邪惡背后也有著高大的勇敢形象和美好的地方。在套話的固定模式背后,不僅要看到蒙古族英雄形象如何優秀,還要客觀公正地看待他者形象,真正的民族認同對本族形象的探索不是沒有原則的,對待他族形象也不是全盤否定的,《江格爾》中構建的形象不是封閉、粗淺的,在對比中我們要飽有公正性,在多民族共存的背景下討論《江格爾》中套話所帶來的多種形象。
通過本文的研究可以發現,蒙古族史詩《江格爾》中大量的使用歷史悠久的話語套式,這在其他民族的史詩中,也是比較常見的現象,以韻律的形式歌頌部族的英雄或者描寫異族的人物形象,總是采用著具有相似性的手段和話語套式。令人遺憾的是,以往這些廣泛存在于《江格爾》中的現象沒有得到學者們太多的關注,深入的研究探討也沒有開展。因此,對樣例進行取樣分析,從套話的使用程度、范圍和使用方法進行探究,做出基本的評估十分有必要。
(作者單位:集寧師范學院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