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儒”“道”“釋”道德教育方法的差異性選擇

高婧

中國道德教育文化璀璨奪目、恢宏豐富，儒家理性中和，道家返璞歸真，釋家度己度人，各取異趣、各呈所長。在道德教育方法上，既有差異性選擇，又有向善、向上的異跡同歸。研究“儒”“道”“釋”道德教育方法的差異性，取其精華，對于當下學校道德教育工作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思路的不同考量

儒：以導為本

儒家用“導”而不是“堵”的方法進行道德教育?！胺蜃友簧普T人”，即循序漸進，引導、疏導。 儒家做人的工作，堅持以導為本、投其所好，接而引之?！皩А奔茸鹬噩F實，從實際出發，又重視過程，把握橫向的主、客、環境等各種要素的相互作用、相互聯系以及運動變化規律。道德教育要每時每刻把握人的變化，“變言其著、化言其漸”。導的方法有：

一是理性說教。儒家認為，人之初，性本善，人的不道德主要是受后天外在因素的影響。要扶正人的思想道德行為，就需進行不斷的、包括人各個發展階段在內的理性呼喚、理性啟發。

二是樹標桿。儒家進行道德教育時非常注重樣板標桿的作用，倡導見賢思齊。

三是情感滲透。儒家十分重視情感的溝通作用，把情感溝通作為道德教育的潤滑劑，推進道德要求的落實。

四是審美熏陶。儒家深知審美對素質提高的作用，把審美熏陶作為道德教育的重要內容?？鬃又鲝垺爸居诘馈诘?、依于仁、游于藝”，儒家的禮、樂、射、御、書、數六藝包含了豐富的美，這種美引導人向善、向上。

道：順遂人意

道家對人進行道德教育時盡自然之性、循自然之理、法自然之本，體現尊重、順遂、符合人心之意。尊重，即尊重人的情感。每一個人都是具有豐富個性的個體存在，每一個人有自己的獨特追求，每一個人也有自己思想變化的規律，道德教育不能簡單地強加意志，而要從尊重出發，依規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展開；順遂，即順從人性發展的次序。人接受思想的影響有其過程性，不可能一下子達到要求。要實現道德教育的有效性、準確性，就必須順從人性發展的規律，依序展開。在認定人的思想狀況時，堅持辯證性原則，辯證施教，把動態、靜態相結合以及正向、反向相結合，掌握“大直諾屈、大巧諾掘、大辨諾納”的道理；符合，即主客體的協調、適應。主體對客體施教前，要做好主客體心理關系的調適，營造良好的氛圍，創設最佳的心境，化解心理阻隔，使客體在虛靜中無成見地接受真理。道家主張發揮主客體兩方面的能動性，讓主客體主動適應、對接、符合。正所謂：“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成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p>

釋：治本心

佛，從“心”出發，揭示人心的價值。風吹幡動，既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而是心動。佛家的視角在“心”，佛教認為道德教育的過程就是治心的過程，人的本心起初是“凈”的，因“欲”而“染”，因“悟”而“明”。

凈心有三重境界，一是自覺，即自己覺悟自己，明發本性；二是覺他，即助人明發本性；三是圓滿，即眾生同覺。心是諸法之本，心是萬事之始，心融萬有。佛教對人的感化教育專注于覺悟本心、復歸本心、發揚本心。一切道德行為都發自于人的內心、人的主體意識狀態，道德教育的視角、著力點應在人心的明發，正所謂：“諸法心為本，諸法心為勝。”

明發本心有三個環節：一是定心，去除外界一切雜念、私心，把心定下來；二是凈心，消除干擾、遠離污染、清靜虛寂，還原本心狀態；三是守心，保持心的本然，堅持初心不動搖。守心是入門之道，是涅槃之本。

起點的不同設定

儒：持正面，向前看

儒家對人進行道德教育時秉持積極態度，堅持正面引導，看主流。人是最寶貴的，沒有人的智慧和良知，萬物世界就失去了意義。所以，在對一切問題的考量上，儒家堅持以人為中心，在人、鬼、神的問題上以人為重。孔子一向只關心人，而不關心鬼神?？鬃釉唬骸拔茨苁氯?，焉能事鬼？”儒家重視生命的意義，以生命為重，把人的現實存在作為最高的價值，而不是追求虛幻的靈魂永恒。儒家堅持正面看人，對人先持樂觀的肯定，而不是否定，當正負面同時存在時，堅持正面為主。人有長處，也有短處，而選哪一面看人才是最重要的，即使人有百過而只有一善，也要欣賞一善。正面看人，向前看人，“記人之功，忘人之過?！睂θ瞬荒芮笕?，人有思想差異，甚至有思想逆反，教育者要以德化怨、以德報怨，即使有人“負我”“疑我”，也要耐心等待，以情化解?？鬃诱f過：“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朱熹說過：“不以小惡棄大善，不以眾短棄一長?！辈回熑诵∵^、不念人小惡、不發人陰私，在運動和豐富的社會生活中挖掘人的閃光點。

道：看潛能，求自由

道家注重人的生命力的開發，追求生命的延續。道家道德教育的視角起點在人的潛質開發、自由獲得上。人有潛質，重在開發，開發得當，價值就大。道家認為，看人要看潛質，潛質是人的本質。人在嬰兒期就存在樸素的美的潛質，處于一種潛在的狀態中，正是這種潛在的狀態，使人不斷向前發展，使人的智慧德性有了豐富的可能。要想幫助人達成這一愿望，可以有以下做法：

一是挖掘、激發優質潛能。首先，每一個人的潛能要得到尊重，潛在的能力和深層的意識才會變得更有價值。正所謂：“大道不稱，大辯不言，大仁不仁，大勇不計?！钡赖陆逃年P注點就在大道、大仁、大勇。

二是保存自我。人要千方百計通過養身、養心來珍惜生命、保存潛質。保存潛質要不張揚，光而不耀、順而不失，不失做人的底線。

三是保持本性不異化。道家道德教育的終極追求是排除外界的誘惑、干擾，恢復人的自由本性，讓人性歸真，營造回歸自然、釋放自由的環境。

釋：往彼岸，激自覺

佛教道德感化的著力點在于追求彼岸世界，激勵人自覺修行。佛教把人的世界分為此岸、彼岸，此岸世界是虛幻的，不是人的真實存在，一切皆空，一切皆無；彼岸世界真實存在，一切皆有。如何到達彼岸世界呢？通過教育的引導，使人的道德得到升華。佛教認為，每一個人對現實世界都是無奈的，現實世界的一切努力都是無助的，人應該放下現實世界，以空無的境界向極樂世界去追求。

佛教對彼岸世界進行了生動的描述，把彼岸世界描述為凈土天堂，鼓動人們進行道德追求。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一是臆造了一個彼岸世界，二是設計前往彼岸世界的途徑，三是肯定彼岸世界可以達到。只要努力，潛心修行，去惡存善，積小存大，就一定能到達彼岸世界。

為了鼓勵人們不斷修行，佛教還設計了不同的修行結果：長期做善事，可到達天堂；若做惡事，一定去地獄。從善就善報，從惡遭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人做了惡事，只要回頭，一樣有光明前途。佛教道德教育從此岸入手，向彼岸追求，呼喚道德自覺，讓人永遠行進在從善的路上。

技巧的不同設計

儒：理性、認知、教化

道德是理性的產物，是人通過對他人、社會的認知而產生的。理性的人，通過認知、感化，就能獲得理性的道德。提升認識、感化熏陶、滋養潤德，是儒家道德教育的技巧。知是理性道德意識的基本，失去良知、理性，人就會放縱無節制。有道德的人首先是有理性良知的人，不道德的人，其理性良知喪失，欲望放縱。人有理性，就有道德。正所謂：“知者利仁。”儒教一直強調通過提高人的認知水平來提高人的道德水平。

《大學》提出人自我完善的八條目，即“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中“格物”“致知”是前提。儒家在道德實踐中堅持辯證地看待一切人和事，把握適中，剛柔相濟；在道德目標上，堅持全面推進，既強調治人，又強調治世，讓道德教育入世、入俗；在道德心理上，堅持寬容，天、地、人共處，我、你、他兼容。儒家堅持“因教成德”，通過教育，使人有德，使社會風氣清正。儒家還強調道德教化，學校是主陣地，學校要把培養對社會有用的人作為重要工作。道德就是要培養對社會有用的人、社會需要的人、為社會政治服務的人，這是儒家道德教育鮮明的主張。

道：直覺、體悟、順遂

道家道德教育看重的是非理性的、隱形的自然狀態，它不贊成經典誦讀、語言說教、榜樣示范，著力于導之以意。道家主張體道，即依天理、順自然、達直覺，強調認識從本真直覺開始，對于萬事萬物，只有通過直覺感悟，才能體會到奧妙所在，直覺感受到的就是道。道雖有，卻無形；道可傳，不可受；道可得，不可見。

道家在處理道德教育中教與受的關系時，把重點放在受上，莊子說過：“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妄言?！薄绑堋薄疤恪薄把浴笔枪ぞ撸棒~”“兔”“言”是目的，只要受者有所得，就可以忘掉工具。我們精心制作工具，全在于有所得；我們精心教育感化，全在于有所意。道家道德教育的技巧就在于隱形體悟，通過對事物的體悟，達到境界的提升。道家道德教育有法而無法、有度而無度，不拘泥于成法、成見，不贊成先入為主，強調尊重實際的靈活應變，贊成是非模糊，主張寬容、漸進，把顯性的道德要求化為隱形的道德暗示，在無意識狀態下讓人接受。

釋：信仰、心態、暗示

佛教對人的教育，首先要解決的是人對佛的信仰問題。佛教認為道德基于信仰，信仰具有道德支撐力和道德鼓動力。佛教極力宣傳佛的存在，佛是道德元祖，是至高無上的神，德由神啟，德由神發。佛教宣傳佛力無處不在，彼在我中，我也在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佛教的道德修養，說到底是引誘人的精神皈依，把佛的教義作為真理來服從，信得越深，拜得越誠，精神滿足就越多。佛教通過度眾生的方法對人進行道德教育，通過念經、誦經、觀察、揣摩等，以此來度己、度人，并通過確立對佛的信仰來提升人自身的德性。佛教造就了佛陀的人格光芒，制造了佛神無處不在的精神氛圍，對僧眾進行顯性教育，對一般民眾進行隱形引導，以達到有相無相、有形無形、有言無言的感化境界。佛教通過其的傳播，把自身的道德追求轉化為社會道德意識，具有強大的傳播力和滲透力。佛教的道德教化向人傳遞了一種心理暗示和潛意識，直達人心理弱點，能夠使人排除心理障礙、產生心理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