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提單在國際貿易中存在的問題與對策

馬連良

摘 要：傳統紙質提單在國際進出口貿易中的使用已有好幾百年了，早已被世界各國商人所接受。隨著現代信息技術進步和物流業的發展，傳統提單在進出口貿易中出現了一些問題。為克服傳統提單出現的問題，順應現代信息技術和物流業的發展，電子提單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首先在英美等國應運而生。電子提單不僅可以效避免紙質提單存在的問題，而且可以提高進出口貿易的效率。在國際貿易的發展過程中，電子提單在立法和實踐兩個方面已取得一定的成果。但作為新生事物，電子提單的發展也存在一些問題，需要包括中國在內的各大貿易國在立法和實踐方面共同協作，促進電子提單模式的完善和發展。

關鍵詞：傳統提單；電子提單；電子提單模式

提單是國際進出口貿易中最為重要的單據，最早出現于十四世紀初的歐洲，作為海洋運輸的提單被使用了幾個世紀。1978 年《漢堡規則》對提單的定義是：“用以證明海上貨物運輸合同和貨物己經由承運人接收或者裝船，以及承運人保證據以交付貨物的單證”。2008年，《鹿特丹規則》確定提單為“可轉讓運輸單證”，代表著貨權，可以通過背書轉讓給其他人。提單的使用不僅使得國際貨物運輸更加便利，同時也促進了國際貿易結算手段的變革。但傳統提單在現代物流速度和規模快速提升以及計算機信息技術發達的背景下，均面臨著一些問題及挑戰。

一、傳統紙質提單面臨的問題

（一） 耗費時間

傳統紙質提單是由船公司出具并交給發貨人，很多情況下發貨人距離船公司較遠，提單需要船公司通過郵遞的方式交付。例如，在中國一般郵寄至少需要3天的時間，一旦遇到提單需要修改，則發貨人要將需要修改的提單寄回船公司，船公司收到后，再重新出具修改后的提單，并再次寄給發貨人。這樣來回寄送提單至少需要耽誤7-10天的時間，如遇節假日耽誤的時間會更長。此外，提單在郵寄過程中還面臨丟失的風險。中國的快遞體系在世界上屬于高效便捷的，郵寄提單尚且如此耗時，那么對于郵遞系統落后的國家或地區則耗時更多，比如中東和非洲國家。可以說，傳統紙質提單的郵寄傳送方式耗時費力，在一定程度上對如今國際貿易高效化發展產生了阻礙作用。

（二） 存在“貨等單”的現象

國際貿易結算一般采用匯付（remittance）、托收（collection）和信用證（letter of credit）等方式，都需要跨國寄送紙質提單。匯付結算方式下賣方需要將提單寄給買方，在托收和信用證項下，提單還需通過銀行郵寄。在信用證結算方式下，進出口貿易屬于象征性交貨業務（symbolic delivery）或單證業務（documentary transaction），提單代表貨權（title to the goods），經過賣方或銀行指示可以背書轉讓。發貨人或賣方收到船公司的提單后，還要連同其他單據一并提交當地銀行（議付行），議付行審單無誤后再寄達開證行，開證行審單無誤后再提示買方付款。這樣提單由賣方傳遞到買方的時間比較長，導致經常出現“貨等單”（goods arrived earlier than documents）的現象。所謂“貨等單”即是貨物早于提單到達目的地，買方只有等提單寄到了才可以提貨。這對買方及時收貨和銷售會產生不利影響，還會增加額外的費用，如倉儲費（storage charges）、滯期費（demurrage）等。甚至有的國家規定如果貨物超過一定時間未被提取，按當地法律規定，海關即行拍賣或沒收該批貨物，給買賣雙方造成不必要的損失。例如，2015年5月，內蒙古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賣方）出口一批硅鐵給韓國一家公司（買方），結算方式為信用證（L/C），最晚發貨期為7月15日，單據提示日期未規定，按照UCP600規定應被視為發貨日后21天內交單。貨物在最晚交貨期的前一天即7月14日從天津港發運，船公司簽發提單。因呼和浩特連日暴雨班機受阻，船公司無法及時將提單寄給賣方。交通恢復后，賣方于7月24日才收到提單，但發現提單上貨物數量打印有誤，要求船公司修改。這樣來回寄送需要修改的提單又耽誤6天，最終賣方于8月1日才到當地銀行（議付行）交單議付。在此期間，買方通知賣方，貨物已于7月25日到達目的地釜山港，并催促賣方盡快交單。單據經過呼和浩特的議付行審核后再寄給韓國首爾的開證行，開證行審核無誤后交給買方，買方最終于8月10日付款贖單，去船公司提貨。買方提貨時不得不額外多付了5000美元的倉儲費，并承擔了給終端客戶晚交貨的損失。到目前為止，韓國這家公司再未向內蒙古這家公司訂貨。這是一起典型的由傳統紙質提單郵寄造成的“貨等單”現象，給買賣雙方均造成了重大的損失。

（三）有被偽造可能且費用較高

隨著國際進出口貿易的日漸繁榮與發展，利用偽造提單來實施欺詐的案例為數不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提單欺詐已經對國際進出口貿易的正常開展造成影響。在信用證業務中利用提單欺詐的案例比較典型。信用證業務是單證業務，根據UCP600相關規定，交易各方及銀行“認單不認貨”，銀行審查單據的原則是“單證相符”，只要表面上單據符合信用證的要求，銀行即憑單付款，而不負責辨別單據的來源及其真偽。提單則是信用證所要求的全套單據中最為主要的單據。因此一些不法商人利用信用證“單據業務”的特點偽造提單，采用以次充好，以少充多等手段來騙取貨款。例如，2016年2月，新西蘭A公司出口美國B公司5000噸礦產品，結算方式為信用證，貿易術語為CFR紐約。但新西蘭A公司只發了500噸貨物，發貨后A公司根據船公司簽發的500噸正本提單偽造了一份5000噸貨物的提單，隨后A公司持全套單據到銀行議付，議付行審單無誤后將全套單據寄送開證行，開證行審單無誤后提示B公司，B公司審單無誤付款贖單。等B公司提貨時才發現只有500噸貨物而非5000噸，而這時A公司的人已逃之夭夭。

傳統紙質提單除了可以偽造還有所需費用較高，例如人工、材料、郵寄和傳遞費等是傳統紙質提單面臨的又一個問題。據聯合國貿易法委員會（UNCITRAL）的一項官方調查數據顯示，目前，全球傳統紙質提單每年耗費的成本高達約四千二百萬美元。以議付信用證業務為例，紙質提單（正本副本需3-6份）需要通過郵寄的方式從船公司寄給賣方，賣方再交給議付行，議付行再寄給開證行或付款行，開證行或付款行再交給買方要求付款，付款后買方再拿著提單到船公司提貨。提單的多方傳遞，無疑會導致高成本。

二、 電子提單在國際貿易中的應用及存在的問題

（一）電子提單的優勢

1.傳送速度快。電子提單與傳統紙質提單相比有諸多優勢，傳統紙質提單傳送速度慢而電子提單可即刻傳輸給對方。目前的電子提單從船公司傳輸到賣方，經過賣方審核后傳輸給銀行，再由銀行審核后傳輸給買方的時間大約為1到5天的時間，比紙質提單的郵寄方式節約10天左右的時間，可以有效避免“貨等單”現象的發生。且電子提單全天候傳輸，一般不存在交通受阻的現象。如上述案例1，如果采用電子提單，單據不會晚于貨物到達買方，可以避免買方晚提貨的損失，賣方也不至于因此丟掉客戶。

2.避免被偽造。紙質提單被不法商人偽造用來欺詐的案例時有發生，但電子提單有加密的數字密碼或私鑰且在專業平臺內運行傳輸，提單所涉及的各方當事人只能憑密碼或密鑰進入系統，除了船公司外無人能修改提單。電子提單以電子傳輸的方式在船公司、賣方、銀行和買方間傳遞，可以有效避免提單被偽造的現象發生。如上述案例2，如果采用電子提單，不法賣方無機可乘，不會發生通過偽造提單騙取貨款的行為。

3.降低費用。據聯合國貿易委法員會的一項統計，進出口貿易的全部紙質單據（提單、匯票、發票、裝箱單、保險單、原產地證書、聲明等）的成本和傳遞費用平均占到每筆業務成本的10-15%。提單，作為其中最重要的單據，所涉及的當事人最多，需要的材料、人工及傳輸費也最高。但電子單據（含電子提單）的應用可降低至少50%的紙質單據的消耗成本。

（二）電子提單在國際貿易中應用模式

1.CMI模式。1990年，CMI（國際海事委員會）頒布了《電子提單規則》，利用 EDI 技術傳輸提單，并對電子提單的定義、轉讓、傳輸模式、使用程序及效力等做出了規定。承運人利用EDI技術將Receipt Message （貨物收據即提單）發送給發貨人，發貨人憑私鑰（Private Key）提取貨物，也可以憑私鑰向承運人提出修改提單或轉讓貨物的申請，經承運人確認后可以對提單內容進行修改或經背書轉讓貨物給其他人。承運人通過對密鑰的控制，使得電子提單與傳統的紙質提單具有了基本相同的作用。

2.Bolero模式。1993年，歐盟委員會在EMI的基礎上創設“提單電子登記組織（Bill of Lading Electronic Registry Organization，縮寫為Bolero）”1997 年，Bolero 項目得到了聯運互保協會和環銀電信協會的認可，之后在英國注冊公司并獲得獨立的法人資格。其目的是建立高效快捷和安全的電子單據傳輸模式。到目前，已有美國、英國、德國、日本和澳大利亞等國的承運人和銀行成為Bolero的會員。Bolero模式比CMI模式更加合理地保護了承運人、發貨人和銀行的權利，對提單的繕制、修改、轉讓有詳細的記錄和保存。Bolero可以通過電子簽名、加密單據和信息密碼對會員和提單記錄進行核查，有效防止了不法者對提單進行篡改和偽造的行為。但Bolero會員的費用較高，一般中小公司難以承擔。

3.EssDocs 模式。2005年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研發了“電子航運文件交易系統（essDOCS）”并于2010年付諸實踐。實踐證明，essDOCS 模式使得交易各方交流合作更加順暢、安全和透明。目前，據國際商會統計數據，essDOCS 機制已經擁有來自全球169 個國家的超過35，00名用戶，其中大部分為中小企業。該模式的設計更加精巧和嚴密，例如會員對提單進行背書后還可生成水印。其傳輸速度比Bolero模式速度更快，費用較低。但從全球角度來看，船公司和銀行會員數量有限，且呈現區域集中現象，會員以歐美國家為主。

4.e-TitleTM 系統。2015年E-titleTM模式誕生，與 Bolero 和 EssDOCs 模式相比，提單的傳輸速度更快，Bolero模式下提單從承運人傳輸到發貨人再到銀行和收貨人大約需要4天的時間，EssDocs需要1天的時間，而E-titleTM只需幾十分鐘。但該系統出現時間較短，人們對它的認知度不高。

（三）電子提單在國際貿易中存在的問題

1.電子提單使用量有限。目前電子提單的使用模式有CMI、BOLERO、essDOCS和e-titleTM等幾種，涉及承運人、賣方、買方、銀行和第三方信息公司，采用的是“登記制”，由一個登記處履行登記電子提單的簽發、轉讓、注銷。電子提單只能在簽約用戶（會員）之間傳輸。簽約用戶的服務費用較高，且簽約用戶和非簽約用戶間無法使用電子提單。從全球范圍看，簽約用戶數量非常有限。據統計，目前BOLERO、essDOCS和e-title現有的用戶加起來約有4000多家，而且分布地域不均衡，主要集中在歐美日奧等國，而電子提單只能在這些區域內的簽約公司之間傳輸和轉讓，還不能取代傳統紙質提單在全球范圍使用。目前，中國還沒有自己主導研發的電子提單模式，加入上述電子提單模式的外貿企業和銀行也為數不多，只有中遠集團、中國銀行、浙江物產集團、中國五礦集團和寶鋼集團等加入了Bolero和essDOCS模式，成為簽約用戶。與傳統紙質提單相比，這些簽約用戶使用電子提單的業務很少，僅占單證使用量的2%。

2.缺乏權威的第三方登記平臺。國際貿易中電子提單的轉讓除了需要取得承運人的許可外還需取得登記處的許可，這就要求登記處具備國際上廣泛認可的權威性。而目前現有的電子提單模式還缺乏國際上廣泛認可的登記處。在國際進出口貿易中，電子提單涉及跨國業務，當事人較多，由于缺乏相互溝通和共同協作，至今還沒有一個國際上普遍認可的權威性登記處或登記平臺。

3.國際貿易的相關法規對電子提單支持不足。雖然國際貿易的相關法規對電子提單的法律屬性有所規定，但與紙質提單相比電子提單仍然缺乏全面、細致、準確并具有可操作性的慣例和規則。1990年國際海商法委員會（CMI）通過了電子提單法案，規定了電子提單適用于貿易協議各方，并對其適用范圍進行限制。1996年聯合國貿易法委員會《電子商務示范法》對與電子提單有關的電子數據交換（EDI）和電子通訊手段做出了一些規定。但其權威性和適用性有待提高。《鹿特丹規則》的第三章“電子運輸記錄”確認了電子提單提脫離對紙質提單依托的獨立適用的功能，從法理上提供了國際貿易應用電子提單的基礎，但實際上只有西班牙、多哥、剛果和喀麥隆四個締約國，且尚未生效。除此之外，世界上一些國家也有各自的立法來確認電子提單的法律地位。比如，澳大利亞、韓國，但這些法規并未得到國際上普遍認可和接受。

三、國際貿易中發展電子提單的對策建議

（一）利用區塊鏈技術促進電子提單的發展

電子商務的發展需要對國際貿易規則、慣例和法規進行創新性修改。目前，以EDI為基礎的區塊鏈技術是區中心化的數據庫，適合電子提單的發展。國際上現行的CMI、BOLERO、ESSDOCS、E-TITLE MT等電子提單模式都需要第三方登記制，第三方登記處的權威和公信力很難推行到世界各國，而以區塊鏈技術為基礎的電子提單，可以做到不用第三方登記認證和審核就能在相關各方直接傳輸或轉讓，從而實現電子提單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流通。所以，建議聯合國的貿易機構成立國際性聯合研究團隊。例如，可以由聯合國貿易法委員會或其他權威機構組織計算機專業人員、進出口貿易實務專家或進出口貿易企業在現有電子提單模式的基礎上，利用區塊鏈技術共同合作開發國際上普遍適用且費用較低的電子提單自由流通模式。作為國際貿易大國，中國應該積極參與電子提單模式的研究和開發。從中國的現行體制來說，以政府為主導，以高校或科研機構為主體與國外研究機構進行研究開發比較具有優勢。但也不可忽略企業在這方面的參與和實踐，像阿里巴巴和華為等涉及網絡信息技術的公司，也具有相當的研究和實踐的能力。

（二）加速電子提單的法規建設

從國際貿易的發展進程來看，如果沒有全球普遍遵循的慣例和規則的制定和指導，國際貿易很難開展。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制定的《電子商務示范法》僅為示范性文本，并沒有強制約束力，也沒能充分解決國際貿易過程中電子可轉讓記錄的法律價值問題，這些，都需要各國參與和協商，共同來修訂和完善。《鹿特丹規則》雖然在《電子商務示范法》的基礎上對電子提單專門規定了電子運輸記錄，承認了電子提單的獨立地位，但目前只有西班牙、多哥、剛果和喀麥隆四個締約國，尚未生效。所以聯合國貿易法委員會還應該加強與世界各大貿易國的溝通協商，鼓勵貿易大國盡快批準和加入《鹿特丹公約》，使其最終生效，這樣會對電子提單在國際貿易中的應用起到積極地推動作用。

中國的《電子簽名法》、《電子認證服務管理辦法》以及《民事訴訟法》對電子認證服務及其暫停或終止、電子簽名認證證書、監督管理辦法及罰則等做出了一些規定，但不夠詳細和具體，只適用于國內大企業電子單據內部流通參照，不完全適用國際貿易電子提單的應用，需要修改完善。比如《電子簽名法》，需要認可電子簽名和數據內容的效力，對電子簽名的要求和標準需要細化等。在這方面中國可以借鑒別國的經驗和做法。例如，可參照韓國的《電子商務基本法》、《韓國海商法》、澳大利亞《海商法》、英國的《1992年海上貨物運輸法》、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的《電子商務示范法》等。

（三）鼓勵企業積極加入電子提單模式

在國際貿易中，電子提單的應用模式雖然取得了一定進展，但主要集中在歐美等國，且加入的企業為數不多，還需要其余眾多國家的企業參與加入。建議世界各大貿易國共同鼓勵本國企業加入現行的電子提單模式。例如，各國政府可以用補貼會員費的方式，來鼓勵企業加入電子提單模式，并成為會員。中國目前還沒有自己主導的電子提單模式，要鼓勵現有的信息技術企業與國外企業聯合開發電子提單服務平臺。比如，我國的阿里巴巴公司可以與Bolero項下的兩家英國公司合作開發新的電子提單流通模式，利用區塊鏈技術，建立由中國主導或包含中國的多國主導的新型電子提單模式。同時也應該鼓勵國內進出口企業加入國際上現有的電子提單模式，使對外貿易更加便利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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