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稅一把手的兄弟“稅”情

陳瀟

2018年5月3日，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廣州市地方稅務局原副巡視員（副廳級）、曾常年擔任廣州市轄區地方稅務局局長的黃業生受賄案一審審理經過。黃業生用稅收政策做人情，大搞涉稅權錢交易，在利用公權力增進私人友誼的同時，借機中飽私囊。然而就是這個他與朋友經營多年且自以為雙贏的棋局，最終卻落得了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公家獎勵金里的私人“獎勵”

黃業生常年在廣州稅務系統工作，1999年3月，他被任命為廣州市芳村區地方稅務局局長，開啟自己的一把手稅官之旅。后相繼擔任廣州市荔灣區地方稅務局局長、黨組書記，廣州市白云區地方稅務局局長、黨組書記；2014年10月，黃業生被任命為廣州市地方稅務局副巡視員；2015年1月，黃業生退休。在16年的時間里，黃業生通過為一些涉案企業單位開展代征代售印花稅業務、經營場地租賃、稅收征收管理等事項上提供幫助，收受賄賂460余萬元。

在黃業生任廣州市白云區地稅局局長期間，當時白云區出臺了一項印花稅方面的政策，即允許返還50%左右的稅款作為獎勵金，以此吸納外區企業到白云區繳交印花稅。黃業生當時正好是負責白云區代售印花稅業務的領導，于是自然就有人找上門來。

2008年，一直在廣州經商的向懷勤獲悉這一政策，敏銳地發現了商機。向懷勤有個姐夫叫管明星，與黃業生是老鄉關系，兩人早年相熟，于是向懷勤決定利用這層關系敲開代征印花稅的財富之門。當年下半年的一天，向懷勤在管明星的引薦下，拜訪了時任廣州市白云區地稅局局長的黃業生。黃業生對向懷勤說：“白云區出臺這一政策主要是為了吸納外區企業到白云區來，且允許返還50%左右的稅款作為獎勵金。”

向懷勤一聽，當即表示自己有意在白云區開展印花稅業務。當然，常年經商的向懷勤是個“懂規矩”的人。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當即與黃業生訂立君子協定，一旦做成業務，向懷勤愿意用代征返還獎勵金10%的比例“獎勵”黃業生。

由于當時向懷勤還想在永平街道做印花稅代征代售的業務，遂請黃業生幫忙介紹白云區永平街相關負責領導給自己認識。后黃業生打電話給時任永平街街道辦事處主任的周正，說有家公司到永平街開展代征印花稅的業務，如果永平街有需要的話可以介紹。當時永平街道也需要通過印花稅業務增加財政收入，周正遂當即表示需要和歡迎。

2008年12月，向懷勤找到周正。經過洽談，雙方同意由向懷勤負責聯系相關企業到永平街繳交印花稅，永平街街道辦事處按照稅款總額50%作為返還獎勵給向懷勤。

同月，向懷勤與妻子共同注冊成立廣州領德財務咨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領德財務公司）。不久后，根據永平街道辦經濟科的指引和相關要求，向懷勤提交了申請印花稅許可證的相關資料，并由永平街經濟科向同和稅務所和白云區地稅局提交申請。2009年3月，經白云區地稅局批準和同意，向領德財務公司出具了《印花稅（票）代售許可證》，當時簽字批準的人正是黃業生。

2009年起，領德財務公司開始從事永平街代征印花稅業務。向懷勤回憶稱，當時稅款金額較大，僅2009至2012年四年就合計代征稅款約4000萬元人民幣，獎勵返還約2100萬元人民幣。收到獎勵款后，按照雙方事先約定，向懷勤逐一兌現了之前返還給黃業生的承諾，且每次均當年結清，從不拖欠。

2009年期間，向懷勤先后九次在賽馬場金南香酒樓和黃業生辦公室，送給黃業生現金共約人民幣50萬元。2010年至2012年三年間，向懷勤如法炮制，在白云地稅局黃業生辦公室分別送給黃業生現金共約人民幣60萬元、60萬元和65萬元。

在永平街賺取第一桶金后，向懷勤在黃業生的幫助下，不斷拓展自己的代征業務。2013年12月，經黃業生介紹，向懷勤又在石井街做了一個月的印花稅業務，向懷勤當時在石井街的代征稅額為140萬元，獲得獎勵返還約70萬元。后向懷勤主動到黃業生辦公室，一次性送給其“獎勵”款人民幣7萬元。

2013年6月，向懷勤又以廣州市領信翻譯服務經營部名義，與白云區同和街簽訂了印花稅代征業務合同，雙方約定有效期半年，返還比例也是50%。

由于當年同和街共返還給向懷勤約250萬元人民幣，向懷勤于是又分五次返還25萬元人民幣“獎勵”給黃業生。

2011年6月一天，黃業生打電話給向懷勤，介紹了廣州市鼎通貿易有限公司變更股東的業務。后來向懷勤因此收到20萬元服務費，因為是黃業生介紹的，向懷勤就再次到黃業生辦公室送給其10萬元。

這樣，在2008年下半年至2014年上半年期間，向懷勤通過在白云區做代征印花稅業務，短短六年賺了2000多萬元。而他為了感謝時任白云區地稅局局長黃業生幫助自己開展業務，送給黃業生人民幣約227萬元。

百萬租金里的“兄弟情”

趙欣是廣州市邕化化工、森蒲紙業和廣東南蒲紙業等三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趙欣與黃業生在90年代初期即已相識，在交往中相互信任，形成較好的關系。

2000年左右，黃業生幫助趙欣協調租賃了海北村土地開印刷廠，趙欣以每畝人民幣25萬元共計人民幣250萬元租下了10畝地。2005年趙欣用其女兒趙睿的名字與芳村海北村經濟聯合社簽訂了《廠房場地租賃合同》，在芳村海北村西約286號租了一塊地建辦公樓。趙欣事后稱，自己能租下這塊地，也是因為當年其進海北村建廠房的時候，是黃業生帶自己過來的，所以海北村的人很給黃業生面子，自己因此很順利地租下海北村的那塊地。

事實上，不僅公司事宜，黃業生還在許多私人事務上幫助趙欣。2004年的時候，花地灣浣花路康乃馨花園準備開盤，趙欣通過黃業生找康乃馨花園的開發商打招呼，優先選好房號并得到價格優惠。同年，趙欣的弟弟趙然大學畢業，經黃業生幫忙，以編制外的臨時工身份安排在芳村區地稅局工作。2006年，趙欣想在廣州花都區梯面鎮五聯村大窩嶺租一塊面積約280畝的地塊，但當時梯面鎮政府不同意其租。趙欣為此找到黃業生，在黃業生的協調下，趙欣最終順利與梯面鎮政府簽約。

趙欣是個知恩圖報的人。2009年左右，趙欣花費人民幣1000萬元左右在清遠市清城區買了一間商鋪四間寫字樓，并由此揭開了一場百萬租金里的兄弟情序幕。

后來，趙欣特意帶黃業生去考察商鋪寫字樓的地理位置和周邊情況，并提出共同投資。當時黃業生說自己沒有資金投資，趙欣表示說資金不用黃業生出，商鋪出租后的租金收入兩人各占一半，以此作為感謝黃業生這么多年對自己的支持和幫助。趙欣還表示，如果將來自己要過戶，就交一半資金及銀行利息給黃業生，黃業生表示同意。

這樣，在每個月收到租金后，趙欣都會將租金的一半通過銀行匯款或支付現金的方式送給黃業生。經翻查資料，在2011年6月份至2015年12月期間，趙欣總共收取商鋪租金人民幣2007094.2元，按照兩人間的約定，趙欣送給黃業生上述租金的一半，共計人民幣1003547.1元。

鄉情掩蓋下的權錢交易

管俊是廣州市佳訊財稅咨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佳訊咨詢公司）老總。2006年，管俊打聽到黃業生與自己同為廣東豐順老鄉，遂通過同鄉會秘書楊新引薦，專程來到時任荔灣區地方稅務局局長的黃業生辦公室拜訪。管俊當場就向黃業生表達了其想在荔灣區做印花稅業務的意愿。2007年起，在黃業生的介紹下，佳訊咨詢公司遂在該區做起了印花稅代征代售業務。

2008年至2009年，佳訊咨詢公司在白云區景泰街引進印花稅稅源，至2009年6月，景泰街道已拖欠其公司1200多萬元人民幣的印花稅返還獎勵金。由于當時業務量大增，而流動資金都提前支付給了納稅企業，管俊的公司一度出現了資金周轉困難的情況。

為此，管俊再次請黃業生出面協調，并表示自己可以拿出返還獎勵金的5%即人民幣61萬多元給他，作為協調費用。過了幾天，管俊從公司提取61萬元的現金，再次來到黃業生的辦公室。管俊的感情投資果然立竿見影，不久后，拖欠的返還獎勵金陸續撥付到街道，街道立即匯入其公司的銀行賬戶。

不僅如此，因為是老鄉，管俊還非常注重平常跟黃業生的感情聯絡。從2007年9月至2013年2月六年時間里，管俊每年的中秋、春節都會雷打不動地看望黃業生，共先后11次送給黃業生共計人民幣約31萬元的感謝費。

2017年5月10日，黃業生至廣州市人民檢察院投案自首，如實供述了本案犯罪事實，遂案發。

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1999年到2015年12月，被告人黃業生利用擔任廣州市芳村區、荔灣區、白云區地方稅務局局長、黨組書記等職務便利，為廣州領德財務咨詢有限公司等單位在開展代征代售印花稅業務、經營場地租賃、稅收征收管理等事項上提供幫助，收受上述單位負責人給予的財物，共計人民幣463.4萬元。

2018年3月9日，該院作出一審判決：一、被告人黃業生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40萬元。二、追繳被告人黃業生的違法所得人民幣463.4萬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除黃業生外均為化名）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

本案警示

一把手須自律，監督須加強

黃業生常年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任職。一把手意味著有很大的權力，然而權力畢竟是把雙刃劍，行使得好了會利國利民，但如果行使權力不當，就容易走火入魔。本案給人們的第一個啟示，就是一把手自身要潔身自好，管好自己的私人朋友圈，防止以權謀私。

組織上把黃業生安排到稅務局一把手的位置上，是希望他能秉公執法，為地方稅收作出貢獻。如果黃業生能正確看待和行使手中的權力，把自己的聰明才智用到如何為國家稅收事業作貢獻上，那將呈現一個國家、社會和個人共贏的局面。

然而黃業生最終卻辜負了組織的信任，私欲貪念膨脹，在行使公權時過多顧及個人私利，以致超越法律底線，淪為罪人。本案帶給人們的第二個啟示，就是要加強行政執法人員，特別是執法機關一把手監督，要建立行業或區域的輪崗交流制度，防止在一個地區和一個崗位任職時間久了，形成固定的朋友圈子，從而誘發熟人間的權錢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