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王竹君 場地提供〉CIPRA

曹志新

常濯非

楚學友
編者按:本期品質沙龍以消費降級為切入點,重點討論品牌如何據此調整營銷方式、哪類品牌受此影響最大,以及消費降級對公關行業的影響等話題。
沙龍的特邀嘉賓主持是危機管理專家曹志新,對話嘉賓分別是北京派合文化傳播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兼總裁常濯非,樂信副總裁趙明,內蒙古西貝餐飲集團有限公司副總裁楚學友,美格國際公關顧問(北京)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孫鵬飛,北京羅格數據科技有限公司品牌市場部總經理崔希真。
曹志新:真知灼見,一期一見!歡迎各位嘉賓來到中國國際公共關系協會,參加由《國際公關》雜志主辦的第83期品質沙龍。
有資料顯示,截止到今年9月份,榨菜、方便面、二鍋頭等商品的銷量都有所提升,部分人將這類價格相對低廉產品的火爆歸結為消費降級的影響。然而,9月6日,商務部新聞發言人在例行新聞發布會上表示,消費降級的說法有失偏頗,并認為當前市場大部分商品銷售較好,從側面反映了消費升級的趨勢。今天,本期沙龍不卷入是非之爭、概念之爭,只是談一談與公關相關的消費降級下的品牌營銷。
首先,請各位簡單談一下,如今市場消費降級的表現有哪些?其中的原因又是什么?
趙明:如今,消費降級已經成為一個敏感的話題,為此,我總結了三點結論。第一,消費升級是大方向和大趨勢,但目前短暫地出現了消費降級的苗頭。第二,消費者用消費降級的行為,活出了消費升級的效果。第三,雖然有時我們感覺生活越來越艱苦,但其實是越來越幸福。比如,以前75元一張電影票,如今可以在網站買三四個月的會員,一樣能夠看到很多精彩大片。也可以在雙十一或618買到半年所需的面膜、衛生紙等,或者在分期樂商城分期買到大牌。

孫鵬飛

崔希真

趙明
考慮是消費升級還是降級,主要看消費能力和消費意愿。消費能力主要看可支配收入的多少,2017年上市股票有3464支,截至7月末,正收益的股票有492支,占比14.2%。以此為例,很明顯大眾的消費能力遭到了削弱,尤其是消費預期降低,很多人消費是取決于未來收入預期的,未來收入越悲觀,越有可能造成消費意愿的下降。所以,消費能力和消費意愿的降低,以及可支配收入的下降,造成目前出現了消費降級的苗頭。
崔希真:我特意觀察了身邊的家人、朋友,他們并沒有明顯降級的情況。那么,大家為什么有這樣的印象呢?其實,媒體做了很大的推動作用,近兩年,因為不可名狀的原因,被媒體“蹭”的熱點有很多,人們喜歡看負面的東西,談消費升級顯然沒有消費降級更能引起大家的關注。搜索一些消費降級的文章,多是來自于自媒體,我曾做過自媒體營銷,很明顯看出其中的套路。實際上,我個人的感受是并沒有明顯的消費降級,而且,二鍋頭、榨菜等產品營收的變化,是否與人們做消費決策有正相關的關系,也是無法考證的。
經過近十年的瘋狂消費,人們開始趨于理性,曾經胡吃海喝的朋友也開始健康飲食了,給人消費降級的錯覺。另外,沒有大數據對消費降級做科學系統的結論,所以我沒有完全贊同消費降級已經成為趨勢。而且,我看到一個數據,2018年上半年中國網上零售額達4.0萬億,同比增長30.1%。所以,如果將消費降級定位為銷售量,至少這部分的數據是不達標的。
當然,如今確實出現了短暫消費降級的表現,其中緊縮的大背景原因不可忽視。在諸多負面消息的影響下,大眾產生了焦慮心理,造成了錯覺。所以,我比較贊同剛才主持人有提到的,消費降級是消費升級趨勢下,大眾在理性消費前提下的短暫錯覺或假象。
楚學友:第一,理性消費與夸飾性消費有所區別,以前通過購買奢侈品彰顯自我身份的人,如今可能也接受優衣庫,理性消費的趨勢更加明顯,夸飾性消費更弱。第二,如今的媒體環境也可以叫擬態環境,擬態環境和真實環境到底有什么區別?第三,北上廣深三環內、五環內的焦慮,和三四線市的真實消費是不是一個場景?我們的環境里可能表現更多的是一線城市的某個群體的交易和情緒,但三四線城市怎么樣還不好說。今年6月,我參加了商務部一個調研消費趨勢的會議,有位家電企業的老總發言說,他們在三四線城市的營收是上升的,他們在去庫存,利潤也有所提升。另外,一些實體商業到二三四線之后,人的流量也在不斷增加。所以,我們是討論北上廣深五環內的焦慮,還是中國整體消費升級和降級,值得探討。第四,我有一個切身感受,餐飲市場始終保持充分的競爭。近兩年,我看到的不是消費降級或升級,而是不同場景下的不同消費需求,群體的分層和多元化場景越來越多。
在互聯網熱點中,“消費升級”排名第五,在這個熱門話題下,怎么找到數據的解讀和相關性。很多文章是要蹭流量、帶熱度,還是一種真實反應,還無法確定。
消費降級的表現,可以從餐飲行業看出來。十年前,北京購物中心的餐飲多是在地下一層或頂層,如今購物中心有50%是餐飲,其余10%是親子、游戲、體驗類的商店。餐飲的可選擇性也越來越多,消費者分層消費的場景也增加了。不愿意進入購物中心,選擇在路邊吃碗拉面,這是消費降級么?我并不這樣認為。就我個人而言,兩三千的聚會也會參加,幾十塊的路邊餐也會吃,但整體是升級的。
孫鵬飛:做市場營銷的工作,所以我基于整個市場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消費降級”其實與大環境相關。橫向對比,可發現中美兩國十分相似,無論是經濟發展的走向和歷史,還是國土面積和市場構成,不同之處就在于中國的市場縱深空間要比美國大很多很多。上世紀80年代,美國有個特別著名的“口紅效應”,就是當經濟很差時口紅的銷量反而上升,因為大家更傾向于購買能承受或能大量購物的產品,來緩解自身對于經濟前景的焦慮。然而,我認為今天的中國市場反而是一種假“口紅效應”。因為中美的縱深不同,美國才三億多人,而中國有13億人的市場,且是分層的。就城市而言,一二線、三四線、五線及以后都是一個層面,每一層展現出的消費升級、消費降級都是不一樣的。一二線城市的人經過大潮流的消費升級后,慢慢回歸理性了,其實不是消費降級,只是更理性地看待市場。
如今有現象可以佐證。網易嚴選的快速崛起,大家不再相信品牌,更加相信設計和實用性。反觀三四線城市的人,他們開始更多地消費奢侈品和大牌,阿迪、耐克等品牌的銷量都比一二線城市要好,其實,他們在走一二線城市十年前的路。中國市場的縱深再向下,五六線城市以及小城鎮也都在崛起,按照階梯的縱向來看,中國整體市場在消費升級,只不過不同市場反映的內容不一樣。所以,中國目前是假“口紅效應”,雖然因為大環境的原因,大家都不抱有樂觀的態度,但還談不上消費降級,只是一二線城市的消費者更加關注實用性和性價比。
常濯非:我覺得,消費降級更多的是將前兩年出現的消費升級的推演。實際上,二者同時存在,只是在不同的維度中發生。
中國的國土廣大,北京五環外是絕大部分的市場,這是地理緯度的區域。三四五線城市及城鎮是在消費升級,而一二線城市才是消費降級。但是,要推演到另一個維度上,比如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我們說的消費降級是不是某種意義上的一種升級?經濟學有一個恩格爾系數,現在一二線城市中的消費者可能在快銷產品、硬性消費等方面有所降級,但是在教育、文化、旅游等方面卻有可能提升,從表現上來講是一種降級,但從個人需求的維度來講,恰恰是一種變相的升級。
另外,還有主觀維度和客觀維度,你是否愿意承認消費降級或消費升級這件事。近兩年,中國CPI(居民消費價格指數)的指數沒有特別大的波動,處于可控的經濟范圍之內,但CPI中并不包含房地產。如果算上房貸及通貨膨脹,其實去杠桿的比例是很大的。很多人都說社會的支柱是中產階層,但中產經過這幾年的房地產、股市、P2P理財等波動,很少有中產能夠拿出現金,所有的資產都是一種估值。
而且,中產階級是有選擇性的。二手車的廣告就比較具有代表性,這個行業有兩個群體,一部分人要賣車,做消費升級,另一部分要買比較經濟的二手車,算是一種降級,這兩類人同時存在。畢竟,如果供給和需求哪一方過多,這個買賣都無法成行。所以,消費升級和消費降級是同時存在的。
曹志新:在消費降級的背景下,品牌應如何應對才能重新獲得消費者的青睞?是下沉到三四五線城鎮及農村?還是調整宣傳方向甚至價格?
常濯非:消費降級好像對個人和政府都是沒面子的事,其實大可不必,因為如今大家都趨向理性。我們公司的員工就有開各種豪車的,而我兩年前開始騎自行車,吃的也大部分都是路邊攤。我覺得是自我認知的提升,而對物理方面的需求有所降級。如今,一二線城市的消費者更喜歡吃簡餐、喜歡吃素,在審美上也更喜歡無印良品之類的素凈的產品,就代表了這部分人的消費喜好。
營銷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千人一面,那時營銷工作特別簡單,廠家開發出一個物美價廉的產品,推向市場時可使用一種方式;第二個階段是千人千面時代,要把人以類聚,產品要分成不同的品類,包括性別、所屬地域等信息;第三個階段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一人千面。每個人都有很多不同的屬性,甚至消費者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或者哪種品牌真的能打動自己。所以,現在營銷的復雜程度要遠遠高于前兩個階段。但是,要想把它還原成營銷手法,不可能做一億條TVC,太過于繁瑣。我們只能在內容層面與消費者碰撞,通過文字、聲音、圖像甚至是互動來設定需求的場景。
三年前,我們都在談O2O,如今線上的流量已經飽和,大家反過來都在抓線下的流量。其實也蠻頭疼的,現在大賣場里最好賣的就是餐飲類和親子類,其它統統不靈光。還有什么東西會吸引人呢?就是一些場景上的互動,可能不會引發直接的購買,但會引發你的興趣,在你的腦海中形成印象。
而對商家而言,我個人認為在最初階段三四五線城市完全是個被動選擇,因為一二線城市的需求飽和,挖掘空間越來越小,所以商家選擇了第二戰場,一些品牌在三四五線城市確實有優秀的案例,從而帶動大家都去做。這與最開始華為與摩托羅拉和諾基亞競爭的方法是一樣的,華為的戰略最開始真的是農村包圍城市嗎?我覺得任正非不是這么想的。當時,摩托羅拉和諾基亞占有一二線城市的主要市場,他覺得無意在一二線城市與其肉搏,選擇了先去開發一些農村或城鎮市場,一下獲得了成功,屬于意外驚喜,現在營銷也基本屬于這種套路。
楚學友:一種方式是變化來了趕緊調整,降價、促銷,這都是戰術性選擇。而戰略性選擇就是品牌是否有堅定的一致性,不管外部環境如何,選準自己的群體。當一個品牌保持一致性時,顧客可能減少了,但單價可以提升,可以給他們提供更穩定持續的服務。
在餐飲門店,可能消費者花多少錢不重要,重要的是對其時間和空間的占用。比如,西貝門店做一些親子類的活動,一年在全國約有一萬場,可以接觸30萬個家庭,讓他們在門店消耗一個小時,與品牌在空間時間上有更深度的接觸。因為從消費能力來講,一線城市的產品增減或減少幾元,不會對顧客造成致命的影響,但能多出半個小時的用餐時間,就能夠為其提供足夠的服務和體驗。
三四五線城市原來就有商家存在,內蒙古臨河是西貝的發源地,30年之后還是很火爆。一線城市的品牌下沉,可能會倒逼當地的品牌做升級,因為新入住的品牌將水平提升了,達不到水平就容易被市場淘汰。品牌下沉之后,無論針對什么樣的群體,都要保持品牌的一致性,提供穩定的產品和服務,這才是根本。
趙明:崔總提到,很多自媒體加劇了公眾對消費降級的認知。確實,消費降級指的是最近這半年時間,中美貿易戰及各種不確定性的出現,引發了相關的憂慮。如果將時間拉長到20、40年,肯定是消費升級的,消費降級是最近半年來大家的感受。國家統計局的數據表明,月度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速呈現下降趨勢。京東金融大數據消費指數顯示,1~7月,家用電器、家居、手機數碼同比增速分別是31%、13%、23%,比去年同期回落了20%、16%、12%。孫總講到“口紅效應”,其實,今年的電影票房已經出現了“口紅效應”,國家電影局數據顯示,2018上半年全國總票房達到320.3億元,同比增長近18%,數據上有這個態勢。
如今,樂信旗下有3個品牌。一是分期樂,是中國最大的分期購物商城;二是桔子理財,很多一線城市的白領喜歡用;三是鼎盛資產,為一些銀行和機構匹配金融或消費場景。這讓我們有更直接的消費觀察與研究的便利。
對于品牌的應對方式,我用三個新來回答。第一,線上新品牌的崛起,他們會突破地域和經濟周期的限制,尤其有較好體驗和較高性價比的產品。第二,內容傳播的趨勢下,屏幕即渠道,內容即電商。由此產生了新入口,充分利用一切的渠道,拼多多就是利用社交的電商,還有各種網紅電商。第三,新的場景。樂信成立不到五年能上市,主要做的就是分期,順應了年輕消費者的消費習慣和流動性偏好。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也發現了分期消費的四個轉變:第一,大眾的消費習慣已經從大宗產品向中小產品轉化,曾經多是分期買房和買車,如今分期買手機和家電、電腦、鞋服等;第二,從一二線城市向三四五線城市轉變,我們的消費分析報告表明,這些城市的人越來越熱衷于分期;第三,人群從中低收入向中高收入轉變,并不是沒錢才分期;第四,頻率從偶發向經常性轉變,分期降低了門檻,這也是一種擺脫消費降級的解決辦法。
崔希真:我還是這個觀點,大家不要被朋友圈里的內容所迷惑,朋友圈的降級不一定真正降級,朋友圈的升級也不一定是真的升級。還是要看大趨勢,不要一味地迎合,調整宣傳方向或者降價,顯然是不可取的。任何品牌在這段時間,即使面臨短暫的消費降級,也要為未來的升級做準備。另外,社會心理對人的影響非常大,如果真的存在消費降級,品牌應該去迎合,如果是社會心理,應該從戰術上做調整,抓住消費升級的大趨勢。
不同品牌的應對措施應該有所不同,我曾看到過一篇文章,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文化娛樂產業十分發達,人們會更多地去消費精神產品,填補內心的空虛。所以,這對品牌也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大有可為。從戰術上來說,品牌應該偏重迎合人的精神和情感需求。
如果消費降級真的存在,那么對品牌最大的挑戰就是,大家都不愛花錢了,所以,如何讓大家接受宣傳又愿意消費,不單是品牌宣傳的層面,控制成本、穩住現金流等,都是很大的話題。從戰術來講,任何品牌下沉到三四五線城市以及農村,都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從戰略上來講,任何時期的品牌都要做品質和體驗上的提升,這是一個根本的策略性問題。
孫鵬飛:在整個大背景下,面對中國階梯式的縱深市場,品牌商的策略應該找到品牌定位和宣傳的錯位差。可以看到,國內的一些自主品牌正在崛起,李寧、安踏、飛魚等都在打品牌的錯位差。所謂錯位差,就是將品牌逐層分級錯位的策略。一些時裝周的產品很難在線下門店買到,而是拿到細分市場,走進一些小眾的買手店。而且,一些三四線城市或城鎮的門店中,并不是品牌所宣傳的產品。
在IT行業中,堅果投影機的崛起就是雙向的,同時迎合了消費升級和消費降級的雙重需求。將傳統的電視換成投影,屬于消費升級,但同時也將投影行業的價格從九千到一萬降低到兩千左右的價格,這就屬于消費降級。
抖音上一個熱議人物,正善牛肉的創始人,他將紅酒定價為99元6瓶,可以說是整個行業的洗牌,真的在價格上打錯位差,針對不同圈層有不同的定位。在經濟蕭條時,更要求品牌能有縱深的概念,并將其貫穿始終,在大調性不相左的情況下,既有升級又有降級,做到一品牌千面。
曹志新:哪類品牌對于消費降級的反響最大?是奢侈品?網紅店?快消品或是美妝行業?如果是的話,這類品牌又該如何自救?
孫鵬飛:消費降級對奢侈品、美妝、快消品這三個品類的影響最大。奢侈品是首當其沖的,整體的銷售額不如往年,但也分地域,中國人的消費需求還是存在,只是對于價格更加敏感,會將消費轉向國外的奢侈品店。現在,奢侈品行業已經在自救,開始與普通品牌跨界合作,將整體價格降低,原有的產品價格稍微提升,保持一個平衡的狀態。比如,愛馬仕與蘋果合作出了一款手表的表帶,就是為了將產品下沉。因為奢侈品本身的品牌的調性在那里,它是不能動的根基,為了自救成功只能和別人聯合創造新品,將價格達到平衡,贏得消費者的青睞。
快消品受到消費降級的沖擊,以游戲、數碼快消為例,下降趨勢很明顯。一是大家對價格的敏感度提升了,二是消費更加理性了,價格敏感所帶來的就是理性消費。快消品的自救方式,就是將價格下沉。消費降級對美妝行業是一個推動。大家更愿意消費這種可以承受的產品,以此彌補內心的消費需求,從而緩解焦慮的狀態。
崔希真:我基本都同意,消費降級的情形下,美妝行業是受惠的。網紅店的異常火爆,其實體現了消費升級。
常濯非:剛才重點提到了奢侈品行業,我想說說我在國外見過的一些商業形式:奢侈品租賃業務,參加晚宴或其他場合,可以去租賃一件晚禮服、手包、首飾等。這種行為到底應該稱之為消費升級還是消費降級?目前,國內的網絡平臺也出現了首飾租賃,或許這種模式也將會在中國大城市中流行起來。
消費降級是3C家電類產品的一次機會,但他們是否愿意做商業模型轉型,就看適不適應挑戰。目前,軟件公司已經轉變了思路,將原本的售賣版權轉變以SaaS進行收費,比如亞馬遜的AWS,所有軟件都在云端,按照使用的時間來計費,這種新的方式可以引發中國營銷行業,甚至商業模式的深度思考。
以前,我們每逢節日都是送禮券,今年送了很多達芬奇展、歌劇的票,客戶都很喜歡,因為這個禮物具有稀缺性。而且,很多人也逐漸重視家宴,在外面請吃飯很簡單,但請客人到家里吃飯,則表現了更大的誠意,情感的粘性和互動性更強。
楚學友:剛才提到一點,消費需求與人的變化有關。我今天全身上下的單品沒有超過一千元,但我也有兩套一兩萬的西裝,也會在適當的場合租一些飾品。對于我現在的消費觀念來講,這樣就足夠了,有點像無印良品的“這樣就好”。當然這種消費觀念是人的精神成長和心理認同到了適當階段,已經滿足了心中的富足。這和共享經濟很吻合,可以使用,但未必為我所有。
曹志新:那有沒有特別智慧的企業,很好地利用了消費降級的趨勢,使自己從中受益,拉近了與消費者之間的距離,提高了銷量,提升了口碑?
常濯非:太多了,已經上市或者準上市的企業,比如拼多多、快手、趣頭條,在三四五線城市很少有年輕人不知道。
拼多多上市后引起了兩種極端的輿論,我看到了一張很震撼的新聞照片,一個小伙子在拼多多上花費不到500元,為自己在農村老家的父母買了一臺約30寸的等離子電視,家里沒有沙發,椅子是用三塊板磚摞起來的,家里最新最貴的就是這臺電視。難道他們就沒有需求么?這沒有解決農村人口消費升級的問題么?看了之后覺得很心酸,同時也很欣慰,他們通過拼多多花費幾百元,享受了一次消費升級。在中國眾多城市和鄉村,這樣的需求其實還是很多的。

嘉賓合影
趣頭條的商業模式很簡單,通過看廣告就可以獲得積分,每天能獲得三四塊錢。我們每天的時間都是按照每半小時,甚至分鐘來計算的,人們都會做所謂更有價值,更有意義的事情。但對于很多三四五線城市的人,花些時間看了東西還得了便宜,會覺得這樣很滿足,這就是剛才提到的機會,這些企業抓住了。
從傳播角度來講,一二線城市的人具有聲量,但現在三四五線城市的人存在產量,有時候是產量說話,沒有聲量就爆發不出來,但客觀存在。我們光有聲量,其實生產力非常非常低。我認為,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楚學友:剛才提到了,消費升級和降級站在誰的視角看,站在我們的視角看,還是站在城鎮小青年的角度看,對他來講是升級,對我們來講是降級。我是一個自由主義經濟的崇尚者,覺得自然發生的一定有它的價值,只是后續如何規范的問題。
崔希真:我們小時候常吃大大泡泡糖,有一天我爸給我買回來一個泡泡糖,包裝是一樣的,打開卻是“大太”泡泡糖,那個年代已經有了仿制品,只是介質和渠道不一樣了,但可能性永遠是存在的。
趙明:這個還是看怎么理解中國的人群,有一位記者寫的一本書——《創京東》提到,京東有12萬人,其中1萬白領,11萬藍領,這跟中國真實的市場圖景很像。比如《一代宗師》的票房2億多,但《泰囧》的票房是近13億,在座各位看《一代宗師》和看《泰囧》都是什么感覺?這就是白領和藍領的視角和審美的不同。當我們要推一個產品的時候,可以更直率地想,目標是京東的1萬白領,還是11萬藍領?在中國,這是完全不同的影響力路徑。
我們在做劃分,基礎消費、炫耀消費、精神消費,不同的消費對應不同的品牌。常總講到的這幾個案例,其實跟消費升降級沒有關系,而是人群的適配問題。有一類人天然就不是你的用戶,你也沒必要是他的用戶。拼多多在上市之后,許多白領知道了它,從而上去體驗,當然就會有不同的意見,但它確實不是你的菜。
常濯非:那其實是狹義的降級,一二線城市的降級不是狹義的降級。拼多多的案例絕對不是現象級,我剛才一下就列舉出了三個。而且現在準備走向資本市場,主打三四五線城市的企業非常多。
曹志新:消費降級對于公關公司在做品牌傳播和線下活動時,又提出了哪些新的要求?包括技術運用、策略方法、媒體的選擇等。
崔希真:還是要提到戰術的問題,可能一二線城市的消費表現是降級,讓人趨于理性消費,三四線城市是消費升級,企業只要滿足用戶的需求。第一,滿足理性消費的需求,在宣傳口徑、內容和渠道的選擇上努力;第二,滿足精神層面的需求,之前網易云音樂在杭州地鐵上的廣告是我最喜歡的一個case;第三,滿足小眾和個性的需求。現在的網紅店不一定是國際大牌,喪茶、喜茶就是滿足年輕的個性化需求;第四,在傳播時,不要讓受眾感到買了自己的產品是隨大流,要因是這個牌子的粉絲而顯得與眾不同。我之前接觸到的90后們,他們就有非常獨特的選擇,并不一定要用大牌。
趙明:任何社會的變化都意味著有一批受益者。我在從事媒體工作時,就講阿里巴巴的崛起是隨著非典快速崛起的,那會兒人們面對面溝通變得不方便,所以線上交易就崛起了。
而且,品牌在任何時間,都應該在第一時間找到適合的人群,讓他們既消費到高性價比的產品,又能在心靈上得到滿足。舉例來說,小米手機被一些人認為是“屌絲機”,但它的品牌口號就是“為發燒而生”,用了小米手機,可以和別人說自己是發燒友。使用錘子手機,可以講自己有情懷。所以,給消費者高性價比產品的同時,一定要讓他們有精神安慰,與蘋果用戶比不覺得消費低端。而后者,我講到的消費者的感受,與產品定位沒有關系,就是品牌策略層面的內容。比如,一些90后開始覺得分期丟人,但現在就會覺得分期是一種精明的選擇。實際上,很多品牌的崛起,都是給人這樣的心理慰藉,將基礎性的消費變得超越了使用功能,與消費者建立了情感的聯結,這是高明的品牌和公關人的做法。
楚學友:我說兩個現象和兩個洞察。一個現象是我上周見了一位投資人,他投資了江西一家做奶茶全國加盟的店,在全國有三千家店,這是非常大的規模,但它只在四線以下城市開,且賣的一點都不便宜,十幾、二十幾塊錢一杯。第二個現象,我最近在家刷朋友圈,刷到家附近京客隆的廣告,這很有意思,他們開始用朋友圈廣告的形式與群體接觸。
兩個洞察,一個是想象性焦慮,現在一個很有意思的公關活動洞察的方向。我生怕自己降級了、掉隊了,被大潮給拋棄了,在這方面有很多類似的傳播作品和現象。第二個洞察,自嘲和自黑,在這種場景下都可以做一些營銷。
從洞察的角度來講,不管降級還是升級,公關公司怎么利用大家對升級和降級的焦慮和心態,去跟他們做營銷和品牌的溝通,這是有價值的。而且,在四線以下的市場上,可能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隱性品牌,發展的很好,而且是我們想像不到的規模。
趙明:現在很多品牌,就是利用人們的焦慮心理,推出知識付費。比如讀書會,樊登讀書會、今今樂道讀書會,包括羅振宇的得到,以及許多的培訓,實際上都是利用人們怕落伍、怕跟不上時代的焦慮,讓人們從消費降級的恐懼之中找到一些安慰。
常濯非:三年前,我們從原來做proposal的階段,開始給企業的品牌中心或者市場營銷部上課,這其實也是賣服務,跟SaaS一樣。
中國企業走出去的大戰略,其實與從城市走向農村的概念是一樣的。企業走出國門會考慮,是否要招聘外籍員工,是否將產品更換包裝,是否要針對當地人群做一些因地制宜的傳播和營銷等等。反觀,企業下沉到三四五線城市,卻沒覺得是走出去,其實,我們并不了解三四五線城市的人群到底需要什么,現在還是自說自話,以我們的主觀視角去想象他們的生活狀態和市場環境。
現在,中國企業應該把三四五線城市的大市場好好做一下分析和分類,如果有開拓這些市場的決心,就應該拿出“走出去”的心態去做準備。
另外,現在經濟環境不是特別好,上行的阻力特別大。我們建議低成本創新,這符合所有的商業模式。怎么用最低的花費創造更高的效益,三四五線城市的營銷是非常好做的,等同在一二線城市花同樣的錢,卻可以收到非常大的效果。
孫鵬飛:我特別同意常總說的低成本創新。我們現在給客戶做品牌傳播或線下活動時,都是秉持低成本、小活動、大傳播的理念。我們發現,整體經濟環境不好的情況下,企業首當其沖的會砍市場費,卻不會砍研發費,研發是一個企業的根基,市場是一個企業的成長助推。當上行困難時,就要保住根基,而不是一味的助推自己。
在做品牌傳播和線下活動時,要做到小活動大聲量,就要摒棄品牌原有的套路和產品無趣的數據。因為每一個品牌方都覺得我的產品是最厲害的,是最滿足市場需求的,所以不斷地去說自己的產品。其實現在所有人群都在找精神上的認可,怎樣能引起廣泛的共鳴,首先是在精神和價值觀上與他們產生共性,通過共性的內容包裝,再去做產品推銷。不是以產品或品牌為核心的指導方向,而是以族群或圈層的精神和價值觀為主導方向,然后再匹配品牌價值和產品。
曹志新:在消費降級的大環境下,各位在品牌運營中,有沒有遇到或看到甲乙方做過一些有錯誤或有爭議性的營銷方式。如近期迪奧發布的一款“馬鞍包”廣告,選擇了普通模特到實體店內購買新品的方式,與以往高端、大氣的品牌宣傳天差地別。因此惹來群嘲,但也有人說這是成功的營銷。各位嘉賓覺得這種有爭議性的營銷方式,是否可以很好地去運用,還是應該規避?
崔希真:這個案例在我看來是一把雙刃劍,迪奧應該很想拓展中國市場,多接觸年輕受眾。這可能促進了銷量,但有人認為對品牌的高端形象有所損害,這種擔心可能是多余的,我本身很喜歡這個營銷,因為它可以觸及更多的人群。品牌的產品肯定有高端、中端和偏低端的,拿出一些產品來做下沉,我也比較理解。目前,并沒有證據證明這種方式影響了品牌形象,而且沒有這款產品銷量等相關數據,就無法做更深入的評論。
除此之外,一些品牌可能出現有爭議的策略,就是定位不清、找錯人群,或對人性把握不好、過于低俗以至超出底線。一般來講,我認為一個營銷案例是錦上添花的,讓好的產品賣的更好,而不是將爛的產品賣好,這是營銷和公關的作用,很難說一次營銷事件真的損害了一個品牌。
常濯非:我在課程中曾提到品牌逆向。品牌正向很受追捧,經常作為優秀的案例進行分享,但如果高端品牌走下行路線,可能會有人說降低身價。比如,很多年年前,奔馳就開始在中國走親民路線,先后推出了C款、B款和A款,最低20多萬就可以買到一輛奔馳,今天看來奔馳的親民路線非常成功。如今,迪奧引發的爭議就叫品牌逆向,從上向下走的品牌就是會引起非議。奔馳成功了,迪奧是否能成功還應該等市場去驗證。
我們經常告訴品牌主不要太貪心,不一定要抓住所有的市場,一定要有一個很好的標簽。餐飲行業中提到北方涮肉,可能第一反應就是東來順,這與它的產品質量相關。第二個是海底撈,一定會聯想到它的優質服務。第三個就是呷哺呷哺,商業模式非常有效率,是一種創新。所以,品牌主應該給自己打上標簽,不一定是產品上,也有可能是營銷模式或者服務上的標簽。
楚學友:評價別人的事情都很簡單,但我們還是有一點同行的同理心和共情感。很多危機事件背后,我們并不清楚VP或副總裁在那個場景下能做什么,如果達到了最初的意圖其實就是成功的。
提到有爭議的營銷方式,抖音上有一個比較經典的答案茶,跨越城市去尋找一個答案,是經典的利用抖音做營銷,從而快速在全國擴張和加盟。坦白講,它的口味并不太好。這就是具有爭議性的營銷方式,就像崔總之前說的,你能把一個差的產品賣的更好么?不可能。如果產品的品質、口感、用料等達不到顧客的水平線,這種方式反而適得其反。就像我們餐飲的門店,如果用更多的線上手段,把人吸引到門店中,超出承載能力的顧客,肯定會服務不好、品質下降。
趙明:我也舉個案例,一個奢侈品電商——寺庫,與褚橙合作賣橙子。我覺得橙子破壞了奢侈品電商的品牌調性。我們也犯過這種錯誤,因為人群主要是年輕消費者,但分期樂有一段時間賣茅臺酒,后來發現上了這些品類會影響原來的用戶,模糊了別人對平臺年輕、潮酷的認知。分期樂和寺庫都做了不太好的嘗試,模糊了品牌的調性。
曹志新:各位嘉賓是否認為現在的消費降級是品牌和企業的寒冬?也請各位預測一下消費降級的持續時間,以及對品牌和公關的長遠影響。
常濯非:狄更斯在《雙城記》開篇講到,“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所有的話題都適用于此。消費降級可能是寒冬,但對品牌主和公關營銷公司來說,同樣存在很多機遇,甚至機遇大于挑戰。公關行業真的要發揮想象力,提供的策略與服務同樣需要升級。我們現在已經跳開原來從營銷淺層次去做策略的想法,上升到幫助企業打造新的商業模式,給甲方提供新的方案。在這個時期,機會大于挑戰,就看自身是不是有正確的調整。
趙明:沒有不好的行業,只有不好的企業。對于企業和品牌來講,任何時候肯定都有自己的挑戰,行情好的時候也會有。從自身來講,消費降級對我們肯定是個機會,因為分期消費變得越來越受歡迎了。
楚學友:每日堅果其實是很好的產品,它改變了堅果的形態,以時間為單位籌劃形態,每天一包,這是一種產品創新。在任何時代,做好產品創新和服務創新,都是有機會的。頭部品牌的生意永遠好,不用去考慮升級還是降級,就看這個行業里最頭部的企業做的怎么樣,他們就是標桿,向他們學習就好了。
崔希真:現在不僅要面對所謂的消費降級,更是整個環境的挑戰,如果說時間的話,可能是兩年,我們要面對很大的挑戰,對個人、企業都是如此。
對品牌公關其實很難上升到長遠影響的地步,因為從2016年開始,甲方預算就在減少,已經是一個趨勢了。對乙方來說,如何在甲方預算緊縮的情況下生存,去提供更好的方案。對甲方來說,是如何在惡劣的環境下更好地調動內外部資源,幫助企業實現公關價值以及更多的盈利。
孫鵬飛:消費降級還是要在整體大趨勢中去看,我比較同意開篇的觀點,在升級中有降級的區間。好比一個經濟模型的上升通道和下降通道,在上升趨勢里也會有波動,整個經濟體有上有下地運行。
不能談企業的寒冬,它是一個階梯性的,那么就要求公關公司以及整個行業轉變和升級。原來我們關注大型企業,外資、國內Top、上市公司,但它的成長空間對于我們來說越來越小。去年,我們就將精力轉到新興品牌、國內初創品牌,甚至國外進口品牌,我們還因此成立了電商公司,以銷養營,以營助銷,形成“營銷+”的商業閉環。其實就是將傳統營的工作轉化到銷上來,這是大環境對我們整個行業的全新要求。
曹志新:面臨社會經濟發展的大環境,確實都有壓力,消費降級對沒有準備的企業來講就是寒冬。同樣,對于有準備的企業來講,就有可能面臨一種機遇。所以,優秀的企業應該在環境變化中及時調整戰術,這不僅是公關公司存在的價值,也是甲方必須要正視和適應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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