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編自《紐約時報》2018年8月28日
作者: Mark Polizzotti
編譯:曹劼

翻譯是語言表演的沉默侍者:通常只有在服務車被打翻時才會得到關注。有時那些相對較小的錯誤——對作者原意的一時失察——可能會受到書評人好一番刻薄。
但歷史上充斥著更多重大的誤譯——大錯特錯的、刻意的或是單純的誤解。翻譯是一項對著書本或電腦屏幕耗費無數時間的工作,然而卻可能產生令人驚訝的風險。
尼基塔·赫魯曉夫(Nikita Khrushchev)1956年那項臭名昭著的聲明——“我們要埋葬你們”——開啟了冷戰時期最危險的階段之一,其中充滿了偏執,人們堅信雙方都在竭盡全力,試圖摧毀另一方。但事實證明,他的話在俄語中不是這個意思。其實,赫魯曉夫的意思是“我們會活得比你們長”——這話或許自夸得太早,但不完全是大多數美國人所理解的敵對行動宣言,而是他的口譯員出了錯。
這樣的例子可以追溯到古代。《圣經》據稱是有史以來被翻譯得最多的一本書,它產生了關于翻譯的最為曠日持久的辯論,包括“準確”與“得體”何者優先的無休止爭論,此外還產生了一些令人矚目的誤解。當翻譯者的守護圣人耶柔米(Jerome)將《圣經》譯為拉丁語時,他引入了一個雙關語,創造了基督教圖像學中最有力的象征之一——他將善惡之樹(malus)譯成了蘋果樹(malum)。誠然,在耶柔米的時代,“malum”可能意味著任何一種水果:比如,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在西斯廷教堂天花板上繪制了蛇形生物盤繞在一棵無花果樹上。但在16世紀,阿爾布雷希特·丟勒(Albrecht Dürer)和老盧卡斯·克拉納赫(Lucas Cranach the Elder)都效法耶柔米,在其名作中明確地描繪出亞當和夏娃站在蘋果樹旁邊。而在接下來的世紀,約翰·彌爾頓(John Milton)寫下詩句——夏娃的“深切欲望……/品嘗那些美麗的蘋果”,從而進一步鞏固了我們如今所知的那種明亮鮮紅的蘋果形象。
當然,“誤譯”通常是從旁觀者的視角來看的,其后果多種多樣,可以停留在哲學層面,也可以帶來殺身之禍。
1991年,日本譯者五十嵐一(Hitoshi Igarashi)遇害事件是和翻譯相關的最無恥的殺人事件之一,他是薩爾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的小說《撒旦詩篇》(The Satanic Verses)的日文譯者。五十嵐一的暗殺事件中,更加令人痛心的是,它雖然至少部分是由于誤譯造成的,但誤譯的人并不是他。“撒旦詩篇”這個詞語是由19世紀的英國東方主義者創造的,指的是《古蘭經》中一段或幾段被禁的詩篇,據說先知穆罕默德已經否認了它們,因為它們受到了撒旦的暗示。然而,穆斯林世界提及這些詩篇時并不是這個意思。所以,拉什迪小說的阿拉伯語翻譯只是從字面上去理解“撒旦詩篇”的涵義,因而無意中讓人認為,它的意思好像是在說,《古蘭經》本身是由撒旦口述的。雖然并非出自作者本意,但這本書被視為褻瀆神圣,結果導致了國際騷亂,還導致拉什迪被迫隱居,五十嵐一遇刺身亡,以及該書的意大利語翻譯埃托雷·卡普里奧洛(Ettore Capriolo)遭遇謀殺未遂。
最近,誤譯的危險重新開始盛行。如何將唐納德·特朗普隨口作出的宣言傳達給全世界的受眾?這位總統對其母語中的成語反復無常的使用,還有他那亂七八糟的語法和綿綿不絕的不合邏輯推論,對于英語國家來說都已經很有挑戰性了,所以想象一下,它們會給外國人帶來多少麻煩吧:你到底要怎么翻譯“braggadocious”呢?(大致為“自夸、吹牛”的意思)
特朗普更新推文的速度和頻率催生了同樣快速、同樣如病毒般傳播的業余解讀的爆炸式增長,在這一傳播過程中,人們很少考慮它們在世界范圍內會如何被解讀。特朗普關于其他政治領導人的許多煽動性言論只會加劇這個問題。正如《波士頓環球報》(Boston Globe)的一篇文章所指出的,鑒于兩人“善變的言論模式”,特朗普與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的交往可能會構成災難性理解錯誤的雷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