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英國唯美主義提出無功利的“藝術至上”觀使其成為對抗維多利亞時代道德束縛藝術自由發展的炮彈,用以在過于強調文學的道德功利性的環境中捍衛藝術的獨立性,并將維多利亞時代具有歷史局限性的狹義道德上升為審美性的超越時代的廣義道德,從而闡發出一種新的道德觀念。
關鍵詞:唯美主義;藝術觀;道德
作者簡介:殷藝格(1992.10-),女,漢族,陜西寶雞人,寶雞文理學院文傳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2016級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3-0-02
引言:
19世紀的英國經歷了社會動蕩,在革命中獲得政治話語的英國資產階級與舊貴族站在了統一戰線。為鞏固動搖的社會秩序以抵制革命思潮,文學藝術被當作維持社會各階級統一的“粘合劑”,成為政治統治和宣傳道德教化的有利工具。
將藝術和文學視為提升個體,引人向善的途徑成為維多利亞時期的主流觀念。從報刊雜志到散文書評無一不顯示著文學作為道德附庸的現實,成為規范人們行為舉止的標準。十九世紀的英國文學的每一角落都籠罩著宗教道德教條的陰影。詩人寫詩要描寫基督教情感;散文寫作的基本態度是宣導教化;報刊雜志秉持著文學要為道德服務的理念。文學成為道德的同義詞而加以推廣。伊格爾頓曾這樣揭示到:“在英國,粗鄙庸俗的功利主義迅速成為工業中產階級的統治意識形態。這一階級崇拜事實,將人類關系縮減為市場交換,并把藝術作為無利可圖的裝飾而加以摒棄。”[1]中產階級信奉的財產私有制和功利主義使得人們的目標就是奮力去占有物質財富,行事規則被壓迫在道德的威壓下,人格實則無法得到健康完善的發展。
一、唯美主義對維多利亞道德觀的挑戰
英國唯美主義運動的理論家們盡自己的努力用行動來抵制維多利亞的虛偽道德觀念。佩特的《文藝復興史研究》以文藝復興為載體借以提出自身的現代主張,他對文藝復興時期藝術的討論展現出一種獨特的,非傳統教條的觀點,為道德壓抑的維多利亞時代吹來一股自由之風,就像濟慈說的那樣:“佩特提供的不是道德的虔誠,而是‘純粹如寶石光焰'般的實驗的生活”[2]。
佩特用他獨具一格的雙眼,以完全不同于維多利亞時代價值觀的目光看待四周生活,將藝術與外界繁雜的政治宣傳,道德教條隔離開,創造一個美的烏托邦世界,同時也是對當時迂腐的學術傳統和束縛在道德下的社會規范作出挑戰。在《文藝復興史研究》中,他秉持欣賞的態度看待14世紀意大利人對肉體的贊美,也在那時的繪畫和雕塑中看到了藝術家手中的死亡,欲望,暴力充滿著美麗。而這些因與清教徒們節制的信條截然相反,長久以來一直作為不道德和墮落的象征。在佩特看來無論何種的藝術只要是美的就該稱贊,真正丑陋的是維多利亞時代虛偽的道德。佩特也是生活藝術化的提出者,然而與此相反,佩特在生活處事中十分低調樸素,沒有踐行他的理論,真正的實踐者是另一位唯美主義運動中的偶像——奧斯卡·王爾德。
王爾德對藝術的觀點大體與他的導師佩特一樣,認為藝術家再創造藝術品時對內容的選擇應抱有一種理性靜觀的態度,“藝術家沒有倫理上的好惡,藝術家是毫無道德同情的。善惡對于他來說,完全就像畫家調色板上的顏料一樣,無所謂輕重、主次之分”。[3]藝術家在進行創作時不應有任何道德預設和道德教化的目的,而應保持無功利的純潔觀念去創造藝術。任何材料都包含著成為美的可能因素,就像畫家筆下的顏料,并沒有什么善和惡的顏色,結果是否為美全賴于畫家的使用。王爾德談論的焦點集中于藝術家的主觀范疇上,首先對藝術家做出了限制,即創作本心的無功利性,繼而又給予藝術家更多的自由,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材料以成就美的藝術。
王爾德與他的老師相比,在對藝術態度的表達上顯得更極端一些。他常常用幽默的諷刺狠狠地戳穿現實中虛偽可笑的事物,而這些充滿俏皮趣味的話語往往被單獨引用出來,妄圖以此來攻擊反駁他的觀點。例如那句“我發現要每天都配得上我的青瓷花瓶是越來越難了。”[4]無論是在當時還是現在都被廣泛引用,旨在說明以王爾德為代表的唯美主義者在生活中的矯揉造作和滑稽可笑,然而王爾德這句話是在反對大學教會的布道者,因為他們宣稱任何有關罪惡的念頭都應掃除,顯然王爾德用這句夸張的言論來反抗宗教對自然人性的壓制。
唯美主義針對藝術與道德分離的極端性意見是用來反抗以物質中心為主潮的社會現實,以及使藝術與道德強制捆綁在一起這一消融藝術獨立性的觀點,從而使藝術從社會道德教化這種功利性的認識中解放出來。其并非將社會道德等現實因素與藝術完全剝離,而是強調藝術其本質以及其非功利的獨立性是不可退讓與屈從于道德與社會,不能使藝術成為表達情感,反映社會,教化大眾的簡單工具,反之,道德和社會層面的實際功用可以成為藝術的附庸品。
二、無功利藝術觀展現的新道德
王爾德說:“藝術家越是不作道德方面的考慮,他的作品就越容易引起道德評價或道德意識。”[5]并且承認他的唯美主義小說《道林·格雷的畫像》確實反映出了一定道德傾向。無獨有偶,佩特曾在其《文藝復興史研究》的結論中寫下:“在這一智慧中,詩的激情,對美的渴望,對藝術為了藝術緣故的熱愛,占了絕大部分;之所以這樣,是因為藝術只能在你的有生之年,使你的時光具有最高的質量,除此以外,藝術什么也不能給你帶來。”在準備《文藝復興史研究》第二版時,他將這一結論刪去了,原因是他擔心這一結論“可能將某些讀到它的青年引上歧途”。[5]看似兩位倡導藝術與道德分離的兩位唯美主義者都或多或少的展現了他們對社會道德的關注,但結合維多利亞時代的背景,佩特和王爾德主要強調的是藝術的本質與中心不在于對大眾道德性的教導,若形式是藝術的本質,內容是現實與道德的體現的話,在英國唯美主義者那里形式和內容并非二元對立,而是熟在第一位熟在第二位。藝術首先應該保持其非功利性和非實用性且不受道德的干擾和綁架,純粹且自由的生發,這才是促使藝術成為藝術,而不是成為另一種東西。這種藝術的純潔和非功利性更是針對創作者提出的,創作者首先不應抱有功利性或以為道德做宣傳的目的進行創作。而當作品出現,它在讀者和社會中引起了什么道德討論,那就不是藝術所統轄的事情了。
對于道德觀這個藝術的附屬品,唯美主義者并非對其不屑一顧,若詩學會受到時代潮流的影響,那么社會道德也必然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有著不同的標準,唯美主義者注意到的是特定的時代道德的反面,在人類社會發展的宏觀中看,是另一種并非時代流行的道德觀念,或者不如說,在唯美主義者那里,美本身就是道德的體現。勞倫斯在其《藝術和道德》一書中說,“真正的藝術家并不是用不道德取代道德。相反,他總是用一種比較美好的道德取代一種比較粗劣的道德。并且,一旦你看到一種比較美好的道德后,那一比較粗劣的道德就變得相對地不道德了。”[6]道德觀念作為一種特定的歷史時代和社會的產物,是處于不斷變化的動態中,唯美主義者更傾向于打破時代中凝固的道德觀,而提供一種可能的,超越時代的廣義上的道德觀念。
三、結語
審美的無功利就好似一架天平的支撐軸,而藝術的道德教化作用與審美非功利觀分置于兩邊的秤盤,當維多利亞時代的世俗道德和功利主義占上風壓過藝術的非功利性時,就要往非功利性的成盤中增加砝碼以保持平衡,而唯美主義的“為藝術而藝術”就是這些砝碼,唯美主義者宣稱要架空藝術,使藝術和道德說教作用抽離開來,是出于維多利亞時代道德無孔不入讓藝術家倍感窒息的背景下,以對抗當時的道德觀來達到藝術的平衡。并且唯美主義理論家超越了維多利亞時代特定歷史時期的狹義道德觀,從而提倡了一種廣義上且有超越時代性的新道德。
參考文獻:
[1]伊格爾頓.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理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2]梁實秋. 英國文學史[M]. 臺北:協志工業叢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85.
[3]趙澧, 徐京安.唯美主義[M]. 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1988.
[4]RichardEllmann.Oscar Wilde[M].Harmondsworth:Penguin Books. 1988.
[5]BernardBergonzi.“Fin du Siele: The Decadent Period”[M] In Nineteenth 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1989.
[6]勞倫斯. 勞倫斯文藝隨筆[M]. 廣西:漓江出版社.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