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畫像石中十字穿環紋的圖像配置

摘要：漢畫像石的題材內容可以概括為三條線，一是以“生”為主題，二是以“升仙”為主題，三是具有祥瑞內涵的裝飾圖案。漢畫像石中大量出現的十字穿環紋即是信仰觀念與情感表達不斷豐富所形成的代表性裝飾圖案之一。對十字穿環在漢畫像石中的圖像配置的整理和分析，有助于總結這一符號化的裝飾紋樣所表達的情感與信仰。

關鍵詞：漢畫像石；十字穿環紋

十字穿環又稱“十字穿璧”，它是由圓環（或璧）與十字組合而成的圖案。“環”通“璧”，《說文》云：“璧，瑞玉環也。朝，覲，宗，遇，會用璧。”《爾雅·釋器》云：“肉倍好，謂之璧。好倍肉，謂之瑗。肉孔若一，謂之環。”孫炎《爾雅》注說：“肉，身也，好，孔也。”可見，璧有著美好與祥瑞之意。

對于十字穿環紋飾在漢畫像石中的圖像配置分析和整理，本文主要以徐州地區漢畫像石為基礎。徐州地區地處魯南蘇北一帶，屬于全國漢畫像石重要集聚地之一。徐州漢畫像石藝術館展出飾有十字穿環紋飾的畫像石共計30塊，數量和內容上都具有一定代表性。

一、十字穿環紋與邊飾

按照構圖內容看，以十字穿環紋飾為主紋，與地紋組合構成的畫像石有10塊，其中單個十字穿環紋作主紋的有4塊畫像石，其余6塊為多方連續十字穿環紋。在此基礎上再區分邊飾，主要有兩種邊飾——菱形紋和垂幔紋，極少出現三角形紋。菱形紋為單獨邊飾有6塊；垂幔紋為主要邊飾有4塊，其中兩塊飾有三角形紋邊飾。從幾何紋飾的內涵來看，三角紋和菱形紋都是由魚紋演變而來，是半坡圖案花紋中的魚頭演化而來。魚具有強大的繁殖能力，彩陶中魚紋的裝飾有著延續生命、子孫繁衍不息的寓意。垂幔紋是由蛙紋演變而來，也具有生育繁殖的象征。因此，從幾何紋的組合與內容來看，與十字穿環紋組合的幾何紋飾都象征著生殖與繁衍。

二、十字穿環紋的組合形式

與十字穿環圖案單獨作為主紋相對立的構圖形式是組合圖案畫像石。這一類分為十字穿環紋和人間圖景的組合與十字穿環紋和神鳥異獸的組合，三種內容的混合將其歸入前者。十字穿環紋與人間圖景的組合有11塊，其中有神鳥異獸混合的6塊；十字穿環紋與神鳥異獸的組合有9塊。而這26塊畫像石邊飾多為垂幔為和水波紋，水波紋與垂幔紋有著同樣的源頭，都具有蛙紋的象征意義，象征著女性的生育繁殖。

漢畫像石圖像的符號化主要存在兩方面推動力：一是上傳下達的信仰與民俗觀念的融合，二是圖像粉本設計的程式化。漢畫像石的圖形配置實際上并不存在什么規律和特定的模式，但從這兩個推動力去看十字穿環紋在圖像配置中的具體內容似乎能想象漢畫像石中的審美意識。

如果將十字穿環與人間圖景的組合分為分層組合和庭院組合兩組。分層組合的畫像石有8塊，畫面被分割為2-4層不等，十字穿環紋獨占一層，其他各層內容有車馬出行、人物拜謁和神鳥異獸。如圖1，畫面被分割為三層，底層飾十字穿環紋，中層為車馬出行，上層為人物拜謁。關于漢畫像石的分層組合，巫鴻先生和信立祥先生都認為分層的內容是表現漢代人心目中的宇宙世界，即從高到低——天界、仙界和人間幾個部分。庭院組合共有三塊畫像石，共同點是主畫面都有亭臺，其中有人物交談，故將其概括為庭院組合。亭臺上方飾十字穿環紋，或有鳳鳥、異獸。徐州漢畫像石館一件名為“庭院鳳鳥”的畫像石，這幅畫面內容較為豐富，畫面被分為上下兩層六格，原石不完整，暫以上下兩層作觀察。下層飾亭臺人物鳳鳥植物，左側飾十字穿環紋，右側飾菱形紋；上層飾柿蒂紋，鳳鳥交頸，異獸，右側飾十字穿環紋，左側飾菱形紋。從情感表達上看這幅畫面與圖一很有可能是同一主題，只是元素內容和畫面分割有所不同。

十字穿環與神鳥異獸的組合畫面以橫構圖居多，基本構圖方式是上下兩層，十字穿環紋單獨占據一層畫面。也有左右構圖的形式，徐州漢畫像石館一件名為“升仙圖”的畫像石，畫面從左至右依次為異獸、十字穿環、魚車圖，其中魚車圖表現的是升仙內容。“羽化成仙”，登仙到昆侖世界中可以借助神力相助，就是乘蹻升仙。“蹻”也成為“矯”，是人們想象中借以上天入地、交通鬼神的神物或腳力。《抱樸子·雜應》：“凡乘蹻道有三法：一曰龍蹻，二曰虎蹻，三曰鹿盧蹻。”漢代道教中的龍、虎、鹿三蹻是最著名的神蹻，《列仙傳》上又添加了鶴蹻、魚蹻。魚蹻：《列仙傳》云，子英“得赤鯉……子英怪異，拜之，魚言：‘我來迎汝，汝上背，與汝俱升天。”古人死后，想歸入天國，歸入天國最理想的交通工具，就是借助神靈的力量。徐州漢畫像石藝術館還有一幅神蹻升仙圖，畫面表現墓主在方士的導引下乘蹻升仙的圖景，其中有魚蹻、鶴蹻、龍蹻和鹿蹻。不論是上下構圖還是左右分割畫面，十字穿環紋與神鳥異獸的組合表達的都是統一主題——升仙。

三、漢畫像石建筑構件中的十字穿環紋

從建筑構件的角度去看也能印證升仙的內涵。徐州漢畫像石館一件名為“鋪首銜環”的畫像石，畫面中的畫像石作為墓室的門扉和門楣，十字穿環紋飾于門扉上部，左右相同。漢代畫像石墓門扉畫像一般具有兩方面作用——鎮墓辟邪和祈福祝頌。依據漢代思想的“魂魄二元論”，人死后“魂魄”將離開軀體。隨著東漢時期“成仙”思想的流行，“魂”的去向逐漸固定為“飛升仙境”；至于“魄”，則隨身體被埋葬入地，享受與生時一樣的生活，即“事死如生”。基于信仰觀念的需求，門扉畫像內容經歷了由早期的隨機選擇到東漢中期以后的幾種固定圖式。例如在漢畫像石中大量出現的朱雀+鋪首銜環圖式，朱雀是“靈禽”，象征靈魂的飛升，鋪首銜環則起著鎮墓辟邪的作用；徐州出土的西漢晚期墓葬門扉畫像中，柏樹鎮墓辟邪，飛鳥象征靈魂飛升，而玉璧則能使尸體不腐并起著通靈的作用。

本文對十字穿環圖像配置的主觀劃分目的只在于區分有相似配置方式的畫面是否有共同的情感觀念表達，并不能發現在圖像配置上會有什么固定的模式。不論是人間圖景中的十字穿環還是靈禽異獸中的十字穿環，對墓主和觀看者而言，其審美意識都是一種虔誠篤信的宗教情懷，但其中為“生”和為“升”源起何處，審美意識的符號化由何而來，還需從十字和環的基本圖式來研究。

作者簡介：馮敬洋，江蘇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研究生，學號：1032011606014，專業：設計學-設計歷史及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