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大使

JACK RIX

Hindustan Ambassador真的可以轉生成標致嗎？可以，還有廣告為證呢。

任職汽車設計教師的AshishNar興奮莫名代入演出指導的角色：“不不不，應該是瞪，瞪，噔……你好。”說時反復拍掌點點頭，下巴跟著其中一邊眉毛一揚一挫，同時用寶萊塢老練導演銳似死光的眼神盯著我。話說我們這樣子練習搖頭晃腦已有一個小時。“Jack，你深愛著這輛車，愛得搖到腿軟含情脈脈笑開眉。”Ashish示范時還即興加入爵士舞手勢助興。

我嘗試揣摩自己今生今世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落得站在印度浦那（ Pune）某個塵土飛揚的停車場上被攝影機和表情略帶失望的人群四面包圍，無奈抓破頭皮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既然百思不得其解，就讓我們由忽發奇想的那一天從頭說起吧。事緣2017年初，標致跟Hindustan達成了一項交易，用大約900萬英鎊買下Hindustan旗下車型Ambassador的名字使用權。對于不熟悉印度國情的朋友，HindustanAmbassador扼要地說就是推動印度現代化的功臣。這款印度汽車以Morris Oxford為本，從1948年生產至2014年間雖然接受了形形色色的機械升級，車身卻一直沿用古色古香的三廂設計。

這些汽車曾令印度城市水溲不通，然而停產四年后，Ambassador的稀有程度現已超乎麥當勞四川醬，目前仍然用它代步的人僅限于一小撮念舊的民間車主和政府官員。喔，話題跑偏了，請恕罪。我想指出的是標致買下Ambassador名字使用權一事觸動了印度民間的集體回憶，一段涉及大笨象、大鐵錘和靡靡之音的回憶。各位說不定還記得標致在2003年首播的206電視廣告，廣告描述一名印度小伙子對206-見鐘情，遂借助一頭大象、墻壁和諸般工具虐打一輛Hindustan Ambassador，直到車身變形至有幾分酷俏206，然后開著它招搖過市，笑容燦爛得好像一條雙足步行的傻狗。

沒看過這段廣告片的車迷簡直愧對天下。這毫無疑問是汽車廣告界的巔峰杰作，睢有奔馳Magic Ride Control母雞和本田齒輪骨牌戲可以相提并論。不過這個廣告最少在我看來未至于十全十美，因為片中擔綱主角的206其實來自生產線，只是未曾上漆一身痘皮。所以我心想有沒有可能真的把Ambassador改頭換面變成206的現代傳人208呢？甚至特別指名208 GTI呢？

經過幾次電話溝通、開會討論和拜見高層說之以理，動之以情（這個計劃絕非平白浪費金錢毫無意義的習題，而是關乎人類奮發圖強的精神），我總算獲得綠燈放行。剩下來的問題就是采購一輛Ambassador作為供體，以及四處打聽印度有沒有人瘋狂到愿意接下這項工程，總之愿者上釣。浦那AjeenkyaDY Patil私立大學的汽車設計部就是在這時候登場。基于某些不明原因，他們對這項工程很有把握，所以我們就向那邊寄出了一些208 GTI照片和屈指可數的208 GTI原裝組件（前燈、格柵、輪圈、后燈、左右后視鏡和徽章），然后做好心理準備面對即將發酵的人禍。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不時收到匯報工程進度的錄像和照片。身在倫敦靠在椅上的我但覺怡然自得，為自己想出這么精彩的主意和工程進展這么順利而眉開眼笑。顯而易見，我這叫坐享其成。事實上所有粗重工作、那些彎著腰背揮舞燒焊槍的漫漫長夜，以及硬把Ambassador搓圓拍扁弄成208模樣所需的無邊巧思和急才，全都有賴Ashish Nar、KushalJadhav這兩位教師，以及把這次計劃當作主修課程一部分的學生Parth Dodiya和Sidharth Rath兩肋插刀。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今天的我已身在浦那，準備親手完成改造工程的最后一步，具體地說就是班門弄扳手，把徽章一一貼到車身上。除此之外，我還得在當地逐一重拍206那47秒廣告片中的每一個鏡頭，主角當然是真真正正用Ambassador變出來的標致208 GTI。為求方便和逗你一笑，姑且稱之為Pambassador或標使吧。

還是言歸正傳吧，因為我已經站在它面前。揭開面紗的時刻即將降臨，場上更聚集了校院內大部分師生，當中大多曾以不同方式幫忙促成這件事，現在都走在一起興致勃勃地觀察我有何反應。明眼人都看得出我十分緊張，雖說這天相當炎熱，但我的出汗情況顯然超乎散熱需要，因為眼前場面實在太哄動。我不禁打從心里浮現一股異樣恐懼感，擔心完成品會否造得太好太精美太似標致208 GTI。隨著覆蓋著車身的篷布滑落地上，我頓時松了一口氣。不，請勿誤會，映入我眼簾的東西可是一件工程學上的即興杰作，但同時也有點不修邊幅粗枝大葉。嗯，一如所料嘛。

由于沒有改動過那個Ambassador底盤，就掀背跑車來說它的立姿略為偏高，車漆和車身面板夾縫按山寨貨的標準來說也不合格。車廂同樣敗露了真身，除去表板與角度較斜的新擋風窗之間添了一塊用來填塞縫隙的地氈，整個車廂根本原封不動。可是看看那身Coupe Franche雙色車漆和其他改裝部分加起來的效果吧朋友，瞇著眼看的話不是活脫脫一輛標致208 GTI嗎？一想到它最初的出身，我簡直驚訝得瞠目結舌，好想知道他們到底怎樣修成正果。

大家在右邊邊欄會找到逐步講解Ambassador變身法國小掀背的實用指南，所以這里就集中談談個中竅妙吧。他們發揮了無比堅毅的意志，其間動用了大量玻璃纖維，又招募了一位板金高人助陣，為了達成目標不惜早出晚歸焚膏油以繼晷，焊接功夫更甚于泰坦尼克船殼，作業時鮮少理會職安健守則，卻經常匠心獨運展現出今人因為慣于依賴高科技而常常拋諸腦后的創意和想像力。

最精彩的一著？莫過于俏麗新妝下面仍然是一輛功能正常的汽車，盡管所用發動機只是1.8L 56kW的五十鈴柴油貨色，聲浪之大就連火山爆發也勝似瀝瀝鶯聲。嗚，前后燈和轉向燈也接上了電源呢！嚴格來說雖然不是合法街車，只要盡量不招人耳目，去附近最近的城鎮走一趟應該不會惹上什么麻煩吧。時間關系，向前快速搜畫十分鐘。我正在攝氏三十五度的悶熱氣溫下跟沒有動力輔助的方向盤打摔角，在路上扭來扭去避開那些可能弄斷后懸掛板簧的坑坑洞洞，努力用五點式轉向避免撞上牛大哥，再不就是盡力避免發動機轉速過高。與此同時Rowan則在車流中高舉攝影機跑來跑去，導致場面有點哄動。

由于人群聚集，加上發動機過熱，我們決定暫時鳴金收兵，停在路邊打開發動機艙蓋，暗自承認Pambassador雖然用后輪驅動，作為掀背跑車的實力只能說是十分淺薄。關于這一點大家就無謂質疑了，因為我輩已做好盡職審查。無論如何，公路測試到這里已經足夠有余，何況我們還得預留一些時間拍攝廣告。你若以為Ashish和他的隊伍在制作過程中已把創作力發揮至巔峰境界，接下來發生的事當能讓你喜上加喜。

首先得解決一個大問題一一大象。我們真的很認真找過，到頭來卻發現要在印度找一頭符合歐洲動物福利法規，又懂得演戲的六噸重哺乳類動物原來非常困難；人算果然不如天算。所以幾經商量后，我們決定用一臺JCB挖泥車代替大象拍攝壓扁車頭的一幕。這個其實不是我首選的方案，因為我一直覺得應該沿用206廣告的做法聘用一位……該怎樣說好呢？就說是一位體型特大的演員吧。然而考慮到道德和現實情況，我們很快便打消這個想法。何況JCB另有一個妙

不妨在家中一試

1：招聘大使

我們從六個候選中挑了這輛累積了87000英里的1998年型柴油Ambassador。詳盡保修紀錄？驗車合格證明書？恐怕沒有啦，卻勝在會行會跑，索價不過1000英鎊左右，萬沒可能陰溝里翻船吧？

2：解體

卸下車身面板，扒光車廂，出動角磨機鋸掉車尾。可惜Hindustan Ambassador的車頂和擋風窗絲毫不像標致208 GTI，所以這兩個部分也不能幸免。如是者就得從不知名的廢車身上另覓寬度跟Ambassador差不多，形狀又最接近208的部件湊合湊合。

3：神奇模具

根據標致CAD數據用發泡膠制作六個獨立部分，然后逐一黏合起來，再用高級石膏倒制模具，便可以造出新簇簇的玻璃纖維車尾。車頭那邊如法再做一遍。

4：板金工

這一步需要相當技巧。把供體車頂、新造玻璃纖維車頭、車尾和人手敲打鋼板成形的新車門天衣無縫地扣合起來，可是十分考功夫的作業。圖中的仁兄正好有此本領，TG甘拜下風。

5：吹干

找尋三維弧度完全吻合的后擋風窗和后座側窗實在太強人所難，唯有加熱膠板用人手屈曲成所需形狀。既然這一招在911 GT3 RS管用，應該……

6：上漆

好吧好吧，這個噴漆房的確不是零污染無塵間，所用油漆也有別于標致原廠顏色，而是就近可以找到色調最相近的顏料，但誰叉會在意呢？兩種顏色的交匯線清晰俐落，啞光效果有板有眼。看見那些報紙和邋遢揀布嗎？可是現今很少見的高超技術啊。

較早出道的標致

這是當年廣告所用的206，現時藏于人稱LaRéserve的標致養老院。這家養老院鮮有餅干紅茶奉客，卻有許多車輪，樓高五層的倉庫收藏了標致光輝歷史中最偉大的街車、賽車和宣傳車。據我們打聽所得，當年憑著“The Sculptor”廣告成名的重傷206就放在第三號通道的四號貨架。

首先，這明顯是一個騙局。雖然電影魔術容易令人入信，這輛206其實不是改頭換面的Ambassador，而是從206生產線中途抽起的半完成品，換個說法就是沒有裝備的原裝車。加工過程包括敲打一番把它弄至幾乎報銷的程度，再漆上銀色油漆令人乍看之下以為車身沒有上漆。

別看它一副隨時可以送進廢車場的慘相，其實車上的里程計迄今只是累積了110km，證據就在右邊圖片中。乍聽也許有點陰森恐怖，車上時鐘和日歷原來記錄了它在生產線早產的時刻，屏幕顯示的數值仍然停留在2000年1月1日零時四十分，也就是人類進入新千禧后的四十分鐘；越想越覺得蹊蹺。

登上駕駛席，開起來就跟預期中的低里數柴油206一樣……平平無奇。缺乏隔音物料和車窗無疑令體態較為輕盈，卻在NVH方面帶來多個問題。不過基于某些原因，我發覺自己情不自禁把頭伸出窗外，好像傻瓜一樣搖頭晃腦。

可想而知這是一件引人入勝的道具，不過問我意見的話，我會說它有點半吊子，倒不如千干脆脆改造Ambassador，你說不是嗎？噢，原來只是我一廂情愿……

用，可以在拍攝撞車場面時充當一大幅黃色墻壁，而且所有人似乎并不擔心無法從某處征召一臺挖泥車在兩個小時內趕抵熙來攘往的大學校園中心。

到目前為止最迫切的問題反而是我們的Ambassador現已變成標致，Ambassador在廣告前半段卻占有相當戲份，所以我們很需要一輛Ambassador出鏡。準確地說應該是兩臺，一臺用于開場一刻停在路旁擺姿勢，然后由主角跳上車開走，另一臺用來承受JCB、撞墻和大鐵錘的摧殘。為此大伙兒只好圍坐一起你撓撓頭，我撓撓頭，直到Ashish走向捐軀之后棄置于工場外面的Ambassador殘骸。消失了一段時間后，Ashish拖著一個四米長的箱形金屬框回來，大聲宣告我們只要在這個金屬框上重新組合Ambassador的車身面板焊接固定，再于框架底部裝一些手推車膠輪，拍攝時用鏡頭遷就—下便可以冒充性能正常的Ambassador炮灰；果然高明。

Ashish和他的團隊馬上付諸行動，紛紛在電線堆、角磨機和噴漆槍之間左翻右翻，翻出一個燒焊器后便把插頭不知所終的電源線直接插進總電箱。在TG辦公室負責填寫職安表格的仁兄要是看見這一幕，肯定會氣出個動脈瘤。不過各處鄉村各處例，這種做法在這里可謂正常不過，行之有效。難怪提出怎樣怪誕的要求也好，他們總會很自然地說做得來，之后便是最有趣的部分一一用盡所有必要手段排除萬難。

這種愿意多走幾步就可以排除萬難的心態，現已成為此行的主題特色。這樣子跟240V交流電打交道，可是非常要命的自我挑戰。再以其中一晚的拍攝工作為例，我們需要動用較多燈光照亮場地。小事一樁，但見他們不知打從哪里拉著一條接上燈泡的電線過來，然后用力一甩把電線拋到樹杈上，再用硬紙板包圍燈泡弄出柔光效果。在英國要造出同一照明效果，恐怕得勞煩十八名燈光工程師忙上一個禮拜呢。后來又出現了一群非常生氣的野蜂進駐我們頭上的樹枝，我和同事唯有撤至安全距離外，看著Ashish和隊友輪番在蜂群下面直接燒硬紙箱發動煙霧攻勢。火災危險7放心吧，沒事的。

車身面板現已化零為整，乍看起來已蠻像它們原本所屬的車輛，是時候揮舞大錘敲打一番。可惜我忘記把鐵錘放進行李，Ashish得悉情況后便轉身離去，回來時手中拿著一個大鐵錘的錘頭，錘柄卻不知所終，遂即場再耍一手燒焊功夫，用金屬棒充當錘柄。我想說的是他們這么有辦法，還有什么可能出錯呢？

結果出乎意料，在沒有人遭蜂螫，又沒有發生鈍器意外導致腦震蕩的情況下，我們便拍下所有必需鏡頭……呃，其實還差一點點，因為我們仍然欠缺一輛功能正常的Ambassador在廣告開頭亮相；這一缺可是茲事體大啊。事實上我們花了好幾天翻閱分類廣告，也試過致電孟買以至德里的每一家汽車租賃公司查詢，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我們的攝影師曾經提及某位家族親友名下有一輛Ambassador，卻沒有詳細交代對方能否把車開過來。眼看日光只能再撐上一個小時，就在所有人準備認命接受現實的時候，居然看見一輛簇新Ambassador挾著響號聲從轉角處冒出來，我們和在場看熱鬧的學生頓時不約而同呼歡喝采。對呀，那位攝影師原來早已知道朋友正在開車趕過來，卻刻意隱瞞吊胃口，以期獲得否極泰來的喜劇效果。

結果？大家可以在topgear.com自行看看翻拍效果（另有一條視頻深入介紹Pambassador精彩之處）。至于完成品今后的命運，目前有兩個商討方案，一是留在印度作為大學校院的陳列品，一是送進法國標致的La Reserve收藏庫。我投票選擇前者，但最終變成怎樣也好，我們已經播下雄心壯志的種子一一聽Ashish說，學生的下一個實習計劃是用沃爾沃Corsa山寨一番向藍旗亞Stratos HF Zero致敬。

有趣有趣，這個計劃本來只是關乎汽車，看看這樣的改造工程是否真的可行，需要花費多少時間，甚或不經意間掀起一股改造Ambassador車身的熱潮，最后卻變成一個關乎謀事在人的故事。Ashish、Kushal、Parth和Sidharth請受在下一拜，你們的決心、技術以及一口應承下來才擔心怎樣做的勇氣實在值得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