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爾遲到的春天

和靜鈞

德國戰后歷時最長的政府組閣僵局，終于在3月4日中左派社民黨內部一次“計劃外”投票中破解，近四分之三參與投票的社民黨基層黨員中，超過66%的選票選擇了贊成與默克爾領導的基民盟和其在巴伐利亞姊妹黨基社盟組成大聯合政府。按程序，默克爾將于3月14日的議會總理選舉中批準為新一屆德國政府總理，開啟“鐵娘子”的第四個任期。

長達近半年的組閣談判和政府癱瘓，是默克爾在耀眼的四個任期中的一大恥辱，在聯盟黨內部已經明顯出現接班人培養步伐加快的背景下，第四任期應該是默克爾政治生涯中的最后一個任期。

在去年9月24日舉行的大選中，曾經一度在聯邦議院中消失了的極右翼德國選擇黨（AfD）和傳統右翼自由民主黨（FDP）高調歸來，AfD斬獲94席，FDP攬得80席。在德國“選人”加“選黨”的選舉制度下，理論上598個議席的議院，擴展成了709個議席的議院，給任何一個政黨單獨組閣少數政府或大聯合政府，都制造了相當的困難，因為要跨越355個多數議席這條線并不容易，需要拉上多個黨派，黨團之間的政治交易就更難達成。

社民黨（SPD）一直希望重回執政黨地位，重現當年施羅德的榮耀，以不辜負這個德國乃至歐洲最古老的政黨之名譽。自2005年以來，社民黨一直以聯盟黨的執政“小伙伴”的身份影響政壇，借此擴大影響。豈料，2017年大選，SPD遭受重創，得票率下挫，幾乎跌破20%，在聯邦議院僅獲153席，大不如前。社民黨認為再跟著默克爾領導的基民盟和社民盟組成的聯盟黨玩，社民黨將面臨著泡沫化的可能，由于大選結果出來，果斷地拒絕了默克爾的大聯合政府的建議。

被傳統執政伙伴拒絕，對默克爾是一次沉重的打擊，這一打擊使默克爾根本享受不到剛剛選舉獲勝的喜悅，面臨著要么組成脆弱的少數政府，要么就要與一大群不情愿的黨團組成一個貌合神離的聯合政府。在試圖與傳統左翼社民黨和綠黨聯合組閣的談判宣告不成功后，德國政治僵局基本上指向“重新大選”。

重新大選是政治賭博，選民會懲罰那些在組閣中制造障礙的黨團。新的民調顯示，假如重新選舉，社民黨將只可能獲得16%的選票，更不如前。同樣聯盟黨也在新的民調中表現不佳。在危機四伏的局勢下，社民黨終于幡然醒悟，同意與上一屆一樣，與聯盟黨組成大聯合政府。在這一輪歷時近半年的討價還價中，社民黨如愿拿到了內閣副總理、外交部長和財政部長等六個內閣職位，其中外交部長和財政部長被認為是內閣中最為關鍵的職位之一。

可以說，默克爾領導的基民盟和聯盟伙伴的社民盟，為盡快結束政治僵局，作出相當大的讓步。社民黨先拒后納，成了意外的談判策略，為美化這一策略，社民黨依傳統，要問計于基層黨員，于是才有了3月4日這一幕“計劃外”黨內投票。

德國這次戰后歷時最長的政治僵局，來得并不是時候。在英國脫歐并由此導致歐盟內部緊張、美國特朗普當選以及歐盟集體性面臨著與美國一觸即發的貿易大戰的情況下，還有被德國政客極度擔憂的隨著中俄影響力在巴爾干地區的增加面臨著“分裂歐洲”的危險下，歐盟居然長達半年“失去”了一位領袖。過去歐盟“三駕馬車”英、法、德驅動，歐盟影響力擴大，現在法國總統馬克龍剛剛當選上任，年輕，經驗不足，英國則要退出，只有德國的默克爾成了歐盟命運的“拯救者”。默克爾“迅速轉正”，并在3月14日宣誓就任后，“法德軸心”可以啟動，改革歐元區等多重任務可以提上議事日程。

不過，面臨最后一個任期的默克爾，雖被看成歐盟強有力領導人的代表，但在德國國內政治氛圍下，隨著右翼政黨及極右翼勢力的抬升，默克爾將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關注于國內，很難成為歐洲人所期盼的“歐洲精神領袖”。這或是歐洲衰退的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