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思源：沒去過天堂，只生活在家鄉

青鳥

牛思源，全球iPhone攝影大賽總冠軍

人都有家鄉，這樣一片將自己生養大的地方，不管你在她的懷抱，還是已離開，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對她的感情有別于任何一個地方。你會如何向別人描述你與家鄉的故事呢？你眼中的家鄉又有哪些精彩呢？

攝影師牛思源用手中的鏡頭，向世界講述他的家鄉新疆。其中的攝影作品《老人與鷹》一舉奪得2016年全球iPhone攝影大賽總冠軍，并登上美國《時代》雜志。他拍攝的紀錄片《馬坎與鷹》被翻譯成英文，在美國國家地理頻道播出。他和團隊還深入新疆東部的杰克卡特荒漠，在酷暑中煎熬了兩百多天，拍攝了中國第一部生物紀錄片，在CCTV9頻道播出。他說：“我沒有去過什么天堂，我只是生活在我的家鄉。”

他鏡頭下的新疆，不管是細微處，還是宏大面，都視角獨特，細膩動人，美如幻境。是什么導致他將自己腳下那片被無數新疆人司空見慣的土地，刻畫得如此美麗呢？

精彩的攝影作品這樣拍成

那張曾經轟動國際攝影圈的《老人與鷹》，即使距離當初獲獎已有一些時日，依舊在網絡上、攝影愛好者的圈子里熱傳。人們津津有味地談論它的畫面、構圖、內容、光線……想象著攝影師是在一種怎樣的情境下拍攝的它。

實際上，那是在12月的新疆阿合奇縣，高寒山區的大地被白雪覆蓋，牛思源和他的團隊奔波數百千米，來到此地拍攝紀錄片。他們看到一個老人騎著馬，有臂上托著一只老鷹走來。老鷹大概感知到陌生人的氣息，不安地撲棱著翅膀，發出尖叫。老人下了馬，一邊喃喃地與它對話，一邊用手撫摸著它。當他用鼻尖抵住老鷹那如鐵一般的尖喙時，老鷹像一個感受到愛撫的頑童，安靜下來了。

牛思源被這近乎神奇的一幕吸引了。他掏出手機，拍下了這幀廁面。

美國《時代》雜志如此評價這張照片：你能看到威嚴的老人、高傲的老鷹，他們在碰觸的一剎那，就是自然。

的確如此，老人是當地柯爾克孜族一位知名的鷹獵人，名叫馬坎。他手中的獵鷹名為紅眼，已與他相伴兩年。他家世代以放牧為生，與鷹為伴，但他們不會將鷹據為已有，而是會在馴養一段時間后，將其放歸大白然，讓其繁衍后代。這種人與生物的和諧相處，被牛思源敏銳地抓拍到了。

這樣的作品不止一張。在牛思源的眼里，生活就是一個巨大的素材庫。街上的行人、理發的老人、賣羊肉串的新疆小伙、彈民族樂器都塔爾的維吾爾族男人、端著飯碗的孩子、害羞的少女，等等，每個人的身影和眼睛里都書寫著故事。他慶幸自己生長在一個文化如此厚重的地方，用鏡頭發掘它的精彩，是他的使命。

幾年前，像許多大學畢業生一樣，學電子工程專業的牛思源畢業了，面臨著擇業的選擇。他對大城市沒有特別的渴求，反而覺得自己的家鄉新疆挺美。熱愛攝影的他，有一種想記錄它的渴望。于是，沒有過多的糾結，他加入新疆候鳥攝影工作室，用兩年時間，學習了專業的攝影知識，然后從事廣告片和紀錄片的拍攝。

初學時，他瘋狂地拍，見到什么拍什么。連坐公交車，他也拍成了一個系列，名字叫“坐在我對面的乘客”。他與他的拍攝對象聊天，了解他們，用爽朗的性格促成他們在鏡頭前的放松與真實。拍得多了，他的作品越來越有故事，對人物情緒的變化，何時是最好的拍攝時機，也有越來越多的感悟。

“快門按到一定次數，自然就知道該怎么做。”他說。

《老人與鷹》只是他所拍攝的無數好作品之一，為了拍攝而行走的路和那些風餐露宿的歷程，也只是他攝影生涯的冰山一角。

有生命力的紀錄片誕生于對極限的挑戰

實際上，《老人與鷹》是牛思源在拍攝紀錄片《馬坎與鷹》過程中妙手偶得的作品。

當時，牛思源團隊獲得了與美國地理頻道合作的機會，他們決定拍攝紀錄片《馬坎與鷹》，于是頂著12月的寒風，長途跋涉到新疆阿合奇縣的一處高寒山區——當地有名的鷹獵人馬坎，便住在這里。

這是一個艱苦的地方，大地裸露著巖石和土壤，看上去貧瘠而荒涼。60多歲的馬坎老人大半輩子都在馴服極具野性的老鷹，以幫助人類捕獵野兔和狐貍。

在整個拍攝的過程中，地勢險峻，牛思源他們卻要扛著笨重的攝影機，到懸崖峭壁上拍攝尋鷹和捕鷹的過程。他們請來了專業的攀巖老師，教他們如何從山頂垂降下去拍攝。

山里的氣候多變，前一秒還晴空萬里，后一秒就是狂風暴雨了。堅硬濕滑的山地，讓他們一不小心，就可能滑下峭壁，墜入萬丈深淵。

“這既是一場人與自然的博弈，也是自己與自己的博弈。”牛思源說。

這部在美國國家地理頻道播出的紀錄片，視角獨特、畫面精美，故事流暢自然、真實感人。結尾處，老人準備將獵鷹放歸大自然時的依依惜別之情，不僅凸顯了人與自然融為一體之美，也以其深情打動了無數人。

牛思源的每一部作品都有這種人文上的大美，背后卻是整個團隊對艱苦極限的挑戰。拍攝紀錄片《杰克卡特的生命》時，他們冒著高達50攝氏度的酷暑，長達16個小時的日照，在新疆東部的荒漠杰克卡特堅守217天。牛思源想用這部紀錄片告訴人們，這片被人們以為的死寂之地，其實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生命的故事。

為了拍攝角百靈喂食幼鳥的鏡頭，他們在陽光的暴曬下，趴在地上苦守六個小時。他們每天徒步七八千米的路程，搜尋避日蛛的身影；在烈日下、風沙中，追逐沙蜥的腳步。

他們遭遇過沙塵暴。帳篷被狂風吹垮，帶的食物也被沙塵覆蓋。他們的眼睛被風沙吹得睜不開，頭發、耳朵里全是沙子。就連吃馕的時候，牙齒也咬得咯咯響。

他們也遭遇過暴風雨。轉眼間，腳下的沙土就變成了泥潭，睡墊、睡袋都被雨水淋得透濕，氣溫驟降到幾攝氏度。

他們的車陷在泥坑里，壞在路上。腳被扎破，血流不止。長時間的荒漠生活使他們缺乏維生素，嘴唇干裂，情緒暴躁。

迷失、爭吵、想放棄、萬念俱灰……許多極端的負面情緒都涌出來了。但是，牛思源他們堅持了下來。除了對攝影的熱愛和對夢想的追求，沒有其他理由能解釋他們堅持下來的原因。

最終，這部紀錄片在CCTV9頻道播出。每個畫面都足夠精美，內容也令人震撼：原來中國本土的生物紀錄片如此精彩。

牛思源夢想著有一天，全世界都能看到新疆這片熱土的美，這個夢想正一點點地被他端起的鏡頭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