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的狐女形象論

歐陽叔雯

摘要：《聊齋志異》塑造了許多狐女形象，大多數狐女具有貌美、賢惠、仁義、有德、消災免禍、帶來財富等共同特點，這些狐女形象其實和現實中的妓女有某些相似。狐女幾乎滿足了封建士子對女性的所有要求。

關鍵詞：《聊齋志異》；狐女

《聊齋志異》雖然塑造了各種不同類型的狐女，但是大多數狐女具有一些共同的特點。

首先，這些狐女大多貌美，往往長得能令男子或一見鐘情，或愛慕不已，或難以忘懷。《張鴻漸》中的舜華告訴張鴻漸，自己是狐仙，“張戀其美，亦安之。”《紅玉》寫馮相如“坐月下，忽見東鄰女自墻上來窺。視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來亦不去。固請之，乃梯而過，遂共寢處。”《阿繡》里的劉子固見到阿繡“姣麗無雙，心愛好之。”狐女與阿繡長得極為相似。嬌娜“嬌波流慧，細柳生姿”，青鳳“弱態生嬌，秋波流慧，人間無其麗也。”蓮香是一個“傾國之姝”。可以這么說，這些狐女都是人間絕色。

其次，這些狐女往往十分賢惠，很有仁義，還講倫理道德。

紅玉私自與馮相如歡好，被馮相如的父親發現，責罵：“女子不守閨戒，既自玷，而又以玷人。倘事一發，當不僅貽寒舍羞。”紅玉哭著對馮相如說：“親庭罪責，良足愧辱！我二人緣分盡矣！”《狐女》中伊袞愛憐狐女貌美，私留其共枕。伊袞變得骨瘦如柴。父母此時才知道實情，便想辦法驅趕狐女。伊袞的父親和兒子一起睡時，狐女就不來。如果換個人和伊袞睡，狐女就又來了。伊袞覺得很奇怪，狐女說：“世俗符咒，何能制我。然俱有倫理，豈有對翁行淫者！”紅玉受到馮父責罵，當即感到羞愧；狐女不當著公公的面與情郎歡好。它們和有羞恥之心的人一樣，都是謹守倫理道德的。

紅玉在馮生家破人亡之際，不離不棄，替他撫養兒子，操持家務，勞作耕種，儼然一個賢惠妻子、仁義女子。

最后，這些狐女能幫助所愛之人獲得財富，甚至消災免禍。

馮相如遭遇家庭巨變后，家中早已一貧如洗。經過紅玉的打理，馮生家里“腴田連阡，夏屋渠渠”，一家人過上了富裕的生活。馮生也考中了舉人，人生更是發生了大逆轉。

《小翠》中小翠為報王家活母之恩，幾次幫助王太常躲過災禍，還幫王太常治好了兒子的癡傻。平時經常陪著癡傻的丈夫游戲，臨走，又給丈夫物色了一位佳人。小翠做人懂得知恩圖報，做媳婦懂得尊重公婆，做妻子懂得賢惠體貼，是一只賢狐、情狐。

《辛十四娘》中的辛十四娘幫助馮生渡過人生的大劫難，又為他積攢下大筆錢財，還給他安排好了妻子。沒有辛十四娘，就沒有馮生的一切。異史氏曰：“輕薄之詞，多出于士類，此君子所悼惜也。余嘗冒不韙之名，言冤則已迂；然未嘗不刻苦自勵，以勉附于君子之林，而禍福之說不與焉。若馮生者，一言之微，幾至殺身，茍非室有仙人，亦何能解脫囹圄，以再生于當世耶？可懼

哉！”①

《聊齋志異》中的狐女形象和妓女形象合二為一。《鴉頭》寫鴉頭被母親逼迫為娼，淪落風塵，與儒生王文私奔。王文初次見到鴉頭，只見“秋波頻顧，眉目含情，儀度嫻婉，實神仙也。”同鄉趙東樓向王文介紹說：“小字鴉頭，年十四矣。纏頭者屢以重金啖媼，女執不愿，致母鞭楚，女以齒稚哀免。今尚待聘耳。”王文在趙東樓的幫助下，湊了十五兩銀子，鴇母在鴉頭的勸說下，同意王文留宿。晚上，鴉頭對王文說：“妾煙花下流，不堪匹敵；既蒙繾綣，義即至重。君傾囊博此一宵歡，明日如何？”王文聽后悲泣，鴉頭又說：“勿悲。妾委風塵，實非所愿。顧未有敦篤可托如君者。請以宵遁。”當夜，兩人私奔。逃出很遠后，兩人安頓下來。鴉頭勤勞能干，兩人的日子越來越好。“女作披肩，刺荷囊，日獲贏馀，飲膳甚優。積年余，漸能蓄婢媼。”誰知，好景不長，鴉頭的母親找到了他們，揪著鴉頭的頭發把她拖走了。王文趕緊趕到妓院，打算把鴉頭贖回。可是鴉頭一家早就不見了。幾年后王文在燕都遇到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覺得他長得和自己差不多，就替他贖身。王孜漸漸長大了，勇武有力。王文又碰到了趙東樓，趙東樓向他說起鴉頭的事情：“媼得鴉頭，橫施楚掠。既北徙，又欲奪其志。女矢死不二，因囚置之。生一男，棄諸曲巷；聞在育嬰堂，想已長成。此君遺體也。”王文聽后淚如雨下，這才知道親生兒子一直就在自己身邊。趙東樓又拿出鴉頭的信，交給王文，“妾幽室之中，暗無天日，鞭創裂膚，饑火煎心，易一晨昏，如歷年歲。君如不忘漢上雪夜單衾，迭互暖抱時，當與兒謀，必能脫妾于厄。母姊雖忍，要是骨肉，但囑勿致傷殘，是所愿耳。”王文讀后，失聲痛哭。他把信拿給兒子看，兒子很生氣，要替母親報仇。馬上到燕都去打聽吳家鴇母的住所，直接闖進去殺死了自己的外婆和大姨，救出了母親。

異史氏曰：“妓盡狐也。不謂有狐而妓者。至狐而鴇，則獸而禽矣，滅理傷倫，其何足怪？至百折千磨，之死靡他，此人類所難，而乃于狐也得之乎？唐君謂魏征饒更嫵媚，吾于鴉頭亦云。”②

鴉頭是狐，也是妓，是狐妓。鴉頭雖為妓女，但無論鴇母如何威逼利誘，她都誓死不從。見到王文后，十分大膽主動，私定終身，毅然私奔。被母親發現捉回后，即便被囚禁，被痛打，度日如年，也絕不妥協，對王文是從一而終。在一次更勝一次的迫害中，她始終堅守節操，她對感情的忠貞甚至超過了人類。

“由狐之妓到妓之狐，這樣終于實現了妓與狐的最終結合，形成狐妓一體性、狐妓相通性的觀念。”③受到狐妓一體觀念的影響，蒲松齡筆下的狐與妓在很多方面都有相似點，不過，《聊齋志異》里的狐已經脫去了其淫、媚的特點，而代之以善、美。其一，她們在兩性關系上都十分大膽主動。比如：鴉頭、紅玉等。其二，她們多喜歡讀書人。張鴻漸被舜華家的老婦人留宿，舜華發現后，責怪老婦人，滿門女流之輩，不該留陌生男人留宿。等看見張鴻漸本人后，又說：“幸是風雅士，不妨相留。”看來，只要是風雅讀書人，即便家中只有女子，也是可以留他過夜的。其三，她們與男子交合會損害男子身體。比如：狐女與伊袞交合后，伊袞變得骨瘦如柴。其四，她們對書生的愛常懷感激之情，對自己是非人類或妓女身份感到自卑。鴉頭對王文說：“煙花下流，不堪匹敵；既蒙繾綣，義即至重。”李氏借尸還魂，對蓮香說：“爾日抑郁無聊，徒以身為異物，自覺形穢。”“蓮聞之，默默若有所思。”李氏是鬼，蓮香是狐，兩人都自慚形穢。

[參考文獻]

① 朱其鎧主編《全本新注聊齋志異》，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9月，第550頁。

② 朱其鎧主編《全本新注聊齋志異》，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9月，第608頁。

③ 李建國《中國狐文化》，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年6月，第334頁。

（作者單位：漢口學院，湖北 武漢 43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