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成
摘 要:
當前,互聯網金融,特別是網貸行業,面臨著“快”、“偏”、“亂”三大發展特點。花唄套現作為新興事物,對其行為的定性尚存爭議。本文擬通過對具體案例的討論,探索花唄套現類犯罪定性中所存在的疑難問題,以期對當下的司法審判困境提供有益參考。
關鍵詞:花唄;套現;詐騙;盜竊
一、 基本案情
2015年4月,朱某向朋友李某請求借用支付寶賬號以及密碼用于購物,李某隨即告訴朱某賬戶內現無余額,朱某告知李某會有朋友將錢打入其賬戶,朱某隨后聯系了支付寶上專門做套現的商戶,約定其分紅利率為3%至4%。朱某虛構了兩筆交易,合計價值5000元,因為短信驗證碼發送至李某手機,故朱某向李某索要了兩個手機驗證碼,付款提交后朱某申請退貨退款,扣除手續費后,商家將剩余的4780元錢轉至李某賬戶,到賬后朱某又將錢從李某賬戶轉至自己賬戶用于還貸。
二、 爭議焦點
花唄套現和前些年的信用卡套現行為結構具有相似之處,均是通過虛構交易,現金退款的方式來套取資金,差別僅在于花唄套現通過支付寶螞蟻花唄平臺,而信用卡套現是通過實體信用卡。
(一)典型案例分析
案例:陳某、葉某甲詐騙案 案號:(2016)閩0181刑初226號
在該案例中,2015年7月份,被告人陳某、葉某甲經策劃,由被告人陳某在網絡QQ群上發布套現“螞蟻花唄”的信息,誘騙網民在網絡上虛擬交易以套取現金,騙取網民錢款。具體操作手法為:陳某通過網絡的方式與被害人取得聯系,根據被害人的要求進行套現。而葉某甲負責尋找網絡上專門提供套現服務的淘寶商家,并與商家約定了手續費以及相關的利息費用。隨后,被告人葉某甲將商家發送的交易鏈接發送給被告人陳某,被告人陳某轉發給被害人。被害人通過螞蟻花唄購買價值與所期待套現金額相當的商品。在買家付款之后,由商家扣除手續費后將剩余款項轉入葉某甲指定的支付寶賬戶,后被告人分贓。
法院認為,被告人陳某、葉某甲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結伙采取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方法,騙取他人錢財的行為,數額較大,構成詐騙罪。筆者認為,陳某和葉某甲相互串通,告知被害人將為其提供花唄套現服務,使被害人陷入錯誤認識,企圖通過被告人陳某和葉某甲這個“中介”進行花唄套現,進而通過螞蟻花唄支付被告人陳某和葉某甲提供的套現商家制作好的商品鏈接,符合詐騙罪的主觀故意。
(二)爭議焦點之辨析
通過上述案例可知,相似案情法院判決并不一致,筆者認為此類案件爭議焦點主要集中于螞蟻花唄是否可以被納入信用卡的范疇、信貸支付平臺及機器能否被騙以及支付寶的賬號有無實際價值。簡言之,如果認為花唄可比照信用卡來處理的話,那么本案可認定為是信用卡詐騙罪。反之,則應認定為盜竊罪;如果認為機器能夠被騙,則冒用他人賬戶密碼進行套現的行為屬于詐騙類犯罪所規制的范疇。
三、 法理分析
(一) 花唄不能視為信用卡
信用卡又叫貸記卡,是一種非現金交易付款的方式,是簡單的信貸服務。而花唄是互聯網金融領域創新的產物。二者都是先消費、后付款的信貸支付工具。
花唄有自己獨特的評分系統,一般只要芝麻信用良好,額度都不會太低,也不會太高。螞蟻花唄目前最高授信額度為5萬元。相比之下,信用卡卻有所不同,一般白金卡授信額度能達到30萬左右,鉆石卡則過百萬,少數人手中持有的黑卡更是沒有額度的限制,所以說,在購買大型耐用品時(比如奢侈品、汽車等),信用卡具有螞蟻花唄所不可比擬的優勢。
(二) 純粹的支付寶賬號、淘寶賬號沒有刑法意義上的價值
雖然卡主李某的借用行為不屬于處分行為,但由于朱某在一段時間內處于實際管理控制經手該賬戶的地位,其利用便利在完全違反李某意志的情況下侵犯和破壞了李某對于賬戶內花唄額度的占有這一事實是毫無疑問的。
緊接著,被告人在被害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與商家惡意勾結,在創造虛擬的商品交易訂單后,利用支付寶花唄信用付的功能進行付款,這一行為顯然屬于利用不為人知的方式采取不易被財物的所有人、保管人或者其他人發現的方法將公私財物據為己有的行為,是為盜竊罪的實行行為。朱某之后聯系商家退貨退款的行為應視為是盜竊得手后取得財物的手段。
(三) 綜合全案分析,朱某的行為構成盜竊罪,而非詐騙罪
1、 盜竊罪與詐騙罪的關鍵區別在于被害人是否基于認識錯誤而處分財產
盜竊罪是違反被害人的意志,詐騙罪是使被害人基于錯誤認識處分財產,如果不存在被害人處分財產的事實,則不構成詐騙罪。受騙者在處分財產時必須有處分意識,即意識到自己將某種財產轉移給行為人或者第三者占有,但不要求對財產的數量、價格等具有完全的認識。本案中,李某基于朋友之間的情誼關系將自己余額為零的支付寶賬戶和淘寶賬戶借給李某使用,其并沒有將自己財產處分給朱某的意思表示。只要被害人在這個過程中并沒有基于該錯誤認識對財物進行處分,或者雖然使被害人交出了財物但是實質上未處分該物,行為人是趁著被害人不備、秘密竊取財物。
2、 兩罪的行為模式不盡相同
盜竊罪和詐騙罪雖然都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占有他人數額較大的財物,但所采取的犯罪手段不同。盜竊罪表現為秘密竊取,犯罪分子采取公私財物所有人、保管人未發覺的手段、方法,將財物據為己有,如順手牽羊、深夜撬門扭鎖、公共場所扒竊的手段等。而詐騙罪表現為虛構事實、隱瞞真相,常見的詐騙方法有編造謊言、假冒身份、偽造文書或者證件、涂改單據等,使被害人產生錯誤認識后主動處分自己的財產。
3、 本案的最終受害人實際上是李某
刑法的作用是打擊犯罪,保障人權,修復被破壞的社會關系。之所以要對違法行為進行定罪處罰,主要由于該行為有相當的社會危害性,指向特定的人或社會關系,對相應的人或社會關系造成了損害。因此,在某種程度上,被害人的確定直接關系到行為性質的界定以及罪名的確定。
4、即使兩罪競合,也可參照想象競合處斷原則擇一重處罰
退一步講,即使認為本案中朱某的行為既符合盜竊罪的行為構造,又和詐騙罪的行為構造相一致,同一行為觸犯了兩個罪名,與想象競合的形態相類似,筆者認為至少應參照想象競合的處斷原則,擇一重罪進行定罪處罰。對于詐騙罪和盜竊罪何者更重的問題,有觀點認為,既然盜竊罪是奪取型犯罪的兜底性犯罪,就可以認為盜竊罪相對于詐騙罪而言,屬于基本類型,在同時符合兩罪的構成要件時,如盜賣他人財物的,應當以盜竊罪定罪處罰。
四、 結語
在日新月異的21世紀,互聯網金融已是大勢所趨,網絡消費信貸屬于新興事物,我們理應滿懷信心,悉心呵護其健康成長。然而科技是一把雙刃劍,制度的設計總有疏漏之處。一些犯罪分子往往利用互聯網的漏洞,反其道行之。雖然刑法的謙抑性要求其不可不加區分地一概介入,對于花唄套現的行為如果已經符合了犯罪構成的基本要件,理應運用刑法這一工具加以調整與規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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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華東政法大學 研究生教育院,上海 200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