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萍姍

改革開放40年,四個年代人青春時期的從業回憶各不相同,不同年代造就了不同的際遇,每一段都刻著社會發展的痕跡,都是時代的見證。
出生于1952年的施學仁,是“老三屆”(1966年文革開始時在讀的初一到高三的六屆學生,即“老三屆”)的最后一屆。1969年底,徐州發動上山下鄉,動員大會于12月16日下午召開,“老三屆”有兩種選擇:江蘇建設兵團與徐州地區六縣農村。施學仁的選擇是下農村。
據施學仁回憶,第一批可選的五個公社分別是大廟、大吳、大黃山、紫莊、魏集,他與友人選擇了大黃山,而班中多數同學選擇了大廟。大黃山距離徐州城市最近,條件相對較好,只種小麥、水稻,沒有雜糧。下鄉六年,他們凈吃大米、白面。而選擇大廟的同學在鐵路邊上,鐵路子弟搭乘火車不用票,回家方便。
工宣隊通知,1970年1月6日集體出發。他們的戶口在數日前已被注銷,配發了一張印有最高指示的上山下鄉光榮批準證書,憑證書購買一個柳條箱、一個保溫瓶、一個搪瓷盆、兩雙軍用鞋……
到了大黃山公社,施學仁與友人被分到傳說中大黃山公社最好的大隊:可戀莊大隊。大隊中有五個生產隊,施學仁分在了名叫姚圩子的五隊。各生產隊長領走了各自隊中的下鄉知青。
姚圩子是徐州專區賀村農科所的小麥試驗基地,不做副業,專心種地。糧食打得不少,卻沒有錢。糧食賣給國家,小麥一毛錢一斤,水稻八分,工分價值不高。早些年一個工分七八分錢,施學仁去的那年一個工分六分錢,后來五分多錢。
他們的冬忙勞動中:一是整地,插秧的時候放水四邊同樣深。二是積肥,即到徐州城里扒垃圾、刮尿。隊里有十幾輛平板車,兩人一輛,扒滿拉回來,每人記一天工分,給三毛錢差費。半夜動身,三點多到城里,天明七點扒滿。
施學仁下鄉以后才明白搶收、搶種的形容多么確切。陰雨早了一天,或晚收了一天,麥子就會爛在場里。1971年,從麥子黃穗的頭一天,就開始下雨,一連下了四十多天。收割好運到場里的麥子來不及脫粒,眼看著在場里發芽。徐州卷煙廠停了產,幫農民烘麥子,各個公社的場里還是綠的一片一片。盼望了一年的水餃、烙餅、白面、饃,眼睜睜看著成了綠芽子,他深深地體會到農民的不易。
除了搶收、搶種外,扒河也是生產勞動中的一件大事。任務最緊急的是1971年扒港河。4月下達任務,5份全縣要水落谷。開工那天,滿河都是人,全縣的勞力都來了。他們到工地開始抬土,平地開河,筑堤。到晚上十點多,回庵子睡覺,第二天四點起,三餐在工地解決,飯后能歇一支煙的功夫,上下午各有一次休息。
“這樣接近人的疲勞極限而又沒有報酬的勞動,在改革開放多年后的現在是無法想象的。讀讀歷史,看看現實,才明白改革開放給全國人民特別是給農民帶來的幸福是多么巨大。這個幸福就是擇業自由。”
下鄉的生活持續了六年,六年后的冬天招工回城,施學仁背回來的還是六年前的行頭,不過破舊了。他的青春留給了下鄉的鄉村,這是他最珍貴的從業回憶。
1964年,君道出生在福建的一個偏僻的村莊,在他的印象里農村總是與貧窮落后相關聯。農民延續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耕生活,孩子長大走不出農村生活圈,能外出找工作也是四處漂泊打工。1977年恢復高考制度以后,農村的孩子讀好書、拿到鐵飯碗就成為可能,成為工作的另一條出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只要能擠上獨木橋,往后就是光明大道,不愁工作沒著落。
那時國家政策實行只要能考上大中專學校,畢業后工作是包分配的,只是理想與不理想的差別而已。在君道看來,農村窮苦的孩子靠自己找工作幾乎不可能,勤奮學習方有機會成為幸運兒。因此,讀書、考上大中專學校、拿到鐵飯碗是那個年代有志青年的奮斗目標。
1982年,高中畢業的君道報考中專,以所在中學中考成績第一的高分被省屬重點中專學校——福建交通學校船舶無線電報務專業錄取。
據君道介紹,對于農村能考上中專在當時已經是天大的喜事,那年考上中專,全村500多戶就他一人,是學校“狀元”,也成為村里的“名人”。盡管如此,當年所報考的學校和專業如今看來并不算理想,深居農村沒見過世面不曉得什么樣的專業較適合自己,更談不上興趣。家人對社會欠了解,沒有提出建議,君道僅聽取一位同村人說從事航海不錯,便報考了當時門檻不算低的該校。
兩年學業完成,對口工作分配去向只有兩種可能——走船或岸上,都是從事船舶無線電通信方面工作。君道最終選擇在岸上,被分配在福州岸臺從事與船舶有關的無線電通信工作。
隨著社會發展與科技進步,船舶與岸上之間的通信由傳統的摩爾斯電報通信逐漸被先進的VHF/HF、DSC等通信手段所代替,工作將近二十年,學校所學專業已不再有優勢,岸臺萎縮逐漸被“吞并”,減員成為必然,求變求進、適者生存又為當務之急。
2003年,單位系統內人員和崗位“重新洗牌”,實行競爭上崗,為了不至于在岸臺中丟失工作,君道在不惑之年仍拼命讀書、應考競爭,最終競爭上崗,進了理想的單位。面對全新的工作環境、全新的崗位,君道一切都得從頭學起,日積月累,工作很快上手,“航行更安全,海洋更清潔”成為工作主線,為地方建設保駕護航成為他的工作奮斗目標。
許磊出生于1977年,是一名“70后”警察,他的從業經歷是戰士考軍校,而后分配至地方,為人民服務。15年的軍隊履歷,是他青春時期的“神話”,也是這代人最傲人的談資。
1995年12月13日凌晨,一趟軍列,將許磊連同四百多名新兵,從東海之濱拉到了長江北岸的一座軍營,他們夢寐以求的軍旅生活從此拉開帷幕。
新兵訓練持續了三個月,完成訓練以后,他們就地開始專業學習。許磊的專業是空軍地勤的機加工,四個多月后,訓練結束,許磊與他的戰友們分赴全國各地的軍用機場。那時候,兵役制是海、空軍四年,陸軍三年,這意味著在1999年12月之前,許磊都是人民空軍的一員。

同期一千多名新兵里只有七名有機會入選組建中的駐香港部隊航空兵團,而許磊正是其中一名。作為港團進駐前最后一批補兵,他與戰友們搭上了1997年進駐的最后一班車,一年多的訓練后,許磊所在的部隊于1997年按時進駐香港。許磊親眼見證了血洗百年國恥的全過程……
1998年,許磊如愿考上了軍校,作為進駐第一批考學的軍官苗子,他幸運地在軍營中重拾書本,也因此,他不得不告別香港,只身奔赴位于京郊通縣的遙遠的軍校,做一名陸軍航空兵學員,三年制大專,專業為航空發動機維護與使用(直升機機械)。
2001年7月,許磊學成畢業,分配回原來的廣州軍區——位于佛山的一座軍營。在那期間,許磊從一名軍校學員,成長為一名普通的基本軍官,直到2010年,滿本級別軍官基本服役年限以后,他申請轉業,回到自己的家鄉福州。通過當年的軍轉干部安置工作調配和公務員考試,及考試成績依序擇崗的原則,許磊被分配到了福州市公安局,成為一名人民警察。
賈濤出生于1983年,2003年“非典”風波剛過不久,賈濤結束留學,回到家鄉大連,開始人生的職業生涯。
那一年,賈濤走進親戚的工廠,做了四年工人。直到2007年末,他深刻地體會到做實業的艱難,而學習國際貿易的自己在一個只做內貿的企業中沒有用武之地。渴望學以致用的他最終離開了工廠,他想將所學的知識運用到實際工作中去。
然而,賈濤畢竟沒有國際貿易的實踐經驗,對于企業而言并非搶手人才。企業不愿意耗費太多人力、物力、財力培養一個新人,四處碰壁的他選擇從頭來過。
在國際貿易這個行業的鏈條中,從現場到報關報檢、貨代、船務公司,最后到貨主(甲方),對每一個環節都要有深度的理解,才能做好國際貿易。于是,賈濤選擇從最基礎的場地和貨代開始,他有幸進入國內物流行業百強公司之一的大連分公司,僅僅三個月,又轉入許多物流人向往的船務公司。
這時,金融危機爆發了……經過世界頂級船務公司洗禮的賈濤在行業進行整合之前離開了人人羨慕的崗位,加盟一家處于創業初期的國際貨運代理公司,直接進入公司的管理層。他運用在船務公司時期積累的經驗,很快讓銷售團隊有了起色,并在當年的績效中取得行業前三的成績。也正是那時,他開始逐漸轉型到培訓以及管理的崗位上。尤其是一件事真正觸動了他,使他投身到新人的培訓中去。
在創業公司負責銷售團隊的時期,賈濤認識了一個新人,新人每天比誰都努力、勤奮,但是三個月的堅持沒有換回一個客戶。作為主管的賈濤答應再給新人三個月時間開發客戶,可是在第五個月零十天的時候新人選擇了辭職,理由是:“我是公司最努力的新人,沒有之一。我用了五個多月不停打電話、開發客戶,卻一無所獲。我確實沒有臉面再待滿三個月卻沒有一個客戶了……”
新人離開公司的第五天,之前他撥打過的客戶以每天5個的速度開始回訪,五個多月的辛苦有了回報,只不過新人沒有堅持到享受勝利果實的那天。經過此事,賈濤下定決心著手有關大學生入職前的培訓與指導。
從2014年開始,由于國家針對大學生就業創業給予了一系列的政策扶持,導致當地各高校開始重視有關大學生就業前的培訓以及相關創業大賽。讓與賈濤同齡的大批“80后”有了一個新的平臺和角色,將自己多年積累的職場經驗分享給在校的大學生們。賈濤開始在當地的部分高校擔任大學生創業大賽指導教師、評委等客座職位,主要從事大學生從實習期到公司轉正期間的相關職場內容的培訓。今年,更是引入諸如日本百年以上企業職場禮儀培訓等相關課程,為更多的企業服務,使當今的年輕人有更好的職業歸宿。
對于改革開放的成果,賈濤淺談了自己的體會:“首先,改革讓許多有真本事的人可以展現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吃大鍋飯般混日子;其次,‘80后’作為一代獨生子女在改革開放初期享受到了能享受到的一切,父母出于補償的心理會更加精心地呵護;再次,沒有改革開放,我做夢都不敢想自己可以出國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