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紋樣探析

雒薇艷,黃 敏

(長春工業大學,吉林 長春130012)

民族文化代表著一個民族的特色,是區別于其他民族的價值所在。唐代作為一個廣為吸收和容納外來文化,從生活方式到文學藝術都顯示著新形式的時代,對一切外來文化大度的包容,體現在了衣食住行上。而服飾圖案紋樣作為服飾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魅力值得深入的發掘與探索。

1 唐代圖案紋樣形成的時代背景

服飾圖案紋樣起源于祖先對生存環境的適應,不論是圖騰的出現還是紋樣的形成,都包含著他們對環境的探索,以及思想上的進步。在任何時期,充饑護體都是一種必要的生存基礎,因此首先能夠吸引先民關注的便是可用于食用或穿著的動、植物,其次才是瞬息萬變的自然現象,而紋樣則是祖先對所關注事物的一種記錄,即把自然界中的形態轉化為可以表達思想情感的圖畫形式。雖然在轉化的過程中自然特征會根據不同的時代背景有不同程度的忽略,融入人為的創造與發揮,但不可不說各個時期不同背景下的紋樣都各具特色,蘊含著別樣的社會風貌。如圖1仰韶文化彩陶與圖2馬廠類型彩陶上的紋飾就分別記錄著不同時期的社會信息與文化信息,反映著紋飾的差異性變化。

圖1 人頭形器口彩陶瓶

圖2 渦紋彩陶甕

衣食住行的消費量的大小和足夠與否,直接影響著經濟政策乃至政治政策的制定和調整,這是任何一個統治者所不能忽視的[1]。唐代作為我國政治、經濟、文化都達到鼎盛的時期,整個社會呈現欣欣向榮的景象,服飾文化也顯示出集大成的風采。服飾文化,不僅僅是指服飾的款式、面料、色彩,而且涵蓋與服飾相關的物質、行為和心態等方面[2]。傳統紋樣作為服飾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其貫穿中華文明歷史發展長河,承載著歷史的發展與變革,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底蘊與民族情感。這一時期,唐代本土服飾開始融入外來服飾的特點,出現了特色鮮明的唐服。唐代服飾的富麗程度一直是后世談論的焦點,豐富繁雜的服飾紋樣更是讓人眼前一亮,其在不同背景層面下所展現的新面貌,更是為中國服飾文化樹立了一個重要的里程碑。

1.1 繁榮經濟影響下的紋樣

唐朝是封建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時期,隨著商品經濟的日益發展,商品的種類增多,使農業、手工業獲得了更顯著的成就。唐代匠人在滿足經濟需求的同時,最大限度地注入了對美的演繹和追求,展現了唐代手工業的成就。隋代時期就設有專門管理染織的機構,這一優點被唐王朝繼承與發揚。編織工藝、印花工藝、染織工藝、刺繡工藝的廣泛使用,也使得織物更為精致、富麗,制造精良,深受民眾喜愛,流通更廣。極大地促進了唐代絲織業的興盛,同時也為實現紋樣造型的豐富多變提供了便利條件。

在唐代,不論是居住空間的裝飾還是人物服飾的面料,隨處可見豐富繁雜的裝飾紋樣。內容上,從圖騰崇拜、動物崇拜為主轉變為以花鳥紋為主,將不同的植物紋樣加以抽象、概括、豐富再造,從而形成更為精致、復雜、裝飾性更強的組合形式。風格上顯得更富麗、雍容、蓬勃、華美,造型也更多樣化,更趨向于當時的大眾審美。在唐代社會經濟繁榮發展影響下,造型變得更為豐富完善的紋樣首推“唐卷草紋”,其線條圓潤順暢,圖案圓滿繁復,造型多樣、變化多端,呈現出獨特的大唐氣象。

唐卷草紋在唐代裝飾紋樣中應用極為廣泛。主枝干呈波浪型,富有動感,造型靈活多變,不受限制,主要作為邊飾紋樣存在,當大面積應用時多與其他紋樣組合呈現。如圖3所示。在服飾中,卷草紋主要用于服飾領口、袖口、前襟及下擺作為裝飾作用,為整體服裝起到點睛作用,從側面突出唐代時期民眾社會生活的富足。

1.2 域外文化頻繁交流影響下的紋樣

圖3 唐代卷草蓮花紋磚

唐代所有文化領域都體現出兼容性和創造性,多元文化氛圍對圖案紋樣產生了深遠影響。絲綢之路的通暢促使中外文化交流頻繁,極大地豐富了傳統紋樣的取材類型,促進了裝飾紋樣的發展。唐代的“陵陽公樣”,在我國傳統紋樣的基礎上結合了外來紋樣,不顯突兀且又別具一格,是唐代絲織品中經常使用的圖案形式。新型紋樣一方面繼承了本土的固有風格,另一方面又從異域裝飾圖形中吸取了新的造型形式,使得這一時期的紋樣打破了造型及種類單一的形式,營造出了史無前例的新局面。如圖4所示的瑞獸葡萄紋銅鏡是唐代紋樣中西結合的藝術發展的良好體現。

圖4 唐代瑞獸葡萄鏡

陵陽公樣創造于唐代特定的社會氛圍下,離不開唐代自身的國富民強、經濟繁榮以及對外的文化交流[3]。是我國唐代文化底蘊下傳統紋樣與異域紋樣的融合,且做到了面面俱到,在強調唐代傳統文化特性的基礎上很好地保留了域外文化特色,符合唐代先民審美需求的同時起到了傳播傳統文化的作用,充分證實了唐代時期域內、外文化的頻繁交流。

1.3 儒、道、釋三家鼎足而立影響下的紋樣

唐代眾多文化元素中,宗教文化尤其突出,呈現著多教并存的新形勢。唐代宗教文化主要由儒家思想、道家思想以及佛教思想組成,三大家思想相互影響、相互作用形成了當時的主流思想。唐代時期宗教思想更是滲透到社會的方方面面,隨著絲綢之路的流通以及中外文化交流的頻繁而深入到唐王朝的各個角落,作用于大眾的衣食住行。佛、道、儒三家的和睦相處,各種思想的交匯,更是造就了服飾的多樣化、自由化、民族化、外域化[4],共同影響著裝飾紋樣的發展。

宗教文化體現在服飾文化上,則是服飾圖案的富麗繁雜。佛教的廣泛傳播,促使佛教藝術空前興盛。佛教圖案便隨著佛像的普遍化而流傳更廣,隨佛教傳入的一些植物紋樣,如蓮紋、忍冬紋等在唐代有了佛儒融合后的新意象,更在道家思想的熏陶下變得世俗大眾化。以“蓮花紋”為例,其在儒、道、釋三家的影響下,逐漸形成趨向圓滿完整形態的寶相花紋。如圖5、圖6所示。

圖5 唐代桃心十二瓣蓮花紋磚

蓮花一直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品質被世人所夸贊,更是作為佛教的標志,象征著圣潔、脫俗。蓮花紋的興盛除了佛教理念的盛行,也離不開文人儒士的喜愛。為了順應當時宗教思想下的審美觀念,蓮花紋開始與其他紋樣進行整合,形成了更精致、飽滿,寓意深厚的寶相花紋樣,成為典型的帶有宗教色彩的吉祥花紋,唐代織工更是大膽地把寶相花應用在織物上,使其從莊嚴的佛教殿堂走進了世俗生活。

圖6 唐代寶相紋磚

2 唐代紋樣具有的文化內涵

唐代是我國封建歷史中最輝煌的時期,政治開明、經濟繁榮、文化發達,大量吸納外來文化,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使唐朝文明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文明。唐代傳統服飾作為唐代文化最好的載體,反映著中國傳統文化與外來文化的融匯貫通,更反映出外來文化對人們思想觀念的影響。唐代紋樣作為唐代服飾重要的組成部分,其之所以被稱為傳統紋樣,就是因為所具有的歷史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唐代紋樣所表達的不是紋樣的造型與色彩等特點,而是唐朝時期的開明政治,對外來文化所抱有的寬容心態,以及融匯多民族元素,創造出的新的民族文化。唐代紋樣以其悠久的歷史、豐富多樣的形態、深刻雋永的思想、獨具一格的風范,成為整個唐代文明史中充滿智慧和靈性的一部分。它是唐代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是唐代文化的載體和具體表現形式,傳統紋樣在唐代時期深刻地影響著人們的思想觀念和生活方式,在現代社會也發揮著傳承唐代文化的重要使命。

3 唐代紋樣的歷史地位

唐代文化兼容并蓄,形成了中華文化發展史上的新高潮。服裝作為最能代表時尚的消費品之一,既是時代變遷的標志,也是城市乃至國家經濟、文化發展風向標。唐代服飾文化在華夏傳統的基礎上,吸收融合域外文化而推陳出新。作為在服飾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傳統圖案紋樣,其在賦予服裝美觀的同時,自身獨特的象征與寓意、文化與內涵,深深地體現著我們中華民族的精神與情感,承載著歷史的發展與變革。

被當代學者奉為重點保護對象的敦煌莫高窟,雖然不再有當年的輝煌,但其不僅是現今中華民族文化的寶庫,而且是漢唐民族保留傳統的都城[5]。其中唐代洞窟的數量首屈一指,繪制著大量豐富多彩的唐朝服飾與紋樣,這些圖畫跨越了歷史的長河,把唐代的服飾盛況呈現在了我們面前。如圖7、圖8、圖9、圖10分別為唐代四個不同時期的洞窟藻井圖案,其不論是造型上還是色彩上的差異都體現了唐代不同階段圖案紋樣的發展與變化。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敦煌藝術所傳承的不僅僅是佛像以及佛教故事畫,也不僅僅是服飾以及紋樣造型、色彩等特點,而是唐朝時期的開明政治、繁榮經濟,對域外文化所持有的寬容態度,以及對少數民族文化的接納。通過對唐代洞窟中圖案與塑像的研究,不僅可以使我們充分了解到唐代國力強盛、經濟繁榮對紋樣形成與變化的影響,同時也可以了解到域外文化與唐代文化交匯相容下紋樣造型的豐富以及工匠技藝的提升。敦煌作為民族文化的守衛者,傳承著中華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深入研究敦煌文化,是繼承和發展唐代紋樣的必要途徑。

圖7 初唐時期 莫高窟329窟藻井

在推崇“民族的就是世界的”理念的今天,中國唐代特有的、深厚的傳統服飾文化是其他國家所不可企及的,中國式元素、中國式紋樣被國內外的學者奉為探求中國古代文化的媒介。唐代紋樣作為我國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推動我國經濟文化全球化發展、多元文化特色具有重要意義,對我國現代藝術文化及服裝設計的研究同樣具有指導作用。

4 唐代紋樣在現代服飾中的應用

從生活中不難發現,很多服飾中都有傳統紋樣成功應用的案例,它們一方面體現著不同民族的文化特征,另一方面又表現出紋樣設計在現代的創新與發展。這種對傳統紋樣的造型、色彩、面料與工藝等特征進行全方面的分析,提煉出其中有價值的部分與現代服飾設計相結合,重構出符合當下審美的服飾紋樣的做法,是對傳統紋樣的繼承與弘揚。

圖8 盛唐時期 莫高窟217窟藻井

圖9 中唐時期 莫高窟112窟藻井

圖10 晚唐時期 莫高窟012窟藻井

夏姿·陳,一個秉持著創造華夏新姿的品牌,其設計師王陳彩霞本著對服飾設計的熱愛,堅信東方設計要在世界時尚舞臺占有一席之地,首要任務就是凸顯自身的品牌特色以及對東方民族文化的傳承,緊跟時尚潮流,賦予服飾以及東方元素新的生命力。在今年3月5日法國巴黎時裝周上,夏姿·陳推出了2018/2019秋冬新款齊靚系列,設計師把目光駐足到敦煌,運用擅長的東、西方元素重組與演繹,對敦煌壁畫中豐富的藝術色彩以及圖案紋樣進行全新的詮釋,創造出復古與前衛交織下符合新時代審美的服飾,優雅的造型、簡潔利落的剪裁工藝以及包涵東方詩意的圖案紋樣相互交織糅合,再以灰色作為主色調,通過不同色塊之間的拼接,呈現出穿著者別樣的靚麗風姿。如圖11所示。同樣熱衷于用現代設計語言傳承與創新中國傳統元素的還有郭培的玫瑰坊,在民族文化中尋找服飾設計的靈感,從流光溢彩的金屬面料到輕盈飄逸的綢緞,用考究的刺繡工藝串聯起了現代服飾與傳統紋樣之間的聯系。如圖12所示。

圖11 夏姿·陳作品

深受我國明星喜愛的設計師勞倫斯·許對中國文化也有著深厚的情誼。西式的剪裁搭配中式的紋樣,傳統的文化搭配現代的設計,中西合璧、古今同源讓其作品獨樹一幟。在2015年春夏巴黎高級時裝周上,勞倫斯·許發布了主題為《敦煌》的一系列服飾,甚至對各款服飾的壁畫來源進行了時期上的分類,是敦煌紋樣與西式裁剪的碰撞,也是唐代敦煌紋樣與外來文化的再次結合。如圖13所示,即為唐代敦煌藻井圖案在服飾上的應用。

圖12 郭培作品

圖13 勞倫斯·許作品

5 結語

吉祥圖案的繁榮早于我國幾千年的文字史,唐代圖案紋樣不僅體現了當時人們的風俗習慣,還從側面反映了大眾的生活狀況與審美情趣。深入探究唐代圖案紋樣形成的時代背景、包涵的文化內涵,有助于挖掘唐代圖案紋樣獨特的文化意蘊與民族情感。唐代圖案紋樣所包涵的民族文化信息博大精深,了解唐代背景下的傳統紋樣,以全新的現代方式對其進行分解與詮釋,讓其以新面貌、新形式、新姿態出現在大眾面前,更好地傳達與弘揚唐代傳統文化,增強人民保護傳統文化的意識,推動唐代圖案紋樣乃至傳統紋樣在現代服飾中的應用,意義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