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企業家精神測度的文獻綜述

摘要：企業家精神的研究從經濟學領域開始逐漸涉及到管理學、社會學、心理學等領域。由于企業家精神的抽象性，對于企業家精神的研究以定性研究為多。定量研究的核心問題是企業家精神的測度問題。通過相關文獻梳理，將企業家精神的測度方法歸結為主觀評測和間接代理兩類。兩類方法的基礎均需要出于研究的目的對企業家精神進行有代表性的特征界定和擇選。但此類處理方法同時也帶來一些問題，如通常使用的企業家精神的分類和權重或選擇的企業家精神變量不易達成較準確和較全面的現實解釋力。

關鍵詞：企業家精神；測度；主觀評測法；間接代理法

一、 引言

企業家精神在促進經濟增長和創新發展中的驅動作用已經被廣泛的認知。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的經驗也充分印證了企業家和企業家精神所發揮的巨大推動作用。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需要倡導“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以及以創新驅動推進產業轉型升級，建設高質量的經濟發展模式。激發企業家的敢于承擔不確定性的冒險精神和勇于創新精神倍顯重要。長期以來學術界對企業家和企業家精神的理論研究較多的停留在定性研究層面，主要方法有案例研究和經濟史范式的研究。由于企業家精神的抽象性，所以定量研究方面存在較多的困難，針對企業家精神測度的研究梳理和評述工作目前還非常有限。本文通過相關文獻的梳理，對企業家精神測度方法進行了歸納，以期為該領域的研究者提供參考。企業家精神的測度在結構性問卷設計和代理標量的選擇方面，其基礎都來源于對企業家和企業家精神的理論研究觀點，因此本文從簡要評述企業家精神理論研究脈絡和主要觀點開始，之后就企業家精神測度的兩種主要方法分別進行梳理和評述。

二、 企業家精神研究的簡要評述

企業家及企業家精神的理論探討始于（政治）經濟學領域，可以追溯到18世紀中期。企業家精神主要體現在基于承擔不確定性基礎上的生產要素有效率的配置、機會發現和促進、創新以及推動制度變遷等方面，最終推動經濟增長和保持活力。

卡爾森等幾位（B. Carlsson et al.，2013）前“全球企業家精神研究獎”（the Global Award for Entrepreneurship Research）委員會成員撰文指出企業家精神的研究領域發展已經涉及：經濟學、管理與工商管理、社會學、心理學、經濟和文化交叉領域、商業史、戰略、營銷、金融和地理等領域。同時，他們給出了相關定義：企業家精神主要是由獨立行為人或組織內的個體、企業家執行的，目的是覺察和創造新機會并且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將他們的創意通過地點（選擇）、產品設計、資源使用、規則和收益方面的決策引入市場。企業家的活動和企業家的冒險行為受到社會經濟環境的影響，其結果最終導致經濟增長和人類福利提升。

在經濟學領域內，學者們對企業家的角色（功能）和企業家精神基本特質有較多的理論分析和探討。奈特（2009 ）和米塞斯（2014）認為企業家面對和承擔的是不確定性，不確定性是企業家利潤的來源。薩伊（2009）和馬歇爾（1965）傾向于把企業家的功能定位在要素組織和協調者。奈特同時基于不確定性環境下企業家的作用把企業家定義為決策者。而米塞斯更強調企業家作為促進者（Promoter）的角色，他認為企業家比普通人更具原創力和冒險精神，熱衷于進行生產的調整以適應預期的變動，進而謀取利潤。柯茲納（2013）則把企業家定位在機會發現者，即套利者（Arbitrageur）。他強調企業家具有一種對利潤機會的“機警”（Alertness）特質，善于發現機會并在別人行動之前實現利潤，因此企業家利潤是對機會發現（Discovery）的回報。羅斯巴德（2015）認為企業家是市場的偏差的“調整者”，他可以使得消費者的需求得到更好的滿足。熊彼特則將企業家定義為創新的主體，行使創新的功能。建立在熊彼特的創新理論基礎上的企業家創新精神與經濟發展的關系研究成為最受關注的領域之一。雖然學者們在熊彼特的論述基礎上提出了一個被稱為“熊彼特假設”的命題，其核心觀點是認為大企業對創新有更大的貢獻，為此而產生的大企業壟斷勢力所形成的市場結構是必要的成本。但相當數量的學者認為中小企業因更能體現企業家精神，更充滿企業家創新精神，因而成為企業家精神研究的重點領域。

Hebert和Link（1989）等將歷史文獻中企業家角色歸納為13種，除以上指出的還有如：企業主、承包商、產業領導者、資金供應者等。他們還將對企業精神的研究總結為三個流派傳統：基于魁奈和熊彼特的德國傳統、基于奈特和舒爾茨的芝加哥傳統以及基于米塞斯和柯茲納的奧地利傳統。雖然各流派理論視角不同，但是這些它們之間并非對立，是否承擔著不確定性（不可預估的風險）是企業家與其他社會成員根本區別之一，而要素協調、配置，機會發現、供求調整與促進以及創新等是企業家精神的具體表現，其中創新越來越凸顯出其重要性。

此外鮑莫爾（1986）的研究將企業家精神區分為模仿型和創新型，之后他（1990）又從企業家供給和企業家的現實作用視角分析，把企業家精神分為“生產性”（Productive）、“非生產性”（Unproductive）和“破壞性”（Destructive）。他批評熊彼特沒有洞察到是什么原因在配置企業家精神。在他看來影響配置的主要因素在于制度與政策。鮑莫爾通過對企業家類型的這一種劃分更進一步的把制度分析納入到企業家理論中。

三、 企業家精神測度的主觀評測法

對于企業家精神的量化研究首先要解決如何進行測度的問題。在這個研究領域，學者們主要采用了兩種方法，一種是主觀評測法，另一種是間接代理法。前者在管理學的研究中較多使用，后者多應用于經濟學模型建構和計量分析中。

主觀評測的測量方式主要是通過結構化的調查問卷進行直接測評。為了保證測度和效度，針對企業家精神的測量表的設計非常關鍵。Covin和Slevin（1988，1989）在Mille等人的研究基礎上（彭國紅，2011）提出了關于企業家精神的測量量表，該量表的原理和主要劃分類別成為通過結構化問卷對企業家精神進行測評的主要依據，并得到廣泛的運用。

Covin和Slevin將企業的戰略情形分為企業家型和保守型，分別在技術和產品創新（創新）、競爭導向（主動性）和風險承擔（冒險性）三個方面進行對比區分，每一項包括若干個相關問題，采用七點計分方式進行量化測評。彭國紅（2011）基于Covin和Slevin以及Morris關于企業家精神的測量量表，將企業家精神分為三個維度：創新性、主動性和冒險性。每個維度設計了三項問題，如創新性：富于創意、樂于新方法解決問題、關注研發創新程度。采用Likert六級量表（計分）方式量化評分。毛良虎等（2016）同樣基于Covin和Slevin設計的量表進行了修訂，將企業家精神確定為創新精神、開創精神和冒險精神三個因素和9個問題，并采用Likert七級量表形式進行打分。

蔡華等（2009）通過問卷調查分析得出民營企業家精神包括五個維度：創新精神、學習精神、合作精神、敬業精神和責任精神。認為此五因素（維度）模型是用于研究民營企業家精神的最理想模型。其中涉及到創新精神的指標設計包括對新情況有敏銳的洞察力、敢于做出變革、有冒險精神和承擔風險、決策果斷、善于抓住機會。李巍和丁超（2016）對企業家精神的測量從創新精神和冒險精神兩方面進行，測量工具基于蔡華等所開發的企業家精神量表，包含11個問項。陳勁等（2003）認為企業家精神主要體現在創新和風險創業行為，因此基于這兩個核心因素設立具體指標體系，其中體現企業家能力特征的指標包括：對不確定性環境的承受、捕捉機會的能力、冒險性以及具有多學科知識、跨職能的工作背景；體現企業家的個性特征的指標包括自我效驗（Self-efficacy）和獨立性。

這里需要特別對GEM項目做一點說明。全球創業觀察（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 GEM）項目（英文也可以直譯為“全球企業家精神觀察”）由美國百森商學院和英國倫敦商學院共同發起，截止到2016年底，GEM項目成員國數量過百。GEM項目的年度報告在幫助了解全球各國創業趨勢、環境、政策等方面提供給了非常有價值的信息。在我國的GEM調查由清華大學主持，每兩年發布一次中國項目報告。GEM項目所形成的調查數據庫，在實證研究中被廣泛涉及，該項目下的實證數據就是基于調研的直觀評測方法的結果。國際上依托GEM調查數據的學術論文在SSCI期刊上發表的已經有百篇左右（王鑒忠等，2017）。國內近年的研究如從國家層面研究創業與經濟發展關系和階段性影響（張明妍等，2017），對女性創業的研究（李新春等，2017），就創業環境的研究（徐鳳增等，2013）等。這些足以說明GEM項目的影響力。

四、 企業家精神測度的間接代理法

間接代理法的工作原理是通過尋找企業家精神的代理變量（指標）進行相關的數理模型建構或經濟計量分析。最常見到的有關企業家精神的計量實證研究，源于研究企業家精神與經濟增長這個領域。

在西方學者的研究中，測度企業家精神最常用的指標是自雇率（Self-employment），但通常不包括農業部門。這個指標在企業家精神的跨國研究中被認為是一種標準的測度指標（Parker，2006）。該指標雖然并非是測度企業家精神的最理想的指標，但考慮到跨國比較和跨期比較，它幾乎是最容易獲得的（Zoltan & Acs，2012）。此外，現有文獻關于企業家創業精神的衡量，還經常會選用專利數，以及從產業經濟學角度考慮，選用企業所有權比率、企業進入率和退出率等（Geogellis & Wall，2000；Beugelsdijk & Noorderhaven，2004；Hector Salgado-Banda，2007）。

由于中國國情的差異，中國學者選擇的替代變量也有所不同。如，曾鉞和李元旭（2017）在研究企業家精神與經濟增長方式轉變時，基于省級面板數據，模仿C-D函數建構一個類似的知識產出函數，其中作為解釋變量的企業家精神是以私營企業投資者人數占就業人口比重作為企業家精神的測度指標。羅曼予和朱念（2015）嘗試以每萬人擁有的私營企業數量來衡量中國的企業家精神，利用AK增長模型研究企業家精神與經濟增長的宏觀關系。李宏彬等（2009）基于1983年～2003年間中國大陸29個省份的人口和經濟變量實證研究企業家精神對中國經濟增長的影響。其中將企業家精神限定在企業家創業精神和企業家創新精神兩個方面，前者以個體和私營企業所雇用的工人數占總就業人口的比率來測度，后者使用專利申請量來衡量。馬天明和吳昌南（2017）在研究要素價格扭曲對企業家精神影響時選擇和沿用了其中的一項指標，即僅采用“企業家創業精神”來代表企業家精神，并沿用了私用企業勞動力人數占總勞動力人數之比來測度企業家精神。

在理論模型建構方面，研究者通常基于企業家創新理論和模型建構的需要出發，確定企業家精神的代理指標。如莊子銀（2005）強調企業家精神的核心是持續技術創新和模仿，企業家是風險的承擔者，是長期經濟增長的微觀組織機制。并建立了一個內生化的經濟增長模式，其中企業家精神是經濟長期增長的動力和源泉，使用“產品質量的期望平均指數”代表企業家精神要素。魯傳一和李子奈（2004）基于企業家群體產品垂直創新的內生增長模型，并借助產品垂直創新將企業家精神引入模型進行分析，得到的基本結論是企業家群體的產品垂直創新活動是經濟增長的動力之一，企業家精神強弱與經濟增長速度快慢成正相關。唐國華（2014）構建了包含三部門（制成品、中間產品和研發部門）模型，其中研發部門的生產函數是在羅默（Romer）中間產品水平創新模型的基礎上將人力資本替換為企業家。

五、 結語

由于學科因素的差異影響，目前理論界有關企業家精神的研究大多數采用定性的和思辨方法，定量研究成果有限。盡管定性研究在描述事物性質方面有其獨特的作用和不可替代性，但是在研究程序的嚴謹性，以及對事物研究的深入度上存在著一定的缺陷，因而要使企業家精神的研究取得客觀而有效的成果必須依賴于定性與定量方法的結合。

實證研究方面企業家精神的測度是一個難點。主觀評測和間接代理的方法是當前企業家精神測度的主要方法，它們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企業家精神定量研究的問題。基于對企業家及企業家精神的理論研究成果的梳理發現，學者們通常基于企業家精神理論研究的主要觀點和研究成果，根據各自研究的需要設計問卷或選擇代理變量。這同時也帶來一些問題，如通常使用的變量不易達成較準確和較全面的現實解釋力，以至于企業家精神與諸如創新、經濟增長的內在機理研究仍是一個弱點和難點。這些需要在后續的研究中持續完善，不斷增加研究成果對經濟和管理實踐的指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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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牛建國（1971-），男，漢族，山東省威海市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博士生，研究方向為產業經濟、企業經濟。

收稿日期：2018-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