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權
“2018海峽樂談——中華傳統文化與當代音樂創作研討會”于4月21—22日在福建泉州舉行。在會上,來自全國各地(包括港臺地區)的三十多位著名作曲家、音樂學家圍繞當代音樂創作的方方面面問題展開了熱烈研討,發表了許多真知灼見。
作為此次會議的策劃組織者,著名作曲家吳少雄先生作了《交響音詩〈海神—媽祖〉與〈干支合樂論〉》的主題發言,給全體與會者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在發言中所涉及的諸多論題,無不切中當下音樂創作的實際,涉及到許多深層次的問題。借此研討會契機,本文作者于5月1日對吳少雄先生作了一次訪談,進一步探討其創作理念及對當代音樂創作的思考。現將采訪以對話形式呈現,既作為本次研討會成果的一個補充,也作為吳少雄先生多年音樂探索的一個思想闡述。
黃宗權(以下簡稱“黃”):我們從剛剛發生的事情開始談起吧。“2018海峽樂談——中華傳統文化與當代音樂創作研討會”取得了圓滿成功,您是出于何種考慮策劃、組織這一活動的?
吳少雄(以下簡稱“吳”):我們這一代作曲家,從80年代到現在,在中國樂壇上有三十幾年了,創作了很多的作品,所謂的“新潮音樂”“新音樂”就是這一代人發起的。到現在,很多人接近退休或者已經退休了。我們找個機會聚在一起,對作品進行回顧,對創作進行評估,然后大家來討論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對年輕一代的作曲家,我們的討論可能會對他們有參考價值。所以,在這個動機的驅動下,我們策劃了這個活動。
這次選擇的作品都是這三十多年來在各個時期得到認可的作品,是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作曲家也是有代表性的。由于各種原因,一些受邀的作曲家因故最終不能參會,很遺憾。不過,來了的都是有代表性的作曲家。
另外的原因是關于交流平臺的,因為目前取消了評獎,這幾年作曲家就少了一個平臺。如果有一些平臺、一些好的作品得到承認,就能對音樂創作有積極作用,也會產生標桿效應。但現在缺少類似的平臺,所以這次我們也邀請了有關部門的領導出席,向他們反饋一下情況以及今后的措施。如果不評獎,總歸要有一個什么方式來搭建平臺。在西方音樂史上,純音樂創作是衡量一個作曲家成就的主要標志,所以這方面還是要有一個展示的平臺。當我一發邀請,就得到了大家的響應,這說明大家都對這項研討的必要性存有共識。
黃:在這次研討會上,您的作品《海神—媽祖》給在場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這首作品中,您運用了自創的“干支合樂論”技法,這是“干支合樂論”技法的一次“典型的”或“特別的”應用嗎?
吳:是的,這是一次典型的應用。這首作品中大量應用了“干支合樂論”的技法和思維。“干支合樂論”的作曲技術是開放的,它可以嚴格按自己的音樂語言創作,也可以結合其他音樂語言來創作。舉個例子,勛伯格的十二音系列,在韋伯恩那里是“嚴格”的系列,到了貝爾格那里變成了自由十二音,就比較自由了。我的傾向是讓一個理論或技法能夠兼容更大的開放度。當時寫的時候,我就是以這樣的思路來寫這個作品的,還結合了莆仙音樂來創作。那個笛子的哼唱主題是非常典型的莆仙音樂,但又和“干支合樂論”的“極式”是相混合的。
黃:從哲學上看,命名的本身都具有特定的指向,“干支合樂論”是您刻意回歸或者挖掘中國古代的文化傳統嗎?除了是“創作法”,它本身是否還具有特別的意味?
吳:1989年,我在《人民音樂》發表了《廣納文化精粹,創作時代風格》一文。當時我認為創作中國風格的音樂有幾種情況:第一種是用原本存在的音樂元素來做材料;第二種是向旁類的藝術,比如從繪畫、書法、戲曲、美術等門類中吸取營養來創作;更深一層的是從哲學、思維方式,民俗信仰、地方語言中吸取營養來創作。“干支合樂論”是從中國古代天干地支的輪配思維中得到靈感,蘊含中國演繹式的哲學思維。
黃:也就是說,您認為“干支合樂論”體現了某一種“中式思維”?
吳:在哲學層面,西方的思維主要是一對一的、大邏輯和小邏輯的辯證思維方式,也就是二元論;而東方的典型思維是通過各個細部來感受整體的、演繹式的思維。體現在音樂作品中時,西方交響曲有主題、對題,主部、副部,是一對一地進行交織。但中國音樂不是這樣,如傳統名曲《春江花月夜》是讓主題材料蘊藏在樂曲的各個細部,并用各種變體來呈現,通過“變”與“不變”讓我們來感受主題的存在。它不是動機式的,其思維是演繹式的。當然,西方音樂也有受東方影響的。比如,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就受到東方思維的影響,其主題發展是“靜力型”的,而不是“動力型”的。我們應該看到這種思維是不同文化的“思維習慣”的差異。雖然,當今世界文化大融合,但是它的出發點還是有區別的。
黃:在具體創作中,“干支合樂論”在技術層面是如何實現的?
吳:一般情況下,我的創作是用一種“布陣”的思維,不是只用一個極式,而是常常用幾個,就像“布陣”一樣。因為它們的邏輯是一樣的,所以形成了一個整體結構。《海神—媽祖》的和聲,表現了海神在天空中的情景,因而一直在變換極式,所以和聲的色彩就出來了。這種手段對表達意象主義的作品,會變得很豐富。中國的美學追求“天人合一”,追求“情—景—理”三者的統一,“干支合樂論”的極式集合很適合表現這種美學。
黃:“干支合樂論”是否也可以理解為是某種美學上的追求?
吳:任何語言,都是受到審美追求驅動的。比如印象派用四五度音程疊置、聲部平行進行等,使得它的語言就有味了;勛伯格的十二音體系是有表現主義的美學追求的,它不用調式來表現,因為調式表現不了內心的恐懼以及對世界的疑惑,而是要發泄一種表現主義的內心訴求,所以要打破調式體系,要用十二音。也就是說,任何語言都和它所表現的內容及訴求有關系。
黃:《海神—媽祖》讓我回想起第一次聽到您創作于1985年的交響隨想詩《刺桐城》,當時獲得了國際大獎。我覺得兩首作品在風格上有著極大的差異,您如何看待這種差異?
吳:我的創作是根據不同內容采用不同的語言和表達方式。《刺桐城》作于1985年,是上海音樂學院的畢業作品。我的家鄉福建泉州在古代叫刺桐城,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這個城市有很深的文化積淀和非常獨特的人文特點。我用曦鐘、午市、暮禪、夜汐四個時辰寫自己的家鄉,從遠景寫到近景,從宗教寫到戰爭。我設計了一個有南音特點的十二音序列,用這個序列作為主導主題,四個樂章都用主導主題以及各種變體貫穿其中。當時的寫作是很自由的,比如第三樂章,表現在百柱大殿中向佛靈祈求的音樂語言就是我自己創造的。佛教講究因果輪回,在弦樂五度泛音的籠罩下,長笛的獨奏使用了不可逆行節奏。在表現人對佛虔誠祈求的時候,音樂用了大二度的排列和大顫音混成。音樂語言是用來表現特定內容的,也就是說,內容的不同,采用的音樂語言也不同。
黃:很多您的作品聚焦于“音詩”等較自由的曲體,您為何對此類體裁情有獨鐘?
吳:我沒有寫過交響曲這種體裁。我覺得交響曲的曲式,比如奏鳴曲式,其實是一種“八股文”。奏鳴曲體現了西方古典和浪漫時期特定的精神訴求,當音樂從面向宗教轉向了彰顯人性、資產階級的興起和工業革命,即沖破原有的傳統形式而更充滿矛盾沖突時,奏鳴曲就倍受青睞。典型的奏鳴曲式由呈示部、展開部、再現部構成。呈示部又要有主部、副部,它適合表現特定的思想內涵和精神訴求。而我們東方音樂文化有很多不是奏鳴曲式的那種思維,就好比寫唐詩當然是可以的,但用唐詩表達當代人的精神訴求好像已經不太適時宜了。現在是電子工業時代,不是農耕時代。音樂也是如此,現在的生活和工業革命時期已經不同了。所以我沒有寫“第幾”交響曲,而是比較喜歡寫“音詩”式的體裁,因為它更自由、更開放。比如說《海神—媽祖》用的是文學化的結構,但還是有主線的內容,有核心的語言。就像一條線,連綴著一個個珠子,這也是東方的思維。當然,我并不否定寫交響曲,這是作曲家的個人習慣和喜好問題。
黃:創作于2017年的《意韻南音》把“南音”交響化,是一次您采用交響曲寫作的特別嘗試嗎?
吳:南音是泉州的一大特色,有著泉州市井文化中很特殊的一面。它是平民喜聞樂見的音樂,也是文人喜歡的音樂。它的聲母和韻母經常是分開的,在音節和音節之間行腔,與中國音樂的行腔有很大的區別,非常有特點。南音從民間走向了廟會,又進入宮廷,但我認為宮廷不是主流,主要是民間喜歡。一兩千年來南音主要在民間流傳,也正是有著這種市井文化的屬性,主要作為茶余飯后的消遣和享受,抒發某一種情感,所以生命力特別頑強。成為劇場藝術后,它的形式訴求又發生了變化。所以,當把南音化為交響音樂時,由于聽眾的訴求發生了變化,因而在創作上也要有新的考慮。
把南音寫成交響音樂,對作曲家是一個挑戰,因為它的美學訴求是不能變的。南音的那種秀美,那種市井文化的內涵不能變,文人訴求不能變,美學品質不能變……如果沒有了這些,它就不是南音了,也就沒意義了。這個作品的標題為“意韻南音”,“意”就是“意念”“意象”;“韻”就是“聲韻”“腔韻”。“意”是南音意象主義的美學品格,“韻”是南音的魂。
因為是交響音樂,所以必須具有交響性,這兩者怎么體現呢?在《意韻南音》里面,我發掘出來了主奏樂器的聲韻。比如,作品運用了南音獨有的琵琶斷奏和洞簫潤腔等特色演奏手法等,把南音的腔韻融合在一起,又吸取了畢加索的立體主義的思想,把音樂素材在不同的時間、空間以不同的表達組合起來,采用多角度、多層面、多側面的意念表現南音。
黃:除了《刺桐城》《意韻南音》以外,您在很多代表作中都用了民間音樂素材,比如《我的海峽》、舞劇《惠安女人》《原野》等。您怎么看待音樂創作中處理民間音樂素材的平衡問題?
吳:這里涉及到一個用品格來統一風格的問題。比如說,在《刺桐城》中,波斯的音調和閩南的音樂在一種特定品格上,不會讓人感覺它們是互相分離的。又比如在舞劇《原野》中,有仇虎表現主義的訴求,有金子的浪漫情懷,也有地域風格鮮明的寫實性表達。我用十二音序列表現復仇,用浪漫性的主題表現情懷,用豫劇、京韻大鼓等音樂素材體現地域特色等,如果弄不好就是一個萬花筒。所以,作品要有品格,品格就是一種文化的取向和定位。
《我的海峽》第六段《海峽之樂》用了洞簫,用了南音《因送哥嫂》的曲調。曲式從唐大曲的結構得到啟示,采用了“慢—散—中—散—慢”的結構。這一段是一個簫與弦樂隊的呼應,注重內心的表達。第九段《海峽之脈》的核心語言也是南音,通過核心音列的發展、擴充、變化,追求語言的精練。
黃:我們稍微拓展一下,您如何看待音樂創作與民間文化的關系問題?
吳:民間音樂是作曲家取之不盡的源泉,是我們的養料。作為一位作曲家,我們所熟悉的本土文化,肯定是自己創作的源泉。我的“干支合樂論”也是在吸收我們的傳統文化之后才有的。音樂創作也要向其他旁類的藝術學習,比如在《海神—媽祖》的創作中,我吸收了中國美術點描、潑墨的思維,就是從其他藝術門類中吸收營養而得到的啟發。
黃:這種聯系會體現為某一特定的地域色彩嗎?如何在作品中具有恰當民間性的同時,又保持作曲家個人的創作性?
吳:中國的民族音樂、民間音樂太豐富了。對我來說,很多作品和地域文化有關系,有地方文化色彩。但是我用個人的藝術品格和文化定位,來詮釋作曲中的地域性,而不是一種被動的應用;我會用個人的文化品格來表達某種文化,而不是就把它搬過來,裝飾一下,。
我寫的舞劇都是有地域性和時代性的,選擇和它相對應的音樂語言,這樣才有風格和特色。在不同的舞劇中,選擇不同的當地音樂素材,否則區域性的、風格性的東西就沒有了。在選擇那些語言的時候,我也會從性格塑造的合適性來考慮。
由此,就涉及民間音樂文化的改造和再造問題。比如,《惠安女人》有兩個主題,一個是對光明向往的主題,一個是苦難的主題。我選擇民歌《雪梅思君》調表現光明的主題,采用南音幽怨的《因送哥嫂》表現苦難的主題。不但在風格上,還有性格上,這兩個主題都是我想要的。要塑造所需要的音樂形象,民間音樂的選取、改造和再造是其中的關鍵。
黃:民間性似乎也是通往傳統的一個路途?在這條路上,是否讓一個作曲家具有了特別的文化身份?
吳:文化的創造、音樂的創造,都不是空中樓閣,是要接地氣的。任何創作都不能脫離傳統。文化的創造要落實到具體每一部作品。每一部作品都有內容的需要、形式的限制、審美的品格和精神的訴求。文化的體現是細微的,我的母語對我的音樂創作的表達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如果細聽我的音樂的話,音樂里面有我的思維方式和對事物的感知和判斷。
黃:與民間性、傳統等相關的問題是中西關系。對很多作曲家來說,在東方和西方的交融中如何取舍和平衡存在著一個選擇的問題,您的實踐體會是什么?
吳:我的很多創作都是從東方和西方的角度,包括思想、文化、語言等都吸取了很多營養,每部作品會根據需要做到不同的平衡。
我國過去三十多年的音樂創作中,很多作曲家自覺和不自覺地運用了中華傳統文化。到了20世紀90年代以后,國外許多現代作曲技法都應用到了音樂創作中,在音樂院校當中,西方現代技法成為了一種“主流”。一方面,學習西方的技法是非常必要的,在技術的廣度上是需要的。但是,也不要把“洋垃圾”當作“圣果”!有些技法是人家幾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在用的技術,人家早就當“垃圾”拋棄了,我們還把它們當作“圣果”。對西方音樂的學習,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學習每一個作曲家的思想,包括作曲語言的思想和技術的思維,應當提煉出來為我所用,而不能完全照搬,否則就變成臨摹了。
第二,中國人要有自己的音樂“母語”,如果把作曲和我們的傳統文化結合起來,音樂創作其實是一種文化的創作。文化創作是要有根的,文化之根不能被割斷。反過來看,基本上說,世界上的每一個作曲家的創作都存在于自己的母語文化,都在自己的母語文化中起步,在母語文化中來創作和發展。所以,我們不能和自己的傳統隔離,去臨摹西方的技巧,那是沒有靈魂的東西。我很認同施萬春老師的觀點:“西方現代作曲技術不能成為我們當代音樂創作的主流。”我們可以學習他們的觀念、語言、做法,但所有的技法都要為我所用。我贊同潘皇龍老師的觀點:“吃了豬肉要長人肉”,我們不能“變成”西方人。
黃:但是,高舉傳統旗幟會不會容易導致另外一種局限?
吳:音樂不是趕時髦,而在于個性。你用心去寫的,是自己的創造,那永遠都是新的。音樂關鍵要有魂,要有精神表達。音樂創作有精神承載的問題,現在的很多作品把民歌拿來改編一下,或者把音樂元素發展一下,這只是形式上的改編、發展與創造。好聽、新鮮當然需要,但我覺得音樂是一種文化,它還要有一種文化的承載。音樂作品如果承載了精神訴求,那內涵就更豐富了。比如梅西安寫宗教,有多少深刻的宗教內涵和思維訴求在里面?好的音樂就要有濃厚的精神承載,把作曲家對文化的認識體現在音樂中。
另外,音樂創作應該是百花齊放的,但每個時代的音樂還是有主流、有分流、有支流,這也是客觀存在的,所以我們還是要討論一下,應該往哪個方向走,或者哪些方向是我們的主要方向,我覺得這個思考是很有必要的。
黃:您怎么看待作曲家的審美追求和某一種潮流的關系?
吳:每個作曲家都會有自己的審美追求,但多少會和潮流有關系。一個潮流出來,很多人都往那個方向走,但我覺得還是要走自己的路,真正有個性的作曲家,還是不要跟著潮流走。我是根據每個作品的內容需要來創作的,沿著自己的母語,跟著自己的文化走,堅持自己的特點。
黃:如何看待所謂的國際化潮流?您覺得現在還存在所謂的“國際潮流”嗎?周文中先生曾說:“東方的美學可能會是一種新的出路或者另一個方向。”您怎么看待這個問題?
吳:1988年,我作為中國音樂家代表團成員,出席了“香港國際現代音樂節”,聽了三十幾臺的音樂會,最后連周文中老師自己都聽累了。當然,這些音樂會也有好作品,但是有相當一部分作品,“反傳統”反得沒道理,有“破”沒“立”。雖然當時“反傳統”就是潮流,但是“反傳統”也要表達當代人的審美訴求。如果反傳統沒有滿足當代人精神需求的話,作品也得不到當代人的喜歡,也是傳播不了的。現在,我覺得“國際潮流”好像是更多元化的了。
黃:似乎西方經歷過一個技法迷失的時代,各種傳統的技法層出不窮。在一個“技法喧囂”已經歸于平靜的時代,作曲家如何在創新方面尋求突破?
吳:我們不能讓各種滿天飛的技法沖昏了頭腦,作曲家要有自己的追求和堅守,要靜得下心來。我覺得要突破,就是要尋求自己的創作方式,而且根據不同的作品要有不同的表達方式,要形成自己的品味,要有自己經常用的比較獨特的語言。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這就是創新了。
黃:好像這和我們經常提到的“文化自信”多少有些關系,您如何看待“文化自信”這個問題?
吳:中華民族數千年積累下來的精神文明是我們的驕傲和財富,中華文化是我們自信的基礎。但是我們不能躺在祖先的成就上沾沾自喜,而是要創造當代值得自信的精神文明。文化自信不是夜郎自大,而是要體現我們在當代的文化作為。有作為才有地位,才有自信。我們當今的文化創造要能影響世界,才能有自信的資本,這也是當代文化人的責任與使命。
黃:今年是改革開放四十年,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您屬于“第五代”作曲家,即伴隨著改革開放而嶄露出音樂創作才華的作曲家。您覺得這一代作曲家和之前的或當下的“70后”“80后”作曲家相比,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吳:作曲家是個體,很難用“代”來區分。如果一定要和“70后”“80后”作曲家相比的話,我們這一代人因為生活經歷的問題,對中國的傳統文化有著自身的理解。我們共同經歷了特殊的時期,包括文化大革命、改革開放。所以,對作品的文化和精神追求會看得比較重,音樂的個性還是比較鮮明。當然,“70后”“80后”和“90后”的音樂也有他們的特點。可能不一樣的是我們的生活經歷很豐富,接觸自然和生活的底層也比較多。現在的生活和自然的接觸少了,和民俗的接觸也少了。
自然孵育了人類,人和自然是不能隔絕的。通過對自然的感悟,對春夏秋冬、節氣的變化,包括自然界的生長變化,有更直接的感悟,創作者寫出來的音樂中真正自然性的東西會更多,生命力就更強。當然,文化的交流也與此類似。我們這一代作曲家可能有這樣的特點。
黃:最后一個問題,能談一談您接下來的音樂方面的打算或創作計劃嗎?
吳:我已經在交響樂、室內樂、舞劇音樂、影視音樂等領域里都做過很多嘗試,現在想在歌劇的領域多做一些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