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思靜 天津工業大學法學院 天津 300380
在界定虛假陳述民事責任性質之前,首先要明確虛假陳述的內涵和特征。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證券市場因虛假陳述引發的民事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第17 條的規定,虛假陳述是指信息披露義務者違反證券法律規定的信息披露義務,在證券發行、交易的過程中,對重大事件作出違背事實真相的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者在披露信息時發生重大遺漏和不正當披露信息的行為。
現代各國法律對侵權行為人民事責任的歸責,以過錯責任為基礎,兼采過錯推定責任、無過錯責任和公平責任原則。在持續信息披露中發行人不對其虛假陳述承擔無過錯責任,他們的主要理由有以下幾方面:一是發行人在發行市場是證券出售方,投資人認購發行人的證券,發行人與投資人直接形成事實上的認購關系,故發行人必須保證其所發行的證券是客觀真實和準確完整的。二是發行人在發行市場進行虛假陳述所獲得的非法利益,遠比其在交易市場虛假陳述而帶來的非法利益要大。在交易市場虛假陳述,發行人一般是為了市場形象、再融資或者其他非法目的;交易市場的虛假陳述并不一定導致流通證券具有瑕疵,應根據虛假陳述的內容不同而對投資人產生不同的法律后果[1]。此觀點亦有其道理,說明我國虛假陳述民事責任歸責原則尚需進一步明確。
我國證券法中對虛假陳述的因果關系的認定尚不明確。具體而言,證券虛假陳述因果關系包括:一是投資者的投資決定是否因為信賴虛假陳述而作出,即是否存在交易的因果關系;二是投資者的損失是否因為虛假陳述而導致,即損失的因果關系。第一個問題著重于虛假陳述與投資決定間的因果關系,但不考慮虛假陳述是否是損失的原因;第二個問題著重于虛假陳述與損失間的關系,但不考慮投資者是否因為信賴該虛假陳述而作出投資決定。在追究虛假陳述人民事責任進行損害賠償時,是否應證明存在交易的因果關系,抑或是證明存在損害的因果關系,抑或是兩者都要證明,我國法律尚無明確規定。
中國證券市場上的虛假陳述之所以屢禁不止,一個觀念上的誤區在于認為證券市場是一個為國有企業脫困的廉價資本募集地。實際上,“采取股份制和發展證券市場是在中國經歷了數種試點仍然無法解決國有大中型企業困境的情況下提出的。”看到這一歷史背景對于我們理解中國證券市場的功能的獨特之處是必不可少的。
對于市場經濟國家來說,證券市場有兩個基本的功能:企業融資和優化資源配置。中國證券市場從一開始就有了另一個功能(甚至是最重要的功能),為國有企業改革服務:把發行股票作為解決國有企業困難的途徑;通過國有企業改組為上市公司以建立現代企業制度,解決國有企業的一些制度性問題(典型的是政企不分)。由于附加了為國有企業改革服務的功能,造成了對證券市場功能的扭曲,具體表現為各級地方政府為解決國有企業的虧損,過分激勵企業的籌資行為,誘使企業到股市圈錢而忽視轉變其經營機制。股票市場作為資本優化配置的場所的功能并沒有實現,有限的社會資源并沒有流向那些更具有成長性的企業。
中國證券市場屬于政府主導型市場。早期的證券市場帶有明顯的試點的性質,這時候政府對證券市場的發展并不怎么關注,1996 年開始,在認識到證券市場的巨大潛力后,中央政府開始積極介入股市,并成為證券市場發展的主導力量。“從目標上看,政府介入主要依據特定時期經濟工作整體部署的要求,而不是著眼于市場本身的發展規律和運行效果;從范圍上看,政府不僅管理著市場運行的各個環節和各種市場主體,而且掌握上市規模,節奏和資源的配置。”
證券監管理念的貫徹有賴于證券監管機關確立正確的職責定位。也就是說監管機關在監管證券市場履行職責的時候是應該站在什么位置上?是站在裁判員的位置上?還是站在運動員的位置上?或是站在教練的位置上?總的說來,在現階段的證券監管中的主要問題是行政權力的介入過深,監管機關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最終使得市場規律成為政策的附庸。
從這種典型的中國特色的監管手段來看,監管機關漠視市場規律,混淆自己的角色定位的現象是存在的,監管機關應該是規則的制定者、執行者、市場活動的裁判者,而不應該是教練,親自指導運動員如何“踢球”,更不應該在戰局不如所愿時自說自話地也沖入球場搏殺一番。“從市場經濟發展的內在規律來看,用行政手段管理市場化特點更為明顯的證券市場,特別是股票市場,雖然可以收到一時之效,但最容易造成市場的內傷,損害市場的內在機制”。
對于監管機關來說,要反思的是為什么一套完整的法規體系已經成型,加強監管也成為了一句口頭禪了,而各種各樣的違規行為仍然屢禁不止呢?在危急關頭赤膊上陣的做法固然痛快,然而由于職責定位的錯誤導致不能貫徹正確的監管理念,就可能通過“合法”的履行職責的行為損害投資者的利益,瓦解投資者的信心,最終破壞市場的發展,危害國民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