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嵐 何 虹 王 菲
鄭州古城墻是鄭州的一個標志性歷史遺存,它3600余年的演變歷史展示著鄭州真實而具體的發展足跡。然而其保護現狀不容樂觀,比如一些不合理的修補、美化措施,使得它“返老還童”,極大地破壞了古城墻的原真性、可讀性和可識別性;再比如采取一種消極的、嚴防死守式的保護模式,過分追求遺產保護而犧牲了周邊群眾的利益,城墻周邊居民生活環境惡劣,基礎設施落后卻得不到改善。為了更好地保護古城墻,對它全面客觀的劣化評估研究尤為重要。本文構建了城墻劣化定量評估的指標體系,對其進行了全面客觀的劣化評估與劣化等級判定等相關分析。
鄭州城墻的演變歷史可分為四個階段:城墻創建于商代;漢至明清時期,基本沿用了商代的古城墻,城墻與古代鄭州的城市格局長久地延續了下來;民國時期,由于城市發展建設,古城墻遭受了巨大的破壞;現當代,古城墻成為了歷史文化遺產而受人重視,人們開始了一系列保護再利用的探索。
公元前17世紀末,商都建立,城墻大致呈長方形,西北角和東南角為切角狀,面積約3.3平方公里。西周初年,管國在原商城城墻的基礎上修筑。管城被視為西周王朝的“東陲重鎮”,其政治經濟地位曾顯赫一時。戰國時城墻也沒有太大的變動,基本是沿用了商代和戰國時期的城墻,在對城墻進行了一些加固維護后,又在其外圍加寬加高修筑而成。[1]
漢代棄置了原商都內城墻和戰國城墻北部約三分之一的地方,同時修建了一道新的北城墻,沿用了原商代城墻的南城墻與東、西城墻的南段。唐武德四年(621),對城墻進行了一次大規模修筑,修筑后城墻周長約4.5km,高11m,頂寬6.7m,底部寬16.7m。明代曾先后多次修筑城墻,但都是土城。明宣德八年癸丑(1433)“知州林厚因舊址修筑”。正德辛未(1511)“知州蕭淵筑翁城四所”。崇禎十二年(1639)知州魯世任為抵抗李自成起義軍進軍鄭州,曾驅趕全城壯丁將夯土城墻改筑成磚城。然而崇禎十五年(1642)義軍進城后,磚城被拆毀。清順治七年(1650)“知州王登聊建西城樓一座”。順治十四年(1657)“知州劉永清建東城樓一座。堪輿家謂東城樓宜高大,今漸傾頹,急俟修葺”。此后至康熙(1722)年間,城墻從未修理。雍正十三年(1735)與乾隆三年(1738)知州陳延和張鉞分別整修了西城墻與東城墻(圖1)。唐代以后直至明清時期,鄭州城城址沒有太大變動,長期地延續了唐代城市發展高峰期所建立的格局。[2]
民國時期,京廣、隴海鐵路開通,經濟發展和城市人口增加,城墻被視為約束鄭州發展的障礙。1927年,馮玉祥下令將城墻填平,形成“順城街”(圖2),并在西城墻上開鑿了兩個缺口以方便老城區與西側火車站的交通。[3]20世紀80年代中期,為了貫通老城區東西向交通,開辟“商城路”,平行于老城東、西大街,商城路的開辟雖然順應了城市交通發展的需求,但是卻對城墻本體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損害。在后期的城市發展建設中,城門城墻也逐漸被拆毀,古城墻傷痕累累、破敗不堪。[4]

圖1 乾隆時期鄭州城

圖2 民國1930年的鄭州
1961年鄭州商城遺址成為我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隨后便開始了一系列對古城墻保護再利用實踐:商都文化街、商城遺址公園、紫荊山大道城墻斷面保護景觀、商都遺址博物館等等,使得現存東城墻和南城墻得到了較好的保護。[6]
鄭州古城墻的修筑材料原始且墻體結構多樣,從商代至今其文化層持續堆積而從未有過中斷,時至今日城墻地上地下遺址并存且與城市中心區高度重合疊壓。
鄭州城墻是在商代由夯土版筑技術營建而成,屬于夯土城墻,散發著濃郁而質樸的原始氣息。其建造遵循了因地制宜的原則,四面城墻、同一面城墻的不同部分結構都不一樣,墻體結構呈現出多樣性。城址西部自然地勢較為平坦,基礎條件較好,僅對地面稍加修整,并未開挖基礎槽;東北部有一小山丘,地勢較高,也未開挖基礎槽。有些地段的城墻底部較為平坦,是經過人為修整之后而建造的;有些底部則高低起伏,直接依靠地勢修筑。
自商朝始建起,商城城墻持續為后代所沿用,不同時期人類活動所留下的文化層堆積重疊。從其剖面結構顯示的文化層疊壓關系可得知各個朝代在原有城墻的基礎上不斷進行修補或更新,城墻的范圍也從未遷變。(圖3)
完整意義上的鄭州城墻包括地上墻體和地下基址兩部分,目前地上的墻體受到了較好的保護,地下基址在完成考古發掘工作后,均只進行回填處理。不同于一些處在郊野地帶或偏遠鄉村的遺址,鄭州城墻位于建設開發密度高的城市中心區,大部分城墻被現代建筑所占壓,城墻內外人們改善居住環境、拓展休閑空間的需求也十分迫切(圖4—7)。

圖3 鄭州商城夯土城垣發掘探溝平面圖

圖4 西城墻CWT3北壁西半部剖面圖

圖5 南城墻CST4東壁剖面圖

圖6 西城墻CWT5南壁剖面圖

圖7 東城墻CET6北壁剖面圖
鄭州古城墻劣化的影響因素可歸為自然因素與人為因素兩部分。
自然因素包括植物病害、墻體垮塌與滑坡、沖溝、水土流失與自然風化,主要是對遺址本體造成破壞。
人為因素包括城市現代建筑占壓、城市道路建設打斷、不合理的修復工程、不完善的管理措施。由于城墻位于城市中心區,建設開發密度高,城墻被嚴重侵占。南北向紫荊山路和東西向商城路的開辟,以及城墻西北角人民路的斜向切割,使城墻的完整性受到巨大破壞。一些不合理的保護措施如復建仿古城墻、對城墻進行水泥植草格轉的加固修復等等,也給遺址本體的原真性帶來巨大威脅。目前城墻本體的保護管理措施較為粗放,人可以和城墻直接接觸,踩踏、攀爬等破壞遺址的事件時有發生。人為因素對遺址本體造成傷害的同時,也對其周邊整體環境風貌帶來了破壞。
3.2.1 構建劣化評估指標體系
基于鄭州城墻的歷史演變,結合其特點以及當下保護再利用的現實需要,進行鄭州古城墻劣化評估指標體系的構建。首先,需要考慮城墻作為城市歷史文化遺產最本質的屬性,包括其原真性與完整性。其次,是考慮人們對其地位和價值認識的難易程度,即其可讀性。第三,是遺址的可持續性,需要平衡遺址保護與周邊市民居住環境提升與休閑開放空間拓展的關系。本文遵循綜合性、科學性、實用性的原則,在有關歷史文化資源量化評價的現有研究基礎上,選取鄭州城墻的劣化評估指標,并構建鄭州城墻劣化評估指標體系(表1)。目標層是鄭州城墻劣化評估;評估項目層包括原真性、完整性、可讀性、可持續性;單項因子層中,原真性包括材料的原真性、工藝的原真性、設計的原真性,完整性包括城墻地面殘存度、舊城道路格局與街道空間品質、城墻周邊視覺景觀質量、周邊用地、與周邊歷史建筑的聯系,可讀性包括導視標識系統、宣傳展示手段、博物館展覽館,可持續性包括周邊居民生活環境、周邊公園綠地、周邊集散活動廣場。
3.2.2 劣化評估判斷矩陣及權重計算
劣化評估指標體系建立后,建立城墻劣化評估指標相對重要性的判斷矩陣。根據比例標度法(表2),將每項指標兩兩比較其重要性,填入矩陣,計算權重。
鄭州城墻的原真性是指其所攜帶的歷史信息的真實性、原始性。完整性的內涵包括城墻本體及其周邊環境。目前我國有些遺產修復工程片面追求完整性而仿建“假古董”,對原真性造成極大的破壞,因此原真性比完整性“稍微重要”些,故原真性之于完整性的相對重要性為3。可讀性是指市民游客對古城墻地位和價值的認知的難易程度,可持續性側重城墻保護的社會效益。城墻的原真性和完整性顯然比其可讀性更為重要,即原真性對于可讀性而言“十分重要”,數值設為7;完整性對于可讀性而言“比較重要”,數值設為5。(表3)

表1 鄭州城墻劣化評估指標體系表

表2 比例標度法表

表3 B層對A層的判斷矩陣表
原真性包括材料、工藝和設計的原真性。鄭州城墻是用最原始的土作為材料夯筑而成的,建造材料的原始性是其重要特點之一。因此材料的原真性比工藝的原真性“稍微重要”,數值設為3;工藝的原真性比設計的原真性“稍微重要”,數值設為3;原真性相對設計的原真性而言“比較重要”,數值設為5。(表4)
完整性指標中,城墻地面殘存度是從城墻本體的完整性考慮的;其余如道路格局與街道空間品質、周邊用地、視覺景觀質量等等,是從城墻周邊整體環境風貌進行考慮的。在完整性方面,城墻周邊的視覺景觀質量與地面殘存度是比較重要的兩個評估城墻劣化的指標。(表5)
可讀性指標中,考慮城墻周邊的導視標識系統、展示宣傳手段和博物館展覽館的建設。博物館展覽館作為城墻和鄭州歷史文化的一個集中展示平臺,不僅可以給人提供一個完整的城墻認知,而且還可借助于多媒體、虛擬現實技術等復原遺址,大大增強人們了解鄭州歷史文化的興趣,因此其重要性較為突出。(表6)

表4 C層對B1層的判斷矩表

表5 C層對B2層的判斷矩陣表

表6 C層對B3層的判斷矩陣表

表7 C層對B4層的判斷矩陣表
城墻周邊居民生活環境惡劣和休閑開放空間缺乏,會使遺產保護的實踐得不到廣大群眾的認可和支持,將不利于城墻的長期可持續性保護與再利用。因此可持續性指標中,主要考慮了周邊居民的生活環境、公園綠地和活動廣場。優美良好的生活環境是人們幸福感的基本來源,也是最基本的需求,因此其重要性對于公園綠地和廣場而言“稍微重要”。公園綠地和活動廣場重要性相當,目前鄭州城墻周邊綠化開發空間稍顯不足,將公園綠地至于廣場的重要性界定在“同樣重要”和“稍微重要”之間,數值設定為2。(表7)
將B層指標和C層指標的權重匯總(表8),可發現在鄭州城墻劣化評估中,原真性所占比重最大,為0.5137;可讀性所占比例最小,為0.0498;完整性比可持續性稍微重要一些。劣化評估最重要的幾個指標是材料和工藝的原真性、遺址周邊視覺景觀質量、城墻地面殘存度和遺址周邊居民生活環境。
3.2.3 劣化模糊計分法
在確定了鄭州城墻劣化評估指標體系與每項指標的權重后,采用模糊計分法進行賦值,每項指標的得分乘以其權重,相加即為鄭州城墻劣化總分,劣化總分越高,表明其劣化程度越輕;劣化總得分越低,表明其劣化程度越重(表9)。
3.2.4 劣化等級評定
根據劣化得分將城墻劣化等級分為五級,即I級劣化至V級劣化,劣化程度由重至輕(表10)。

表8 鄭州城墻劣化評估指標及其權重表
3.3.1 鄭州城墻總體劣化等級
通過實地調研,對鄭州城墻的各項劣化指標打分評估,得出其劣化總分為37.379,屬于II級劣化(表11)。
3.3.2 鄭州城墻各區段劣化等級
根據現有道路和城墻本體保存狀況,把城墻分成11個區段(圖8),并對每個區段進行劣化評估,評估結果見表12。
通過對鄭州城墻各區段的劣化進行評估與等級劃分,可得知目前鄭州城墻的2、3、4、6、8、10區段劣化十分嚴重,5、11區段劣化較為嚴重,7區段劣化情況一般,9、1區段劣化程度相對最弱。因此針對每個區段的劣化程度的不同,要制定具體而有針對性的不同的阻劣干預。
第1區段屬于Ⅳ級劣化,劣化程度最弱,可充分利用該區段緊臨紫金山商圈的區位優勢,打造城墻遺址的重要展示宣傳節點之一,宣傳展示該區段紫荊山公園內四段不連續的城墻夯土遺址,向游客和市民介紹公園內城墻遺址的具體位置和鄭州古城墻的歷史價值。

表9 鄭州城墻劣化定量評估模糊計分表

圖8 鄭州城墻遺址現狀圖

表10 城墻劣化總分與劣化等級的對應關系表

表11 鄭州城墻總體劣化評估表

表12 鄭州城墻各區段劣化評估表
第2區段屬于Ⅰ級劣化,劣化十分嚴重,雖然該區段城墻僅保留了地下基址,但仍需拆除城東路西側沿街建筑,保證該段線性空間的聯系性。可以結合西側宮殿區遺址集中分布區,強化對商城遺址和商文化的展示宣傳;同時利用具有商文化特色的鋪裝、林蔭道、連續的景墻等形式,營造線性空間,形成虛擬的城墻,強化人對城墻邊界的認知。
第3和第4區段屬于Ⅰ級劣化,劣化十分嚴重,應完善并開放該區段現有“隞墟”城墻斷面展示節點,同時考慮到西側為商代宮殿區遺址,也可以與之結合起來加大對古城墻和商文化的展示宣傳。
第5區段屬于Ⅱ級劣化,劣化較為嚴重,應拆除城墻西側大量占壓城墻的平房,取消目前城墻根下的機動車停車場,同時要修剪或鏟除目前覆蓋城墻遺址的雜亂喬灌木叢,防止植物根系對城墻的進一步損害。此外,目前城墻位于西側的商城花園小區內,致使開放性不夠,應設置明確的分界線,使其歸屬到公共開放區域中。
第6區段屬于Ⅰ級劣化,劣化十分嚴重,應進一步強化現有的東大街廣場的文化宣傳展示教育功能。
第7區段屬于Ⅲ級劣化,劣化情況一般,該區段目前擁有一處考古遺址公園和一條城墻保護綠帶,可以考慮在城墻東南角建設博物館或展覽館,打造一個完整集中的商城遺址展示節點和人氣聚集中心;同時增加市民休閑廣場節點的設置,讓城市居民休閑生活與遺址宣傳展示融為一體。
第8區段屬于Ⅰ級劣化,劣化十分嚴重,利用具有商文化特色的鋪裝、林蔭道、連續的景墻等形式,營造線性空間,形成虛擬的城墻,強化人對城墻邊界的認知。
第9區段屬于Ⅳ級劣化,劣化程度最弱,目前該區段的三角公園為市民日常生活、娛樂、休閑提供了的場地,人氣也很高,但是規模稍小,顯得擁擠局促,可以考慮擴大其規模,為市民開辟更多的綠色休閑空間。
第10區段屬于Ⅰ級劣化,劣化十分嚴重,該區段沒有任何地上城墻遺存與展示宣傳標識,可以打造一處城墻遺址虛擬現實漫游點,讓市民和游客切身體驗到城墻歷史上曾經的宏偉氣勢。
第11區段屬于Ⅱ級劣化,劣化較為嚴重,在保留目前人民廣場地下城墻遺址展示節點的同時,需要增強其標志性和可識別性。
目前大多數關于鄭州城墻保護的研究主要都是對其現狀進行定性分析,缺乏科學性與客觀性,因此對城墻劣化現狀的量化評估就尤為必要。科學客觀的城墻劣化評估與劣化等級評定對后續阻劣干預的提出極為重要,也是解決其劣化問題的關鍵與核心。
本文在分析鄭州城墻劣化因素的基礎上,利用層次分析法(AHP)構建鄭州城墻劣化評估指標體系,對其本體與周邊環境的劣化現象進行科學客觀的量化評估,得出結論:鄭州古城墻整體及其各區段的劣化都比較嚴重,體現在其原真性、完整性、可讀性和可持續性四方面的劣化。城墻整體劣化屬于II級劣化,各區段的劣化也集中在I級劣化與II級劣化之間,劣化現狀不容樂觀。針對每個區段不同的劣化程度與主導的劣化因素,從而制定具體的、有針對性的不同的阻劣干預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