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20世紀90年代的中國大陸搖滾樂演唱風格

【摘要】 20世紀90年代是中國大陸搖滾樂發(fā)展的黃金時期，出現(xiàn)了重金屬搖滾樂、流行搖滾、民族搖滾、英式搖滾、傳統(tǒng)搖滾等風格。在這其中重金屬搖滾樂影響較大，獨具特色，具有典型性意義。本文以唐朝樂隊演唱的歌曲《夢回唐朝》為例，以點帶面，論述此時期以重金屬為代表的搖滾樂演唱風格。

【關(guān)鍵詞】 20世紀90年代；中國大陸；搖滾樂；演唱風格；重金屬

[中圖分類號]J60 [文獻標識碼]A

“中國大陸搖滾樂誕生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崔健創(chuàng)作、演唱的歌曲《一無所有》的出現(xiàn)為標志。”[1]8隨后，經(jīng)過幾年的發(fā)展，搖滾樂的風格更加細化，涉及重金屬搖滾樂、流行搖滾、民族搖滾、英式搖滾、傳統(tǒng)搖滾等。可以說，20世紀90年代成為中國大陸搖滾樂發(fā)展的黃金時期，甚至在1998年還出現(xiàn)了“98搖滾新浪潮”。在這其中影響較大，也最具典型意義的風格當屬重金屬搖滾樂。這種風格屬于搖滾樂中最為狂躁、極端的風格之一，個性化較強。在20世紀90年代中國大陸重金屬搖滾樂演唱中，唐朝樂隊的演唱又最為突出。為此下面即以1992年唐朝樂隊演唱的歌曲《夢回唐朝》為例，以點帶面，論述此時期的以重金屬為代表的搖滾樂演唱風格。需要指出的，本文將從三個方面對重金屬搖滾樂演唱風格進行綜合闡述。第一，音樂形態(tài)方面。因為“音樂形態(tài)是構(gòu)成音樂風格的重要內(nèi)容，音樂形態(tài)與音樂風格又對演唱風格有直接的影響。從一定程度上來講，音樂形態(tài)與風格決定演唱風格”[2]43。第二，演唱形態(tài)方面。主要對歌手的聲音特點、使用的聲樂技能技巧以及表演方式等進行論述。第三，聲學頻譜形態(tài)方面。聲音特點是歌手形成演唱風格的重要物理因素。筆者利用中國音樂學院音樂科技系韓寶強教授開發(fā)的“通用音樂分析系統(tǒng)（GMAS 2.0B）”這一聲學測試軟件，對歌手的代表性聲音片段進行聲學測試，“因為歌手的聲音形態(tài)往往影響其演唱風格，同時，會使研究更具科學性”[3]101。另外，也會使大家對其聲音有一個更為直觀、物理性的了解。

一、音樂形態(tài)分析

歌曲《夢回唐朝》（譜例1）是由唐朝樂隊作詞、作曲，樂隊成員丁武演唱的一首重金屬搖滾風格的作品。重金屬搖滾樂是在20世紀70年代英國興起的，它在硬搖滾的基礎上，突出表現(xiàn)搖滾樂中激烈、強勁、狂野的一面。在中國人的概念中，重金屬搖滾樂就是搖滾樂的“代表”，其實它只是搖滾樂中的一個分支類別。重金屬搖滾樂在伴奏方面，電吉他采用失真音色，有時為了加重狂野的效果，同時使用兩把吉他進行演奏。吉他演奏的音型以掃弦式與長音演奏相結(jié)合，同時，在歌曲的間奏處，還會根據(jù)音樂的情緒進行即興演奏。電貝司采用匹克音色以彰顯厚重、沉悶的聲音效果，演奏時以平穩(wěn)的強弱節(jié)奏為主，同時，注重音樂上的顆粒感。架子鼓采用弱拍強奏的方式，同時，在音樂的長時值處進行加花演奏，并且主要突出軍鼓的演奏力度，以體現(xiàn)搖滾的激情和力量。另外，有時在歌曲的高潮部分會增加一些打擊樂的演奏，例如：卡巴沙、沙錘、手鈴等的演奏，目的是為了提升高潮時的激烈效果。鍵盤在重金屬搖滾樂中，處于從屬的位置，基本不使用，偶爾利用弦樂音色來進行伴奏上的鋪底。一般來講，重金屬搖滾樂在實際的演出當中，音量較大、聲音效果也比較狂躁。歌曲的題材主要涉及死亡、暴力、毒品、性等話題。

歌曲《夢回唐朝》為四四拍，音域較廣為十九度（b—f3）。歌曲的調(diào)式調(diào)性也相對繁雜（圖示1），引子部分是d自然小調(diào)，進入A段后轉(zhuǎn)為同主音大調(diào)，即D自然大調(diào)，進入B段后又轉(zhuǎn)回到d自然小調(diào)，最后結(jié)尾處又直接置換到#d自然小調(diào)，直至歌曲結(jié)束。音域?qū)拸V、調(diào)式頻繁轉(zhuǎn)換，這都是重金屬搖滾樂音樂本體上的個性特點。另外，對一個重要的主題、動機或者樂段都會多次重復，同時，吉他的獨奏也是大規(guī)模地出現(xiàn)。這樣一來重金屬搖滾樂風格的作品比一般的歌曲時常都要長很多，《夢回唐朝》這首歌曲是7分零1秒，比一般的流行歌曲時常要長很多。可以說，重金屬音樂的時間長短問題，在實際的演出中完全看樂手的狀態(tài)。樂手狀態(tài)很激情、感覺來了，可能時間就會很長，即所謂重金屬搖滾樂樂手常說的：“錄音時還好說些，大概有個準頭，在實際演出中那時長就要看感覺了。”這樣一來，也必然會導致歌曲曲式結(jié)構(gòu)的不規(guī)則性。此首歌曲就是一個不規(guī)則的多段并列性曲式。

歌曲的引子部分一出來就使用了駝鈴的聲音，目的是為了營造駱駝隊伍奔走在沙漠中的情景，體現(xiàn)西域風情。隨后利用效果器把吉他的音色調(diào)至為較重的失真音色，進行主旋律的演奏，其中使用了大量搖滾吉他演奏技巧，例如：推弦、揉弦、搖桿等，音樂馬上表現(xiàn)出濃濃的狂野味道。同時，合成器演奏的弦樂作為音樂上的鋪墊與吉他呼應，音樂空曠、狂野并略帶一絲傷感，體現(xiàn)出一種大漠豪情的意境。進入A段后雖然是同主音大調(diào)的轉(zhuǎn)調(diào)，但是整個樂段小調(diào)味道較濃。需要指出的是，同主音大小調(diào)轉(zhuǎn)換是重金屬搖滾樂常用的一種調(diào)式變換手法，在國外的樂隊中也較為常見。A段的電吉他主要使用制音和弦的演奏方式，架子鼓主要打擊踩镲來推動音樂。另外，B段的第一句和第二句屬于變化重復，C段的四句采用了同頭換尾的創(chuàng)作方式。從B段開始直至歌曲結(jié)束，吉他、架子鼓、貝司等的演奏力度都非常大，整首歌曲的音量也較大。

二、演唱風格分析

丁武的嗓音高亢、沙啞、音域?qū)拸V，直線型聲線，男高音聲部。他在演唱中常常采用強起音，喉位較高，一到高音處就會勒緊喉嚨，使聲帶變薄演唱出高音來。丁武的聲音靠前，但發(fā)散，中音向高音區(qū)過渡時有明顯的換聲現(xiàn)象。他的呼吸方式方法也不太規(guī)范，胸式呼吸和胸腹式聯(lián)合呼吸都有使用，典型的“生而知之”，并非后天的“學而知之”歌手。在演唱中，歌手對旋律的把握也是較為隨意，往往根據(jù)演唱時的情緒進行變化。在歌手情緒高漲或者嗓子狀態(tài)好的時候時常進行低音旋律向高音的即興翻唱，有時候一個主題或樂句重復演唱多次，甚至臨時加入一段個人的念白，伴奏的樂手也會在情緒激動時進行大段的即興演奏。丁武在演唱中還加入了大量的滑音，例如：“菊花古劍和酒”的“和”、“開元盛世令人神往”的“世”等處。這種滑音的演唱，不像演唱主流流行歌曲時那樣滑動的范圍在二度、最多三度之間。重金屬搖滾歌手演唱滑音時滑動的音程氛圍較大，有的時候甚至達到了八度，尤其是在高音區(qū)，歌手以譜例上標注的音為基礎向高音處滑去，直至達到自己的嗓音極限為止。當然，這也是歌手演唱情緒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之一，因為流行音樂（1）追求情感表達的直接性和真摯性。“流行音樂不屬于古典音樂、精英文化的范疇，它是大眾文化的一員，它的創(chuàng)作題材都是以反映日常生活為主要內(nèi)容的，表現(xiàn)主題多是愛情、親情、友情、顯現(xiàn)人生際遇等情感方面的，歌曲很容易激起個人的情感世界，產(chǎn)生共鳴，它的情感表現(xiàn)往往比較直接、真摯，不像古典音樂那樣的正統(tǒng)、有拘束感、距離感。同時，流行音樂最核心的價值在于它是對個體生命尊重的藝術(shù)、能夠進入人類心靈深處的藝術(shù)。” [4]7

A段的前三句屬于常態(tài)的演唱方式，與一般的主流流行歌曲較為相似，比較自然。到了“開元盛世令人神往”此句時，丁武運用了喊、說、唱三結(jié)合的重金屬搖滾演唱方式。這種演唱方式帶有較強的宣泄性，歌手進行著撕心裂肺式的吼唱，精神也似乎陷入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tài)。進入B段后，他在演唱中更加強調(diào)重音效果，例如：“風，吹不散長恨”的“風”、“花，染不透鄉(xiāng)愁”的“花”、“雪，映不出山和月”的“雪”等處。C段的結(jié)束處進入到了高音區(qū)，丁武采用了真假聲結(jié)合的方式來演唱，這也是重金屬搖滾歌手常用的方式。在演唱中，音越高歌手混入假聲的成分就越多。到了特別高的音區(qū)時，歌手的演唱聲很像純假聲，但比一般意義上的純假聲力度要強，這種演唱高音的方式在聲樂中被稱為假聲關(guān)閉。所謂假聲關(guān)閉就是摻入較多假聲的關(guān)閉，是在關(guān)閉技術(shù)（2）的一般原理之上，使聲帶摻有較多假聲，產(chǎn)生的一種真假聲結(jié)合的混聲關(guān)閉效果。但缺陷是高音的力度和沖擊力比關(guān)閉聲要弱，比一般意義上的真假聲要強，換聲點也比較明顯。當高音區(qū)的假聲達到了一定比例的時候，就形成了純假聲關(guān)閉，此時的聲帶完全是邊緣振動，即輕機能狀態(tài)，發(fā)出的基音與共鳴腔體協(xié)調(diào)結(jié)合會產(chǎn)生“海豚音”的音響效果。這種技術(shù)唱出來的聲音非常高，有時能夠達到人們不可想象的超高音程度，因此，經(jīng)常被用于某些特殊風格的作品中，例如：重金屬搖滾風格、世界音樂風格等。俄羅斯歌手維塔斯（Vitas）演唱歌曲《歌劇2》、美國黑人女歌手蜜妮·萊普頓（Minnie Riperton）演唱歌曲《愛你》（Loving You）、中國大陸歌手孔太演唱歌曲《8849》時都使用了此技巧。丁武在演唱中還加入了戲曲腔的念白，突出中國風格。這段字正腔圓的戲曲念白與丁武兒時學習樣板戲有很大的關(guān)系，這也是自身的音樂學習經(jīng)歷對演唱風格影響的一個例證。

另外，重金屬搖滾演唱風格的歌手其穿著和外貌也較有特點。歌手一般都是留著披肩發(fā)、帶著黑色墨鏡、穿著帶有破洞的牛仔褲，還有的歌手身上刺有文身，典型的亞文化形象裝扮。這種形象裝扮與歌手狂野的演唱相結(jié)合成為重金屬歌手的一個重要標志。重金屬演唱是搖滾樂中最為狂躁的一種風格。

三、聲學頻譜分析

需要說明的是，采樣音的譜例標注音高為a2，但頻譜上顯示是a1，此情況在男聲中較為普遍，男聲的實際音高比譜例記寫的正好要低八度。從頻譜圖（圖示2）與數(shù)據(jù)表（圖表1）中的相關(guān)數(shù)據(jù)可知：丁武聲音采樣的頻譜中，第1、2、3泛音的聲壓強高于基音，第2泛音壓值最大，整個諧音列的聲壓在6至54分貝之間，表明歌手演唱時的力度很大。泛音一共有27個，頻率范圍也較寬，在400至13000赫茲之間，諧音列頻率之間基本是1：2：3：4：5：6：7：8：9：10：11：12：13：14：15：16……的整數(shù)倍關(guān)系，度數(shù)之間也基本是上行純八度、純五度、純四度、大三度、小三度、小三度、大二度、大二度、大二度、大二度、小二度、小二度、小二度、小二度、小二度、小二度……的關(guān)系，屬于較為標準的諧音列，其中只有第11泛音e5+33與第12泛音#f5-29是上行大二度的關(guān)系，與相對應的有一些微差，其余完全與標準的諧音列相吻合。這說明此聲音具有樂音效果，也是音色略顯明亮、沙啞，聲音高亢有較強能量的體現(xiàn)。丁武與崔健的采樣音諧音列（圖示3）有很大差別，丁武的諧音列與標準的相差較小，崔健與標準的相差較大，這是由于崔健聲音的沙啞程度要大于丁武，聲音越沙啞往往其中的噪音成分就越多。但是整個頻譜的大體走向、規(guī)模還較為相似。第4、5、6泛音處于歌手共振峰的頻率區(qū)間內(nèi)，但是從峰的高度和寬度來看，明顯不是歌手共振峰的區(qū)域，第6、7、8泛音應該是歌手共振峰。所謂“歌手共振峰是指出現(xiàn)在2200至3200 赫茲頻率范圍的一種共振波峰，它的存在可以增強歌唱者嗓音的明亮度和穿透力，不至于被樂隊伴奏或其他音響所掩蔽”[5]260。“頻譜上的歌手共振峰表示在這個頻率上有強的聲音或可以引起強的共鳴。一個樂器或人歌唱的共振峰多、寬而強，一般顯示其聲音的質(zhì)量好。”[6]125這種歌手共振峰后移的現(xiàn)象在搖滾演唱風格中較為多見，崔健的頻譜也有此特點，這是由于演唱者的力度較大、強起音、瞬間起音造成的。另外，第13至17泛音形成的峰也有一定的寬度，這也應該是歌手共振峰的補充峰，頻率集中在6300至8200赫茲之間，屬于聲樂演唱中的極限高頻區(qū)，這是由其聲音高亢、直線型所致。

四、余論

此時期除了重金屬搖滾演唱風格，流行搖滾演唱風格也大量出現(xiàn)，例如：零點樂隊、黑豹樂隊、指南針樂隊等的演唱。流行搖滾的演唱相對沒有重金屬那么狂躁，強調(diào)音樂的旋律性和一定的抒情性，只是演唱中使用沙啞的嗓音。同時，一種帶有中國民族特色的搖滾演唱風格也大量出現(xiàn)了，即所謂的“民族搖滾風格”例如：鄭鈞在歌曲《回到拉薩》中的演唱、騰格爾的演唱。這里需要指出的是，鄭鈞的演唱屬于慵懶式的搖滾演唱方式，比崔健、丁武那種呼喊式搖滾演唱要略顯冷靜，沒有那么狂躁。其在演唱中會采用頹廢、安靜、玩世不恭的方式來進行歌曲的演繹，因此，聲音的力度稍輕、有些哼哼呀呀的狀態(tài)，給人一種消極、低迷的視聽感受，鄭鈞的演唱與國外的迷幻搖滾演唱風格較為相似。另外，1998年，英式搖滾開始全面登錄大陸，清醒樂隊、麥田守望者樂隊、花兒樂隊、地下嬰兒樂隊、超級市場樂隊、新褲子樂隊、蒼蠅樂隊等的演唱，形成了與20世紀90年代初期搖滾樂隊不同的演唱風格。這些歌手和樂手相對更年輕英俊，音樂風格上更顯前衛(wèi)與時尚，體現(xiàn)當下的潮流感和時代氣息。其中的批判精神相對較少，受眾人群也更加年輕化。此時的搖滾音樂中融合了當代R&B;、朋克、電子音樂、世界音樂等音樂元素，演唱風格與音樂風格相輔相成，在當時被稱為“98搖滾新浪潮”。這其中花兒樂隊的音樂風格與演唱風格最為典型。多種搖滾樂風格的出現(xiàn)，形成了20世紀90年代大陸搖滾樂發(fā)展的黃金期。當然搖滾樂的繁盛發(fā)展，與當時中國大陸的社會開放程度有很大的關(guān)系，即“社會對其（流行音樂演唱）干預程度越高，表明社會對演唱的制約就越大，其發(fā)展往往就越緩慢，在社會文化中的地位也就越低，得不到官方的重視和認可；反之亦然”。[7]162

注釋：

（1）流行音樂包括爵士樂、搖滾樂、爵士樂、鄉(xiāng)村音樂、拉丁音樂、索爾音樂等風格。因此，搖滾樂是其中的重要風格之一。

（2）在發(fā)聲時，以制止聲帶的方式使聲帶壓縮拉薄、振動頻率加快，兩片聲帶就會更加緊密地閉合在一起，這就是所謂的聲帶“關(guān)閉”狀態(tài)，這種方法即稱為“關(guān)閉”技術(shù)（close）。參見王韡《“關(guān)閉”技術(shù)在流行唱法中的運用》，《藝術(shù)探索（廣西藝術(shù)學院學報）》，2012年第2期，第76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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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王韡.中國流行音樂演唱的社會學宏觀考察——基于社會干預、社會效應與社會生產(chǎn)的視角[J].現(xiàn)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