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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

2018-11-14 08:41:55王棘
山東文學 2018年1期

王棘

阿海感覺后腦勺那兒還在隱隱地疼。

他們已經(jīng)翻過了幾座山,現(xiàn)在總算看到了村莊。不能兩個一起下去,這樣目標太大了,容易暴露。他們都想下去,他們已經(jīng)餓壞了,也渴壞了??偟糜幸粋€人妥協(xié),不然他們還得再干上一架,他們都已經(jīng)沒有干架的力氣了。

“你他媽快點回來啊?!绷粝聛淼娜藝诟老律降?。

“知道了,知道了?!毕律降囊呀?jīng)下了山。

留下的是阿海。阿海找了個曬不著太陽的地兒躺下來,他覺得舒服多了。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盡量不去想那件事,不去想隱隱作痛的后腦勺。他幻想著自己是在海邊度假,就躺在沙灘上,享受日光浴和海風吹拂。海浪一陣一陣地涌上來,又退回去,輕柔地撓著他的腳板心。他的名字叫阿海,他卻只在電視里看到過海,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去看看大海了。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他們跑了一天一夜,他已經(jīng)有三十多個小時沒合過眼了。在這之前的那些日子,他總是睡很多覺,有時候從白天一直睡到天黑,他被尿憋醒,心想天怎么還沒亮呢。在逃的途中,一個念頭曾不經(jīng)意地在他的腦海中閃現(xiàn)——以后再也不能安心地睡個好覺了。

他感覺腿上像被針扎一般疼痛,他睜開眼,支棱著身子,挽起褲腳,看到小腿上爬著幾只碩大的黑色螞蟻。連這些小畜生都來欺負他了。他將它們一只一只地從腿上撿在手心之中,用另一只手從中拈起一只最大的,輕輕搓動食指和拇指,瞬間就使得它粉身碎骨了,之后他又用同樣的方法處決了剩下的那些螞蟻。這就是代價,他心想,沒有誰能犯了錯而不承擔代價的。他仍不解氣,站起來在地上尋找螞蟻洞,找到了就解開褲子用尿沖,他的一泡尿沖了十多個螞蟻洞。

他抓了幾只蟬和螞蚱,用打火機烤著吃了,吃過后他覺得更餓了,要是能抓到只松鼠或是野兔就好了。狗日的阿義還沒有回來。太陽已經(jīng)升到正當空,陽光猛烈,阿海覺得熱,就把襯衫脫下來頂在頭上,他怕曬得中暑。他開始下山了,都是些羊腸小道,他腳下發(fā)軟,出溜跌倒了好幾次,一雙手掌全都磨出了血,卻也并不覺得有多么痛。讓他絕望的是,村莊離他仍有不短的距離,下了這個坡,還得穿過一大片荒地,這才能踏上那條蜿蜒的村道。

一群黑色的鳥從他頭頂飛過,它們翅膀拍動空氣的聲音讓他焦慮不安,那么像腳步聲。他停下來,四顧張望,并沒有什么異樣,光禿禿的山上也藏不住人。他有點羨慕那些鳥,起碼它們還有雙翅膀。

狗日的阿義一定已經(jīng)在村里吃飽了,也喝足了。他心想,狗日的阿義一定把我給忘了,等下山吃過了東西再跟狗日的算這筆賬。不知村子里的人好不好對付,他們會不會問自己從哪里來?若是他們問起了又該怎么說呢?狗日的阿義可別說露了餡。

他快到山下了,終于看到那片荒地的另一邊似乎有一個人正朝他這個方向走來。他停住腳步,極目遠眺,想要辨別出到底是不是阿義。有點像,可他又不太敢確定,隔得太遠了。管他呢,他心想。他不想抱太大的希望,以往的經(jīng)驗告訴他,不抱希望也就不會有失望。

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了,阿??辞宄?,那就是阿義。阿義在向他招手,阿義跑起來了,看來他一定是吃飽了。

阿義可不是吃飽了嘛。此刻阿義一邊呼呼地喘氣,一邊從兜里掏出一把杏兒來往阿海手里堆,圓溜溜金燦燦的杏兒,有的熟透了,一擠就流出了汁水。阿義總算緩過來了,他喜形于色地說,“咱們走運了,村里就只有一戶人家,這人家里,就只剩一個老婆婆了。”他說著不再掏杏,而是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白面饅頭。阿海罵道,“你他媽的,有饅頭不先拿饅頭。”

阿義笑道,“我也是一高興就把饅頭給忘了。這饅頭就是那個老婆婆叫我給你拿的,她說杏不能多吃,吃多了肚子疼。”

阿海三兩口就把饅頭吃下了肚,他覺得腳步不再發(fā)虛了,頭腦也不像之前那般暈乎乎的。他們加快了腳步向村里走去,一路上阿義再三強調(diào)說村里就只剩一個老婆婆,阿義還說他們逃得也蠻遠的了,說不定那些警察早就放棄了對他們的追捕,他建議他們不妨在這個村子里住幾日,休息休息。聽阿海同意了他說的話,阿義不禁停下來仰天長嘆道,“終于不用再沒明沒夜地逃了!”也難怪阿義如此,此前一直是阿海拖著他不停地跑啊跑啊,昨天夜里他們打架也是因為阿義死活不肯跑了,他們才打起來的。

阿義快活起來,他不斷地催促著阿??禳c走,就差沒拉著他狂奔起來,好讓他快點看到那個自己稱之為“專門為咱倆打造的避難所”的村子。

“那個老婆婆說村里的人們都搬到城里去住了,村里就剩下她一個人,我問她自己一個人怎么生活,她說她一個人過得還不錯呢,她說她吃的東西都是自己種的,她還說她一個人根本就吃不完……”他們走上了那條碎石子鋪成的村道,離那些土黃色的房子越來越近了。

那些土坯房的窗子都用木板釘著,走近了看會發(fā)現(xiàn),房頂大都已經(jīng)坍塌,院子里的臭黃蒿長得有一人那么高。那些院子的街門大部分都是木柵欄,偶有一兩家是鐵頁釘成的,也已銹爛露出了里面的木骨架。村里多杏樹,路兩邊三三兩兩地連成一片,都有一抱多粗,樹枝下面的地上落了一層杏子,有的已經(jīng)腐爛了。

“看見沒?”阿義指著不遠處說,“看到那些雞了嗎?那些雞后面的院子就是那個老婆婆家了,我剛進村里時,找了好半天人家,要不是看見了那些雞,我真把這兒當成個荒村了,那你可就沒有饅頭吃了,你得謝謝這幾只雞。不過話說回來,這里跟荒村也差不多?!?/p>

“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嘛?!卑⒑Uf。他說完朝不遠處揮動著手臂噓了一聲,一群灰撲撲的麻雀撲棱棱全都飛了起來,落在旁邊的一棵榆樹上面。那幾只覓食的雞也被嚇到了,后知后覺地撲扇著雙翅跑回到院里去。

阿海見到了阿義口中所說的老婆婆。老婆婆看上去少說也有六十來歲了,腰背佝僂得像一個問號,臉上溝壑縱橫,一雙眼里水水的,像是剛剛哭過一般。阿海還注意到,她的左眼皮老是不自覺地抽動。

老婆婆的耳朵似乎也不好,阿海問她怎么不像其他人那樣,搬到城里去住,她卻直拉著阿海叫阿海上炕坐。阿義悄悄對阿海說,“她沒聽見你問的那句話,你得在她耳邊大聲喊,她才聽得到?!钡劝⒑T诳簧献耍銖腻伬锒松蟻硪淮笸氤措u蛋和三四個饅頭,叫阿海趁熱吃。過了一會兒,她看到阿海只是一個勁地吃饅頭,這才想起忘了拿筷子,“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彼龘u著頭嘆道,從飯柜拿了筷子遞給阿海,自己復又跨坐在炕沿邊上。

等阿海吃過了飯,老婆婆將碗筷收拾了下去。她從一個柜子里拿出一個長長的枕頭,對阿海和阿義說,“你們一定累壞了,你們睡一會兒吧?!彼龑⒄眍^遞給阿義,阿義接過枕頭就枕在上面躺下了,他舒展開雙腿,手拍著枕頭的另一邊叫阿海也躺下來睡。他說,“還是躺著舒服。阿海你別裝客氣了,咱們都走到這步田地了,能躺著就不坐著,能舒服一天是一天。”

阿海又看了老婆婆一眼,見她也指著枕頭示意他躺下來歇歇。阿海把頭枕在枕頭上躺下來,背對著老婆婆,他悄聲問阿義為什么這個老婆婆也不問他倆來這兒是干啥來了。阿義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怎么沒問?我費了好半天勁才跟她說明白。”阿海問阿義是怎么說的。

“我說咱們是來找同學的。她告訴我說村里的人都搬走了,都搬去了城里,我就問她怎么沒跟著人們一起搬到城里去?!?/p>

“她怎么說的?”阿海問。

“她說她在等她的兒子回來?!卑⒘x說,“她說她的兒子已經(jīng)有十幾年沒有回來過了?!?/p>

“我說她對我們怎么這樣熱情,她一定很長時間沒見過活人,沒跟人說過話了?!?/p>

阿海醒來時沒看到阿義的身影。老婆婆在地上走來走去,她是在忙著給他們做飯。她老是忘記東西,一會兒去取這,一會想起來了,又去取那。她似乎挺高興,阿海看到她臉上帶著笑意,嘴里輕聲哼著什么,她整個人都沉浸在這種氛圍中,并沒有發(fā)覺阿海已經(jīng)坐了起來。

阿海來到院子里,太陽快落山了,西邊的天上紅彤彤一片,那些圓圓的山頭也染上了紅,像是燒著了一般。院子很寬敞,南邊用荊棘圍起來長長的一塊菜地,靠墻種著些芫荽、西紅柿、黃瓜等菜蔬,墻角還有四五苗黃花。阿海看著這些不由得想起家和自己的母親來,老家的院子里墻邊也栽了一排黃花,母親總是在清晨早早地采回還帶著露珠的黃色花朵。這些年來,他雖離家越來越遠,黃花濃郁的香氣卻仍常常在他金戈鐵馬的夢中彌漫飄散。

阿海看見那些雞一只只自覺地鉆進了那個石頭和木棍搭就而成的雞窩,屋頂煙筒里冒出淡藍色的炊煙。阿海心里的不安又冒出頭來了,它驅(qū)使著他走出去,鬼鬼祟祟地走到每一個院子門口,探頭觀望,側(cè)耳傾聽(伴隨著咚咚的心跳聲),直到確認里面的確沒有人住才罷休。阿海覺得自己像一個小鬼,因為懼怕陽光,故而一直躲藏在陰影下瑟瑟發(fā)抖。

那個屋子里的動靜很大。阿海掐了自己一把,確認沒有幻聽,他小心翼翼地向窗戶下面靠近過去,那聲音更大了,像是在翻箱倒柜尋找什么。阿海鼓足勇氣,透過洞開的窗口朝里面觀望,他看到了那個人的側(cè)臉。阿海松了口氣,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罵了一聲。

阿義嚇了一跳。他回過頭看到是阿海,也罵了一聲,說,“你他媽走路沒聲啊,嚇死老子了?!闭f著不等阿?;亓R過去,他就一臉得意地向阿海招手,叫阿海進來,“給你看點好東西,你絕對猜不到我找到了什么?!?/p>

阿海從窗口爬進去,他聞到一股腐朽的氣味,他問阿義到底是啥,“難不成是錢?”

“不是,再猜?!卑⒘x說。

“銀元?”

“不是?!卑⒘x連連搖頭。

“尸體?”

“你他媽猜得越來越離譜了。看那兒!”阿義儼然很得意,他手指轉(zhuǎn)著圈指向墻角,嘴里還配著音樂。

“槍!”阿海脫口而出,“這是獵槍嗎?有沒有子彈?”

“這叫火槍,”阿義糾正道,“它打的不是子彈,而是火藥和鐵砂。你下來和我一起找吧,找火藥和鐵砂?!?/p>

天黑了下來,他們提著搜尋到的戰(zhàn)利品往回朝老婆婆家走,阿義邊走邊吹著口哨,阿海覺得煩,卻也沒有阻止他。路上阿海問阿義是否確認這村里除了老婆婆之外再無其他人了,阿義表示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了。

“你覺得這像是個有人居住的村子嗎?”阿義反問道。

阿海無言以對,他問阿義,“這槍你打算用來干啥?”

“當然是打獵啊,”阿義說,“要是警察來了,有了這家伙我們也可以抵抗一陣子。”

“你在這里打獵,就不怕這槍聲把警察引來?”

“沒事兒,那些警察一定找不到這兒來。再說林子里樹那么多,槍聲也傳不了多遠?!卑⒘x想當然地說,“不過這火藥受了潮,得重新曬干才能用?!彼a充道。

阿海心想出了事就遲了??伤溃⒘x是不會聽他的話的。

老婆婆在攪面糊。阿??此龜嚨煤苁浅粤?,自己也正閑著無聊,就主動說要幫她攪,老婆婆聽清了他的話后,很爽快地答應了。老婆婆告訴阿海說,這攪面糊呢,要一直順著同一個方向攪,不停地攪,直攪到里面一個小干面疙瘩都找不出來,這才算是攪好了。阿海就照著她說的那樣,專心致志地攪了起來,他的目光落在面盆上、筷子上以及自己的雙手上,筷子在面糊里劃過一圈又一圈,剛劃過的印子隨即便消散了。阿海的思緒又飄遠了。

“你這個孩子,還挺有耐心的。”老婆婆笑盈盈地說,她已經(jīng)開始切菜了,“不像我那個小子,他就跟你那朋友似的,是個急性子,以前他替我攪面糊,總是攪一會就嫌麻煩了,說是攪得手酸,可這攤煎餅偏又是他最愛吃的飯?!?/p>

阿海并不搭話,他現(xiàn)在是能少跟她說話就盡量少說,他跟她說一句話,得說七八遍她才能聽懂個大概。她的耳朵里似乎早已塞滿了經(jīng)年累月積下的灰塵,它們固執(zhí)地阻擋著外界的一切聲音進入其中。

老婆婆把紅蘿卜和土豆都切成了細細的絲兒,她又切了些蔥花和蒜末,往鍋里倒了油,又給灶膛里添了一把莜麥秸。莜麥秸一下子就著旺了,火舌舔著鍋底往上攀爬,鍋里的油開始“嗤嗤”地響了。老婆婆把蔥花蒜末倒入油鍋里,鍋里更加熱鬧起來,近乎喧鬧了。

阿海估計菜炒得差不多了,因為他看到老婆婆把它們?nèi)肩P到了緊挨著大鍋的一個小很多的鍋里,并用蓋子嚴嚴地蓋住了。老婆婆問阿海攪好了沒有,阿海說應該差不多了吧。她接過面盆,湊近瞅瞅,說,“哎呀,攪得勻勻的了,我真沒想到。我以為……我的那個小子,他一次也沒攪好過,每次都還得我再攪半天……我的小子最愛吃攤煎餅,每次他回到家,第一頓飯我就給他做這攤煎餅……”

老婆婆拿了一個小土豆,攔腰切成兩半,她拿起較長的那一半。她又往鍋里倒了一點點油,這次沒有添柴,她先是用手里的半個土豆把鍋里的油一圈一圈地抹開抹勻,這才用銅勺舀了一勺面糊倒進鍋里,接著就用鐵匙把面糊往開攤,也像抹油一樣,從中間一圈一圈地往開攤,面糊由一團變做了薄薄的一片,像是不情愿這種改變似的發(fā)出滋滋的響聲。

老婆婆將鏟出的第一塊煎餅鋪在鋁制的小鍋蓋上,又從小鍋里鏟了一匙菜撒在煎餅上,“你快趁熱吃,趁熱吃才好吃呢。”她邊說邊緩緩地彎下身子,往灶膛里加了一小把莜麥秸,“你把菜在餅上面攤開,卷起來吃,那樣最好吃?!?/p>

“以前出鍋的第一塊,都是給我那小子吃。”她直起身子說,然后把新烙好的煎餅鏟進一個鐵盆內(nèi)。

阿海很愛吃老婆婆做的飯,阿義卻總嫌太清淡了。他只吃了一塊煎餅,就又提著那把槍出去了。這些天他們之間說的話越來越少了,阿義常常提著槍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有時候到天黑了還不見他回來,有好幾次,阿海都心想他一定是一個人逃出去了。

在這里,阿海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同老婆婆一起度過的。通常,阿海一般都坐在窗邊,老婆婆背靠被子坐在他的對面,她的手里總是拿著針和線在織什么東西。她聽不見別人說什么(也沒人和她說話),卻喜歡自己講,她的嘴總是不閑著。

換作以前,阿海一定早就聽煩了,可現(xiàn)在他卻慶幸有個人對他說這些,他努力吸收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他在自己的腦海中重現(xiàn)她說的那些情景,有時他想象自己是無處不在的上帝,面帶冷峻的表情,懸浮于往日的天空,冷眼旁觀這個村莊的一切秘密與卑鄙,以及它是如何一天天地落寞、荒蕪。有時他又想象自己就是老婆婆口中所說的那些人,比如她那常年臥病在床的男人,比如他那倔強的“小子”,抑或是這個村里曾經(jīng)與她吵過架的一個婦人。

阿??吹阶约禾稍诳簧希莸帽炔簧弦话迅刹瘢诶锏吐暽胍髦械阶约荷眢w的每一寸皮膚都像是被針扎一般地疼。他心里知道別人替不了他,自己的呻吟聲只會讓她更加心焦,可是他忍不住。

那次是因為母親的一句責罵,自己就負氣離家出走了。他先是出了村子,然后就上了龍尾山,太陽在頭頂烤著他,汗水流進眼眶。就這樣一直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小腿被荊棘劃滿了一條條血印子,他心里想,自己就算在外流浪餓死凍死,也不會再回來了……

“村里的人都搬走了,這正合我的心意,我跟你說吧,村里沒一個好人。你的日子過得比他們好了,他們就眼紅你詛咒你,你不如他們了,他們又都看你笑話,嘲笑你,挖苦你……在村里,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個個都是長舌婦,天天東家長西家短的,他們什么都知道,沒有他們不曉得的。他們?nèi)及嶙吡?,這可真是合了我的心了,我就愛清凈?!?/p>

阿海低頭在擰螺絲,他面前擺著個黑白電視機。這是他在另一間屋子里找到的。他記起自己小時候把家里的舊電視卸開玩兒,可是后來卻怎么也不能按原來的樣子安回去,為此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父親一頓狠揍。白天他看到這個黑白電視,它與他小時候卸開過的那個模樣差不多,他忽然就想再試一次,看看卸開了還能不能再裝好。

“他們都說,我那小子在外面學壞了,有說他賭錢輸了好多錢的,有說他販毒的,還有說他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了的。他們都是背著我說,可他們恨不得我聽了傷心絕望呢,他們都知道這些話總會傳到我的耳朵里的??晌也恍牛易约旱暮⒆邮莻€什么樣兒的人,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著呢?!崩掀牌庞衷谀ㄑ蹨I了,她是想她那小子了。

“他們一家一家的都搬到城里去了,他們臨走時勸我,叫我也搬下去吧,他們說在城里撿廢紙也比在村里強??晌也荒茏甙?,我要在這村里等我那小子回來。要是他回來了,卻找不著家了……”

阿海從一堆螺絲和零件中抬起頭來,看著眼前在陽光中飛舞的塵埃,他感覺自己像是透明的。他想他的身體里一定也漂浮著一粒粒塵埃,在他透明的身體里,它們就像是黑暗中的螢火蟲。

對于阿海來說,夜晚是最難過的。老婆婆每天早早地就睡下了,她只要一躺下,就再不出一聲兒了,她從不翻身,也不說夢話。阿海甚至都聽不到她的呼吸聲。躺下的她似乎變成了一株植物,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什。阿義已經(jīng)有六天還是七天沒回來了?阿海記不清了,他只記得那天阿義是在黃昏的時候才出去的。

狗日的阿義,阿海在心內(nèi)罵道。狗日的阿義,他罵出了聲。他越想那件事發(fā)生的整個經(jīng)過,越覺得,如果不是阿義一時的喪心病狂,他倆不至于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是狗日的阿義將他拉進這萬劫不復的深淵里,是阿義打破了他原本平靜卻安逸的生活。

阿海躺在炕上,他圓睜著雙眼,似要透過這重重的黑暗,看到他的未來,他的下場。

在他眼前閃現(xiàn)的是那個女孩不斷掙扎的肉體,以及她那快要蹦出眼眶的一對眼珠。阿海的心跳得越加快了,他下意識地閉上雙眼,那個女孩的臉消失了,她的身體也一點點地被黑暗消融、替代。阿海長出了一口氣,感覺身上的被子沉得厲害,他坐起來,將被子掀到一邊,就著從窗戶里照進來的月光,阿海看到被子已被汗水洇濕了一大片。他還注意到,自己的肚子是那般干癟,還透出魚鱗樣的光澤。

他又一次想到,是阿義非要拉著他去公園的。狗日的,他罵道。

阿義跟他說,公園里有姑娘。他還說他已經(jīng)跟這個姑娘混熟了,他愿意介紹她和阿海認識。阿海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才跟著他去的。

雖已過了正午,外面的陽光卻依舊猛烈,大地也蓄滿了熱量,柏油馬路上散發(fā)出燒焦的味道。街上看不見一個行人,阿海心想哪個姑娘這會兒上公園啊。他站住不走了,他說想回去睡午覺。阿義拖著他往公園那邊走,他說,“真的有姑娘,我要是騙你,是你孫子?!?/p>

一眼望去,公園里空蕩蕩的,阿海問阿義姑娘在哪。阿義用手指了一個方向,阿海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看到那邊的那個秋千在微微蕩著,上面竟真的坐著個姑娘。她上身穿著白色半袖衣,下身是一條明黃色的長裙,跟秋千架一樣的顏色。

阿義讓阿海在這兒等著,他說他去把她叫過來。

阿義過去了。他靠在秋千架上,他先是和她說了幾句話,之后阿海便看到阿義抓著秋千繩搖了起來。女孩越蕩越高,她的長裙飄了起來,露出雪白的腳踝和小腿肚。阿海似乎聽到她的笑聲了,像小女孩兒一樣天真的笑聲,他忘記了太陽的曝曬,就那么一直傻站在陽光下等著。

女孩蕩秋千蕩了有十多分鐘,阿??吹桨⒘x一邊給她搖秋千一邊在向她描述著什么,他還用手比劃著。女孩像是終于信了他的話,她從秋千上下來了,阿義帶著她過來,他跟她說阿海是他朋友。阿??吹脚露攸c了點頭,“你的朋友?”她重復道?!班?,我的朋友?!卑⒘x說,“我的朋友也就是你的朋友?!?/p>

阿義帶著他們往公園南邊的樹林那個方向走去,阿海記得,在去樹林的半路上會經(jīng)過一個人工湖。“那個秋千就在那邊的樹林里?!卑⒘x對女孩說?!半x這兒不遠。”女孩聽了,興奮起來,她忽然拉起阿義的手,牽著他讓他快點走。阿海注意到,女孩胸口處有巴掌大的一片油污。女孩拉不動阿義,她自己向前跑去,跑出去一段距離又回過頭來,叫他們快點走。

阿海問阿義想要干什么。阿義指著女孩說,“你看出來了吧,她腦子有問題,到了小樹林,咱們就哄她和她做那個,她腦子不好使,很好哄的?!?/p>

“你就不怕被人看見?這可是犯罪?!卑⒑5吐暤馈?/p>

“她什么都不懂得,她不會告訴人的。咱們只需要找個偏僻的地方。”阿義說。

“你就那么肯定她不會喊叫?”

“我會哄她的。你看這不哄得她跟我來了嘛,放心吧,一切都交給我?!卑⒘x不耐煩地說,他快步跟上了女孩。

他們繞過了那個湖。女孩問怎么還不到,阿義說快了,馬上就到了。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兩個比巴博口香糖,“給你?!彼麑ε⒄f。女孩歡歡喜喜地接了過去。她撕開包裝紙,放進嘴里大嚼起來,一臉的滿足。

他們已經(jīng)看到樹林了。一路上女孩邊走邊讓阿義看她吹出來的泡泡,她吹得又大又圓,泡泡吹得太大了,只聽“噗”的一聲,泡泡破了,白色的口香糖糊了她多半個臉,她嘿嘿地笑著,一邊用手往下扯粘在臉上的口香糖,扯下來就填回嘴里,重又大嚼起來。

她一定是吃慣了口香糖的,阿海想,阿義一定也知道這一點。女孩不再吹泡泡了,她換了一種玩法,她把口香糖用舌頭頂在上下牙之間,她在口中用力一吸,隨即便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她玩得不亦樂乎,把秋千也拋諸腦后了。

阿義認為這兒夠偏僻了。他們來的路上,也的確不曾看到一個人影。阿義停了下來,女孩看阿義不走了便也站住了,她還在玩,她的口中不斷地發(fā)出“啪”“啪”的聲響;除了這啪啪聲,四下里一片寂靜,阿海忽然覺得這聲音像是從外面?zhèn)鱽淼?,就像是有人在不遠處拍手。他的后背冷汗直流,他心想干脆一走了之,阿義愛干啥干啥,都與自己無關(guān)。

阿義又掏出三個比巴博,女孩伸手要拿,阿義卻把手攥住了,女孩疑惑不解地看著阿義。阿義說,“想要吧?你把上衣脫了,它們就是你的了?!?/p>

女孩得到了口香糖。她迫不及待地扯掉包裝紙,把它們?nèi)继钸M了嘴里,她一邊嚼一邊笑著。她的乳宛如兩只欲飛的鴿子,她在嘴里活動牙關(guān)嚼口香糖的時候,它們就在她的胸前悠悠地顫了起來。

阿義似乎是怕它們飛走了似的,他猛的把女孩撲倒在地。

女孩在被撲倒的那一刻只尖叫了一聲,她的喉嚨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她在使勁往下咽卻咽不下去。她不停地掙扎著,用手揪阿義的頭發(fā)、衣服,用腳踢、蹬,她的臉變了形了,她的眼珠子就要蹦出來了。

阿海還在猶豫不決,他看著女孩的身體,以及她那扭曲變形的臉孔,一時間沒了主意。

“你愣俅啥呢,快幫我按住她,按住她的手。”阿義沖阿海低聲咆哮道,“用她的衣服捂住她的嘴?!?/p>

阿義將那條明黃色的長裙扔給阿海。阿海腦中一片空白,他聽到阿義又在叫他的名字,他不由自主地照著阿義說的做了,他將裙子團作一團,死死地按在女孩的臉上。他一邊按著女孩的臉,一邊四下環(huán)顧,那“啪”“啪”的聲音仿佛一堵堵墻般從四面八方向他擠壓而來。

那聲音像拍掌,啪,啪啪;也像是折斷一根樹枝,啪,斷成兩截了。

此刻,宛如擰開了一個水龍頭,這聲音如水般從虛無中流出來,漸漸地注滿了整間屋子。阿海不是這水里的魚,他感覺快要窒息了——如果不從這里逃出去的話。

已是后半夜了。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它們都躲到云彩后面去了。阿海漫無目的地走在黑暗之中,他的心在狂跳,他感覺那個女孩就尾隨在他身后,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就等他走累了,他一停下腳步,她就會沖上來捂住他的口鼻,他將也體會一遍窒息的感覺。阿義也逃不過,阿海心想。他仿佛又聽到了口香糖被吸破時發(fā)出的“啪”“啪”聲,他驚駭?shù)鼗仡^看,卻只看到一片黑暗。

“想點別的,想點別的!”阿海在心中默念,仍舊沒有停下腳步。老婆婆的形象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之中,他趕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他心想,老婆婆真可憐,一個人住在這荒村里。她一定也害怕呢,她留在這里就為等她的兒子回來……她能等到她的兒子回來嗎?“我看懸?!彼吐曕洁斓?。

老婆婆慈祥的臉在微微笑著,仿佛在說,“會的,會等到他回來的?!卑⒑S窒氲?,老婆婆自己可能并不覺得苦,因為她心中是有希望的。阿海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想起母親他的眼角就濕了,又想到母親有可能再也見不到自己了,他的眼淚就決了堤,他抽泣起來。

“在這世上,誰都活得不容易?!彼哪X海中響起老婆婆曾說過的這句話,“是啊,可不是嘛,都不容易?!彼f出聲來,他渾濁的嗓音在這空曠、寂靜的黑暗中顯得分外突兀,他暗暗得意,假裝自己是在同別人說話。

“你跟我說過的那家人,就是被女婿澆汽油放火的那家,”他大聲說道,“我真不敢想象那畫面?!彼麆傉f完那畫面就出現(xiàn)在他眼前了,他的眼睛里燃燒起了熊熊的大火,耳朵聽到了火花爆炸開來的啪啪聲、一家老小撕心裂肺的哀鳴聲……

他邊走邊復述著老婆婆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不過現(xiàn)在他說話的口吻已經(jīng)改變,他不是在同老婆婆對話了,而是同她那離家多年的兒子,他在向他講述他離開的這幾年里村里所發(fā)生的那些事。他幻想著那個年輕人終于回來了,而自己則是接替老婆婆等著他的人,因為老婆婆說過,她怕兒子回來了找不著家。

他指著一處破敗的院子說,“那是你三表叔以前的房子,你三表叔五年前在工廠里看機器讓機器給吞了。工廠里賠了六十萬,你二表哥拿這錢在太原買了房子,娶了媳婦。村里人都說你三表叔是自己鉆進機器里去的……”

阿??吹搅四莻€山洞,他迫不及待地鉆了進去,他不再說話了,他的唾沫已經(jīng)用盡。他現(xiàn)在只想鉆到洞的深處去,那逼仄陰暗的地方。也許那里會比較潮濕,可他想不到比這更好的藏身之所了。

他感覺像是在走生命的最后一段路途,他的心平靜下來,他要坦然接受命運安排好的一切。

他恍惚間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說,“不要再往前走了,不要過來……”接著他便聽到“砰”的一聲槍響。

借著槍口發(fā)出的微弱火光,他看到阿義的整張臉已經(jīng)完全扭曲了。

阿義說,“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不到……”他的身體在發(fā)抖,上下牙不由自主地互相撞擊著,發(fā)出嗒嗒、嗒嗒嗒的聲響。

阿海等著自己的身體倒下去,可身體似乎對此并沒有感覺。阿義對著他又連開了幾槍,鐵砂穿過他的頭顱打在山洞頂壁上,阿??吹剑⒘x似乎絕望了,他不再開槍了,重又蜷縮回那個角落里,雙手環(huán)抱著腿,在瑟瑟發(fā)抖。

阿海走出洞外時,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了,他想該去和老婆婆道個別。

2016年3月2日,地方電視臺晚間新聞播報了關(guān)于兩個月前,那起轟動全縣的強奸殺人案件的最新進展:

縣公安局警察人員今日在趙北鄉(xiāng)谷凹村北面的山上,發(fā)現(xiàn)了犯罪嫌疑人之一的孫鎮(zhèn)海的尸體,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爛,經(jīng)法醫(yī)鑒定,死者是由于后腦勺受到重擊而亡。警方推測,在逃的過程中,兩名嫌疑人曾發(fā)生爭執(zhí)并大打出手,孫鎮(zhèn)海極有可能是被其同伙誤殺。

另外,警察人員還在村中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性尸體,根據(jù)尸體的腐爛程度初步斷定,死者大概死于去年三月,也可能更早。據(jù)法醫(yī)推測,死者年齡在七十五歲左右,很可能是疾病致死或饑餓致死。

鏡頭轉(zhuǎn)換,畫面里現(xiàn)出一間低矮的土房子,記者介紹說這里就是發(fā)現(xiàn)該女性尸體的地方。隨后鏡頭緩緩移動,一些粗壯的杏樹出現(xiàn)在電視畫面中,“這是一個沒有人住的村子,一個消亡了的村莊?!碑嬐庖粽f。

最后,一位禿頂?shù)木煨攀牡┑┑爻兄Z說,他們一定會加大力度緝拿另一名在逃的嫌犯,爭取早日將其抓捕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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